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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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茂不敢回头,井里的人也在牢牢盯着他,他死死地扒着井沿,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只觉背后阴风阵阵。
  他动不了,叫不出。
  身后寒意更甚。
  就这样,一直在僵持着,“啪嗒,”额头的冷汗滴在井沿,徐茂想要站起,可是双腿却像生了根一般,根本无法移动。
  “咚,”不知是身上的冷汗,还是别的什么坠落在井里,这一轻微的声响,让徐茂不由的睁开了双眼,只见刚才平静无波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而井里的人,还在不依不饶的盯着徐茂!
  那人的五官隐没在黑暗里,只有一双眼睛在月光下分外清晰。
  徐茂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双眼几乎都要被汗水糊住了,他下意识的抬手擦汗,却发xiàn
  井里的人,居然也动了!
  “呵!”
  徐茂的手就那样僵硬的,高悬在空中,他向左,井里的人,向左。他向右,井里的人,也向右。
  他停了下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笑得上气不接上气,身体向后一仰,乘势跌坐在地。
  他大声的笑着,许久没有笑的这么痛快了。
  徐茂啊徐茂,枉你七尺男儿,却胆小如鼠!
  那井里的人像,不正是自己的倒影!
  此时,月在中天,徐茂的笑声在空荡荡的院子,却显得有些格外渗人。
  他笑的累了,几乎有些筋疲力尽。又爬起来,伏在井边,盯着井里的那个“人”看去。
  看着,看着,那抹还在嘴边未曾消散的笑意,渐渐凝成了苦涩。
  井里的,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凹陷的双颊,凌乱的胡须,睁着茫然的双眼与徐茂两两相望。
  自己已经是这副鬼样子了吗?
  徐茂发狠的拉起井绳,似乎想把井里的那个自己也拽出来一般。
  很快,满载着清水的木桶飞溅着水花被徐茂抱个了满怀。
  那张脸,离自己更近了。
  徐茂端起木桶,似揽镜自照。
  他怪异的举动在这样的夜色中,如被人提线的木偶。
  突然,他一头扎进木桶,似乎要挣脱所有的引线!
  徐家酒,取之于水,葬之于火。
  他徐茂,既然能九死一生,那么,这徐家酒,也能从这口废弃的井中再度“复生”!
  他从水中猛地仰头,大口大口的呼吸,水珠,顺着他的眼睛,脸颊,流到嘴里。
  如此清凉,如此甘润。
  他伸手从桶内掬起一捧水,贪婪的啜饮着,就像久旱的麦子迎来渴望已久的春雨。
  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变得妥帖畅快。
  满腔的郁积愤恨,似乎也得到了抚慰。
  这些日子,身体已是疲惫至极,精神却是无比亢奋。
  心中,只有无休无止的恨意,催促着,催促着徐茂去复仇!
  眼前,只有冲天的火光,张牙舞爪的叫嚣着,叫嚣着吞没一切!
  他躲不开、冲不破!
  而今,几乎如行尸走肉般的徐茂,却在这水中感受到一种隐约,而又特别的香气。
  他细细的嗅着,像一只饥饿又灵敏的猎犬,却只闻到四周淡淡的青草气息。
  他慢慢的俯下身去,趴在木桶上,仔细辨寻着水的气味,然而,一无所获。
  徐茂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他很清楚,即使在经lì
  了这么多的打击后,作为酿酒师的他,味觉与嗅觉,还保有着天然的敏锐。
  可是,方才分明那一缕辛香在口中回荡,此刻却又消失无踪?
  徐茂缓缓将手放入桶中,刚才太累,太急,这一次,他发xiàn
  ,这水,就连触感都与平日所见的水,有些许不同。
  木桶里的水,与往日井中的水相比,似乎要更柔和,温润许多。那感觉,就像握住了一块上好的美玉。似乎这水,变得有形,有色。
  他伸手在桶中搅了搅,那种滑润的感觉更加明显。
  将手从桶中抽出,指尖有晶莹的水滴,反射出似乎是琥珀般的色泽。
  徐茂舔了舔手指,那种奇异的香味又出现了!
  甜美,甘润,还带着与众不同的清凉气息,那丝凉意在舌根一点,似乎有点辣意,却又带着一缕说不清的香气。
  似水,如酒。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耳边,传来清脆甜美的声音,将老人从回忆的幻境中拉回现实。
  胡十九越听越惊讶,她心中隐约有一个念头,却还不能确定。
  “是啊,当日为师也是这般迷惑不解。”老人微笑说道,“也许是老天有眼,那口井的水源发生了变化。”
  变化?
  “正是,为师说过,那口井边,青苔不生。”老人顿了顿,继xù
  说道,“我当日也是一时糊涂,若真是桂茹将井边收拾干净,我们搬走那么久,怎么会一点青苔不生?”
  “是井里的水?”胡十九一语中的,却又似乎难以置信。
  “正是。”她的聪颖让老人点了点头。
  “后来,我和徐安,加上以前醉翁坊的老伙计想尽办法,终于找到了水源。”
  “是哪里?”胡十九急促的问道。
  老人放眼四望,此时,他们已进入醉翁楼所在的安居坊内,沿着护城河再向前走一些,便到了昼夜门庭若市的醉翁楼。
  于是,老人压低了声音说道,“在这城外的槲栎林内。”
  狐狸林?
  胡十九心惊胆战的重复道。
  “槲栎,”老人刚在空中虚写了几下,又想到胡十九可能不识字,便呵呵笑道:“是一种树木,以后有机会为师带你去看看。那里都是叶色翠绿油亮、枝叶稠密繁盛的槲栎树……”
  胡十九无心憧憬那般美景,她只听到不是自己的同类,不由的“呼……”的松了一口气。
  “不急,不急……”老人却误以为她是心生向往。
  师徒二人说话之间,不觉已经快要到了醉翁楼所在的平江街。
  “十九,你家在哪里?为师送你回去。”老人依稀记得,似乎曾听谁提起过这孩子的家就在附近。
  “不用了师父!我自己能行!”与其说要老人送胡十九回家,不如说是胡十九一路陪伴老人至此。
  眼看醉翁楼灯火通明,胡十九倒退着冲老人招招手,“师父放心吧!十九回家了!”
  “好……天黑,路上务必小心!”看着渐渐隐没在夜色中的胡十九,老人又不放心的上前几步,遥遥叮咛道。
  “师父放心——”胡十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见已是渐行渐远。
  老人站在原地,直到再也听不见那蹦蹦跳跳的脚步声,方才慢慢的走回醉翁楼。
  而站在远处树后的胡十九,也在看着老人的背影消失在醉翁楼的入口处,偷偷抿嘴笑着,转身走向回家的小路。
  星河如瀑,明日,又将是一个风轻云净的好天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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