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62这不是找死吗
后颈上传来微微的痛,手脚僵硬,后心上按着只大掌,隐隐一丝温暖。
眼角旁,是那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幽幽冷光中,身边的一切瞧的分明。
“嘭。”骤然挥手,身后手掌连同它的主人软绵绵向着石壁撞去,悄无声息。
“洛……夜痕?”
文青羽眉头一颦,那黑暗中翻滚的天青色衣角如同水波轻漾,微微一荡,立刻静止不动。
“洛夜痕!”
夜明珠下,洛大美人明珠样一张天人容颜,苍白不见一丝血色,唇角边一丝暗红血渍,桃花杨刺目鲜艳。
在那苍白容颜下,更显得一张唇,红的妖异。
而那昂贵的天青蜀锦,杂草一样扑在地上,再没有一丝起伏。
文青羽小心翼翼向他靠近,只看到浓密羽睫紧缩,鼻翼之间投下一片暗影。睡莲一般恬静,却无端端叫人觉得恐惧。
文青羽抬手按向洛夜痕脉搏,良久,方才感到脉搏微微的一跳,冰冷似寒冰,与刚才如同万马奔腾般的急促简直天渊之别。
“脉象浮沉,散脉。”文青羽清眸中闪出一丝惊骇:“这是,将死之脉?!”
文青羽心惊,怎么会?洛夜痕将她打晕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起先他不过是真气紊乱,这个时候,她已经感觉不到洛夜痕体内有丝毫真气流动。
就像是,一条充沛的大河,一下子干了。
难道……
文青羽双眸中染上一丝复杂,她昏倒之前感受到后心处涌来的温暖,那种温暖她并不陌生,那是真气。而她体内躁动的桃花醉则荡然无存。
洛夜痕竟然将他的剩余真气尽数渡入到了她身体里,替她解了桃花醉?
“你这……疯子。”
文青羽声音微微一颤,洛夜痕为了压制自己的美人如玉已经去了半条命,真气紊乱的几乎走火入魔。
如今又将赖以保命的真气尽渡给给了她?
对洛夜痕来说,这样的做法无疑是雪上加霜,这货不要命了啊?
“洛夜痕,”文青羽声音晦涩:“我欠你这么多,可怎么还?”
她将洛夜痕再次架了起来,这一次,身边那人的体温明显低了很多。
若不是胸口那间或一下的起伏,简直就是个死人。
文青羽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真的走出了地道。
地道出口在城外一座荒山,她回头看一眼阴暗的地道。这地道竟然挖通了一座山?这么大的工程,燕京城内竟无人知晓。
姨母身后,究竟都有些什么人?
文青羽向身边人看了一眼,洛夜痕的呼吸细弱游丝。
她不敢耽搁,迅速朝着天空甩出只烟花。然后,取出银针,刺向洛夜痕头顶穴位。
随后,文青羽指尖便再没有离开洛夜痕的脉搏,生怕错过那苍白皮肤下微弱的每一次跳动。
同时,一双清眸则不时焦急地盯着路口。她从不觉得,等待是这样难熬的一件事。
终于,山脚羊肠小道上传来的马车的声音。她站起,长啸如鹰。
平威勒住马,静静坐在车辕上动也不动。马车门从里面推开,露出萧若离温润如暖阳的一张脸孔。
“溪……你怎么跟他在一起?”萧若离一眼看到扎的刺猬一样,被文青羽抱在怀里的洛夜痕。
澄澈眸子中极快的闪过一丝诧异和戒备。
“先救他,快。”文青羽摇头,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平威,把他抬到马车上。”
“恩。”平威淡淡哼了一声,一用力将洛夜痕送上马车,嘴里却万分不满地说道:“你可真能找事。”
萧若离只向着洛夜痕看了一眼,就狠狠吸了口气:“平威,快回去。迟了只怕救不活。”
文青羽长长出了口气,萧若离这么说,洛夜痕定然是死不了的。
马车悄无声息回到长生药局,萧若离带着洛夜痕进了房间便再没有出来。
文青羽并没有跟进去,她相信萧若离的本事。
天人鬼医萧若离,人若是落在了他的手里,你就是想做鬼只怕都没有机会。
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今日夜间,皇宫大宴,燕京城里举足轻重的人都会进宫。今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玉沧澜身上,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她就是要趁这个机会,去做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这件事办完,她相信她将会成为燕京城里最不受欢迎的人。
但是,很多问题的答案将会付出水面。
“吱呀。”门开了,身后响起咕噜咕噜车轮压过碎石路面的声音。
文青羽知道,萧若离出来了。
转过头去,夕阳下,萧若离静静坐在轮椅上,干净的眸子仍旧带着温润的笑,叫人一看见就莫名的心安。
“他怎么样了。”
“还好。”萧若离点头:“他今日连续强行动用内力,如今丹田空虚,只怕有些日子方才能够恢复。”
“他可是醒了?”
