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散妾

  他不懂武功,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拳脚上也着实只是练了强身健体用的,与人动手从未有过,文达佳珲是久经沙场的武将,十个他绑在一起也不是文达的对手,合论周围还有许多侍卫,这是必败无疑的一战。
  可是霍十九就是来了。
  如今脉门被人拿捏,场面僵持之下,他的怒气才稍减,停转的大脑才恢复思考的能力。
  若是理智一点,文达佳珲要蒋妩来陪一夜的事又未曾惊过皇上,也不是必须要送来。这种强迫人家妻子来陪睡的行为想必任何人都不会宣扬开,他大可以装作不知,直接不送人来也就罢了,就不信皇上会强迫他为了国家把新婚妻子送给人睡。
  可他压不下这口气,心里就只剩下愤nù
  ,多年来历练出的稳重自持和所有理智都被他抛在脑后,只有一个念头,谁想动他的妩儿念头谁就是该死!
  霍十九抿唇。
  惊觉当初选定蒋妩时的目的,对她那样好的目的,竟然已经忘了很久。
  要她,不就是等着被牺牲的吗?
  难道一个女子,抵不过国家大事?
  今日这样的决定,或许在婚前,他还能狠得下心来下,他曾经就想,这一生只有这一位夫人,也就只对不起这一位女子,无论将来堕了地狱要怎么偿还,他也都心甘情愿。
  可现在他已经对这个本想利用的女子有了感情,且如现在这般控zhì
  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感情到了何种地步。只要想到要牺牲她,要她在其他男人身下展露出那样只有他见过的妩媚。他就受不了。
  这一瞬。无数念头在霍十九脑海中电闪而过。他甚至想到再寻一个女子,将她宠上天来吸引那些对他不轨之人的注意力。可他又不想蒋妩难过。
  罢罢罢!难道他霍英这一辈子的英明,必须建立在女子第牺牲之上?难道他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将所有的难题扛起来?
  他不是什么君子,更不是善人。可他自己的女人和亲人总不能都护不住。
  就算护不住,一起去赴黄泉,也比掺杂利用来的好。
  原本纠结了几日的问题烟消云散,心中豁然开朗。
  霍十九想了许多。可时间不过一瞬,面上已露出微笑,单膝跪地,道:“才刚听我们的人说大皇子看上了我这把匕首,是以我急忙赶来进献。”
  文达佳珲讶异的松开手。
  其实霍十九来的目的,他心如明镜。可这会子却不好戳破。接过匕首,笑道:“算你有心。听说你已是锦宁侯了?还未恭喜你。”
  “不敢,不过是虚担了个名儿罢了,不比大皇子是天生的天潢贵胄,身份矜贵。”霍十九站起身。潇洒微笑。
  文达佳珲便邀霍十九进屋里去饮茶,聊了片刻才放他回去。
  霍十九才刚离开。身旁侍卫就道:“爷,霍英刚一开始绝对是要来刺杀您的,连我等都感受到那股子煞气了。”
  “我知dào。”文达佳珲将匕首拔出,看着锋利的雪刃嗤笑一声:“他的反应倒是快。也对,若是没些本事,也无法得燕国小皇帝的器重了。”
  将匕首“笃”的插入小几,文达佳珲冷着脸不言语。侍卫们自然不敢多问。
  文达佳珲这会子满心的郁闷。他那样疆场上从未吃过败仗的人,竟然会输给一个小姑娘。且这姑娘不禁将他绑了,逼他归还锦州和宁远,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将他喝的酩酊大醉,这会子脑仁儿还疼。
  气她敢如此下他的面子,他也是一时冲动,想找回场子罢了。他不确定大燕会不会将她送过来,若是送过来,对她来说顶多是个心理上的攻击,文达佳珲却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一听人来回话,说是外头一顶轿子抬着大燕朝送的人来了,他一紧张,将所有侍卫都叫了来布置好,准bèi
  应付随时有可能发飙的女魔头。
  只是想不到来的人是霍十九。
  看来,蒋妩的丈夫,对她是真心的呢。
  也难怪,那样的女子,若是他的话,他也舍不得。
  他舍不得?
  文达佳珲面色一凝,他已有妃子、侧氏,长子才比蒋妩小多少?他就对她有这样儿心思?
  “爷,您?”随从见文达佳珲面上阴晴不定,迟疑的开口。
  文达佳珲却将匕首还鞘,道:“今日之事,再不许与外人提起。”
  “是。”随从侍卫忙行礼。
  %
  霍十九离开驿馆,迫不及待的回府里去,进了府门,直奔着潇艺院去。
  原本紧绷的情绪,在到了潇艺院门前的时候才略有平息。
  霍十九深吸了口气,不愿叫蒋妩知dào
  男人家外头的难事,面上带笑的进了院门。
  冰松和听雨早听说霍十九如今已晋封侯爵,见了他连忙行礼,眉开眼笑的道:“给侯爷请安。”
  霍十九“嗯”的应了一声,道:“夫人呢?”
