第十九章 三道遗诏风云起,魏党密计害忠良
东暖阁内,熹宗皇帝怔怔地听着窗外哗哗的下雨声,魏忠贤、王体乾跪在床前,额头紧紧挨着地面,大气儿都不敢出。
熹宗上次被冯铨、张瑞图、施凤来三人气晕,养了十几天才好,而这次游船又遭遇溺水,整整抢救了一天才醒,他自知身子已熬得油尽灯枯,这一次恐怕是挺不过去了。
他也是个迷信之人,如今京师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旱,现在又突降暴雨,在他想来,这正是苍天给他的最明显的提示:他是上天的宠儿,天公垂泪,不正是要他殡天的节奏吗?
他叹息一声,心里想着下一步的打算。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这片诺大的江山。他没有子嗣,帝位肯定要传给他的弟弟朱由检,也就是信王。
但是自己的弟弟只有十六岁,虽然聪慧过人,但生性多疑,内心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想干大事却脾气暴躁,根本静不下心来,如果现在把天下交给他,他能行吗?他能威慑得住群臣吗?
他看了一眼战战兢兢跪在面前的魏忠贤和王体乾二人,他们对自已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可是如果换了尚且年幼的信王,他们还能不能做到这么忠心呢?毕竟他们手中可掌握着大明最大的密探组织东厂和锦衣卫啊。
庆幸的是,他早有谋划,他已经秘密新建了一支新军,名字似乎起的不错,‘狼牙’,够霸气,也够威风。不仅如此,自己的那把上可斩王侯将相、下可斩黎民百姓的‘天子剑’已经交给了自己的老师――孙承宗。如果自己西去之后,谁胆敢有异心,必然杀无赦!
想到此处,他心中略安,再一次看了看两位亲近的内侍,疲倦地说道:“拟旨吧。”
一直站在紫檀长桌后的王承恩小公公慌忙应了一声,立刻铺开一卷黄绫,提起一只狼毫,准备听写。
只听熹宗深吸了一口气,才细声说道:“第一道旨意,东厂提督魏忠贤执掌东厂二十余载,对朕忠心耿耿,对江山社稷劳苦功高,此乃国之大幸,民之大幸。为作褒奖,特封魏忠贤之侄魏良栋为东安侯,子孙可承袭其官爵。”
他静了片刻,又道:“第二道旨意,御马监武骧﹑腾骧﹑左卫、右卫四营皆调出皇宫,驻守九城。三千营巡哨京师。五军营分屯京师左右。神机营调入皇宫驻防。”
魏忠贤和王体乾两人听到这道圣旨后心中大骇,在这紧要关头,皇上突然换防,显然是因为御马监四营久驻皇宫,皇上已经不信任他们了。
刚下了两道圣旨,熹宗感到头脑一阵晕眩,想要呕吐,却吐不出来,他硬撑着继续说道:“第三道旨意,通晓各地卫所驻军,严守关隘,全军戒备,所有藩王贵胄不得擅离封地,也不得无旨进京,否则以谋逆论处!”
他每说一道旨意,王承恩就提起笔来勿勿写就一道。待写完三道圣旨,熹宗听王承恩念了一遍,准确无误之后,嗯了一声,说道:“就这样吧,体乾你下去宣诏吧。”
紧接着,熹宗又对魏忠贤说道:“魏爱卿你也下去吧,明天儿派人去把吾弟信王接来,朕要见他最后一面,和他好好说说话儿。”
“是。”魏忠贤和王体乾一起磕了个头,弓着腰退了出去。
……
此时,夜已深,雨已停。
魏忠贤出了皇宫,并没有直接去信王府,而是匆匆赶回了东厂。此时田尔耕早已经在府衙后堂等他了。
“干爹,您回来了。皇上的病情怎样了?”田尔耕迅速把魏忠贤让到座位上去,然后泡茶倒水,小心地伺候着。
“皇上身上已经浮肿,恐怕没几天了。时间不等人呐,我让你安排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魏忠贤叹了口气询问道。
“孕妇已经送到宫里去了,只是……生出来的是个女孩。”
“什么?女孩?”魏忠贤暗暗叹息,难道真的是天意难违?他心里很失望,这是他谋划的‘假太子’,没想到这么快就破灭了。看来只有按照皇上的意思,推举信王登基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坏事一桩接一桩啊。皇上把京城的布防给调换了。”
“现在突然换防,皇上难道对我们有了防备?”田尔耕马上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嗯,我们决不能让神机营掌握宫禁。尤其是杨乐新建的狼牙营,他以为做得很隐秘,哼,天底下还没有咱家不知道的事儿呢!”魏忠贤眸子里透出一股狠辣,他知道,如果让神机营掌握了皇宫,那么他们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
“干爹说的对,区区五百人,能顶什么用?”田尔耕排着马屁说道。
“万万不可大意,杨乐这个人不能小瞧,十三太保那边有消息了吗?”
“干爹不问我还忘了呢,好消息啊,干爹!”
“杨乐的生辰你查到了?”
“嗯,干爹猜对了!他的接生婆已经找到,根据她所提供的生辰八字,杨乐的真实年龄应该是十二岁。”
“确定吗?”魏忠贤双眼一眯。
“确定。接生婆每接生一个孩子都做出记录,以便将来核对和查证。”田尔耕说着把一本皱巴巴的发黄的线装本呈了上去。
只见线装本上详细记录了杨乐出生时的一切信息:杨乐,男娃,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卯时三刻出生,父母是辽东省丹阳县杨家堡人。
“既然两人的年龄对不上,也就是说,原来那个杨乐已经死了,而现在这个杨乐是冒名顶替的?”魏忠贤推断着说道。
田尔耕呵呵一笑道:“干爹,您太聪明啦,正是这个道理!他们以为一场大火就可以毁尸灭迹,不曾想到我们靠着年龄这一项就寻找出了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让我们抓住他的把柄!”
“是啊,真没想到,这个杨乐居然是冒名顶替的。十三太保那边有没有查到此人是否与清廷有来往?”
“没有,安插在清廷那边的密探回报,未查到与此人有关的任何消息。据此推断,此人不是清廷派来的。”
“这就奇怪了?既然不是密探,他又为何要冒名顶替呢?难道是反贼那边派过来的?不可能啊,他在入京之前在榆林镇可是剿匪有功的,听说差点儿把高迎祥等一伙人全抓了。”魏忠贤坐在太师椅上,百思不得其解。
“干爹,不管他的身份如何,只要他不上咱们的船,就必须要铲除!”田尔耕认为,排除异己,不需要理由。
“他的身份务必要弄清楚,咱家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一切都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况且,他现在可是神机营的营长,四品大员呢,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如何敢轻易动他?”
“干爹,您错啦,我恰恰觉得现在正是铲除他的最好时机呀,现在皇上病重,京城需要换防,如果把这些证据一交,咱们就说他是后金(清朝)派来的奸细,皇上可不得斩了他吗?到时候,那京城驻防的任务不还是捞到咱们手里了吗?不论谁登基,一切还是咱们说了算!”田尔耕双手轻轻捏着魏忠贤的肩膀,在他耳边说着恶毒的计谋。
“嗯,是这个理儿。明儿皇上就要召见信王了,他这是在最后托孤啊,正好让咱们未来的皇上看一看杨乐的真正面目,就算皇上赦免了他,他这欺君之罪的名声也坐实了,日后信王也不会再重用他了。”
“干爹的计策真是高啊,此为一石二鸟之计。”田尔耕没事就拍魏忠贤的马屁,而且拍的十分到位。
魏忠贤似乎很享受,坐在椅子上竟然慢慢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