“没有,他内伤不轻。受了寒又中了媚毒,我把他泡在药浴桶里,只怕要好几个时辰才能醒。”
“哦。”文青羽点头,她就知道,天下间没有萧若离搞不定的病人。
“你可是急着带他走?”萧若离声音依旧温润,春风一般暖人心。眸子中却沾染上了一丝晦涩。
“不急。”文青羽摇头:“他多睡会更好,你正好带些人跟我去办件事。最好等我们回来他都不要醒,这样,寒衣巷的事情他就永远都不会知道。”
“走吧。”
萧若离雷厉风行,立刻招呼平成平威准备马车。
文青羽幽幽叹口气,还是萧若离好啊,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绝对不会跟她抬杠,也从来不跟她废话。
有这么一个朋友,真是不亏。
天色擦黑,城外青莽山上稀疏的树林间,一架不起眼的马车在乌鸦悲啼中缓缓驶出。
树林外,是一片开阔的平原。那里数着几个高大的坟头,正是文家的坟地。
文青羽跳下马车,轻车熟路地找到段紫沁的坟头,心头涌上一丝酸涩。
她明明死在段紫沁前面,早就该成了一抔黄土。如今一个死人却站在坟墓外面看着另一个死人,这样的感觉万分怪异。
说起来,段紫沁去世的日子,貌似比她死的晚不了几天。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你要做什么?”萧若离看一眼墓碑,微微皱了皱眉。
石碑冰冷,文青羽却将两只手都按在墓碑上,可是那力道是不是太大了些?再用些力气,她手指会扭伤吧。
萧若离向空中探出手,想要去将文青羽一双素手从墓碑上拿下来。却在半空中陡然一顿,看一眼代步的轮椅,终于一咬牙,缓缓垂下手臂。
“你需要我做什么。”
“哦。”文青羽向后退了几步:“来几个人,给我挖开。”
“你有病吧。”平威听完她的话好悬没炸了毛:“这是你娘的坟吧,你居然要我们挖你娘的坟?”
平威一跺脚:“这大逆不道丧尽天良的事,小爷才不干。”
是啊,身后长生卫众人不住点头,这事不能干啊不能干。
文青羽淡淡一笑:“不干的给我滚,老娘自己来。”
她将平威手里铁锨一把夺过来:“等我找到你们主子枉死的证据,可得好好跟你们主子说道说道。”
“你说什么?”平威大眼睛一瞪:“这里面有主子枉死的证据?”
“我说过么?”文青羽朝他翻了个白眼:“我什么都没说过。我说的话,你们有人相信过?”
平威语气狠狠一滞,嘴唇抖抖索索翕动了半天,大而圆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月下那清冷绝美的女子。
文青羽根本不理他,一个人下死力的挖掘着坟头上的土。
平威不由自主看一眼萧若离,那人貌似一直对文青羽言听计从,怎么今日没有一点动静?
月色下,美如谪仙的男子纹丝不动坐在轮椅上。暖如朝阳的一双眸子这时候竟然是微微合上的,鼻翼翕动,呼吸均匀,苍白恬静的面容水莲花一般宁静。
平威默了,这货,这货居然睡着了?这种时候,这种地方,他居然睡着了?
再看文青羽,一条孤零零纤细的身影围着那高大的坟头,忙活的头也不抬。
明明是极安静的画面,平威却无端端觉着沉重的压力向着他扑头盖脸的袭来。
“别干了。”平威一声吼,将胸口里的憋屈狠狠吐了出去:“你跟小爷说清楚,这里面可是真的有主子枉死的证据?”
月色下,纤细倔强的女子缓缓抬头,清眸中波光莹莹,明显带着氤氲的水汽。
平威一下子慌了,他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子一滴清泪。尤其是这平日里强悍的比男人还男人的女人,眼中无声清泪,绝对杀人于无形。
任你郎心似铁,顷刻间便只能是绕指柔。
“你……”平威不自在的扭了下脖子:“别哭。”
文青羽抬头,眼中泛着倔强冷光:“给我滚远点,这是我娘亲的坟墓,这种大逆不道丧尽天良的罪名,我自己来背。”
“恩。”平威喉结晦涩滚动数下:“我,不是那意思。主子的……”
文青羽冲他抛去一个冷冷眼风:“这种事情,我不给你保证。你爱信不信。”
她眼圈一红:“若不是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这里面可是我的娘亲!”
“这种粗活,我来干。”平威一把将铁锨抢了回来。
“我可没逼你干这个。”
“小爷自愿的。”
“你想清楚。”文青羽淡淡说道:“这里面有什么我并不清楚,万一没有你想要的东西,你可别后悔。”
平威愣了一愣,随即咬了咬牙:“不后悔,绝不后悔。”
“兄弟们,上!”
文青羽退后,素白手指搭在萧若离椅背上,抬手抹去眼中氤氲,瞬间已是一片清明。
女人是水做的,果然!
“你变了。”萧若离低声呢喃,澄澈眸子中一片暖人的温雍:“你以前,从不哭。”
“呵呵。”文青羽低笑:“那是以前傻。”
萧若离看她一眼,眼风缓缓扫过热火朝天挖坟的人群:“等一下,平威只怕肠子都要悔青。”
文青羽抬头,脸颊上盈满了温良无害的笑。
“青羽小姐,挖到棺木了。”平威一声大喝,暗夜中的坟场,空旷而悠远。
“恩。”文青羽立定,双眸中笑意更盛。
“下面干什么?”平威抬头。
“打开。”
“打开?”平威吓的一哆嗦,手里铁锨好悬没掉在地上。
“咚”一声,有人不小心踢到了棺材,如同地下传来的悠长叹息。所有人盯着黑漆漆异常高大华美的棺木,狠狠打了个哆嗦。
“没错。”文青羽向着棺材走去,一步步缓慢而优雅。
“你究竟要干什么?”
“我么?”文青羽微笑:“要……”
“开棺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