  “夫人在房里呢。”
  冰松和听雨伺候打起帘笼,霍十九进得屋来,就见蒋妩穿着雪白的真丝中衣,正披散长发摇着纨扇纳凉。
  见他回来,她诧异道:“今儿怎么这样早?皇上没留你晚宴?阿英?”
  连问两个问题,见霍十九不回答,只一步步走向她身旁,且表情十分凝重,蒋妩的心头突的一跳,“阿英,怎么了?你……”
  后头的疑问还没出口,人已被他一把搂在怀中。
  脸颊靠着他的肩头,因为他的紧抱而感觉到闷热窒息,她敏锐的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不是寻常时那般冷静自持,今日的他。很奇怪。
  难道朝廷中发生何事?
  蒋妩胡思乱想着。一面轻轻拍着他的背:“阿英。怎么了?”
  霍十九将脸埋在她的长发中,呼吸她身上日渐熟悉的幽香,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蒋妩失笑道:“那也不必要欢喜的像个孩子,不知dào
  的还以为我比你大,你是我弟弟呢。”
  霍十九脸上一热,瞪了蒋妩道:“看来为夫平日里对待你太宽和了些,没大没小的。连这样话儿你都敢打趣我了。”说着搓手,就要咯吱她。
  蒋妩见霍十九心情难得如此好,自然乐得配合他,笑着跑给他追。霍十九果真追着抓她的痒痒。
  一时间屋内二人的愉快笑声传出很远去。
  蒋妩又不是与他决斗武艺,最终还是被他抓住,按在临窗的炕上,他则翻身躺在她身侧,喃喃道:“妩儿,咱们几时要个孩子吧。”
  蒋妩望着头顶的承尘,心头一跳。百般滋味涌了上来。她竟觉难以招架。
  他们虽行周公之礼,可都自觉默契地在避孕。她见霍十九似乎不急着想要他们的孩子。自己也分析如今的情势的确不适合孩子降生,便也偷背着公婆间或用避子汤。霍十九自然是知dào
  的,也默许的。
  怎么今日他却突然这么说?
  难道他觉得已经是时候了?还是说,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发生了变化?
  思及此,蒋妩翻身压上他,骑坐在他腰上,蹙眉道:“为何突然这样说?阿英,到底发生何事?”
  二人的姿势当真说不出的暧昧,霍十九平躺着,双手扶着她的胯骨,笑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这样想。我已经二十七了,也是该传宗接代……妩儿,咱们还没这样试过,我看《鸳鸯秘谱》上头就有,坐着的,趴着的,还有秋千上,马上……”
  说着话,蒋妩已察觉到某处坚硬抵住自己,脸上羞红了一片,就要往一边去。
  偏霍十九不放手,还毛手毛脚的解她的衣裳……
  屋内安静着,门扉紧闭,窗棂合紧,婢子们就默契的无人敢靠近。
  霍十九愣是要了两次才罢休。
  蒋妩感觉得到,今日的霍十九比从前的更加热情,似乎从前封闭克制的一些情绪如今都已放开了。
  她不禁在想,难道霍十九当真是因为被封了锦宁侯而如此欢喜?
  到里头又吩咐要水,听雨和冰松服侍盥洗更衣后,冰松才低着头回道:“回侯爷,外头来人回,说是您的两位义子求见。”
  霍十九挑眉:“哪两个?”
  “是郑大人和王大人。”
  他们两个?
  蒋妩已大约猜得出来者目的,不等霍十九开口,已道:“若是觉得为难,就叫郑姨娘他们回来便是,家里也不缺这几双筷子。”
  霍十九挑眉,清泠目光中有着戏谑,轻笑道:“妩儿是考验为夫?你撵走的人,自然有你的道理,这会子我在让人回来算是什么。那样岂不是下你的颜面,叫你往后如何在内宅中说话?你呀。”隔着小几,探臂去刮了下她的鼻梁:“你就是想的太多了。莫说是他们几个,其余的那些姨娘我也不打算留了。”
  蒋妩一冷,摸了摸刚被他碰触的鼻尖儿,呆呆道:“你说什么?”
  “我说,那些个姨娘我也不想留下。回头你问问他们,就说是我的话,他们有谁愿意走的,咱们给银子。有谁有要求的咱们也尽量满足,就是有谁有心上人,也可以成全,余下那些实在没有地方去的,就叫人单独在后宅偏冷处收拾妥当一个院落,让其余人搬过去。咱们照常吃穿用度供给,再派几个丫头去伺候着,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蒋妩呆呆望着霍十九,已觉不可置信的心跳都在加速。
  她活了两辈子,不巧都生在乱世,见过那些穷苦人家的汉子因为没本事而只娶一个老婆的,却没见过这等钟鼓馔玉之门的富贵男子,又是才貌双全的风流倜傥人物,会主动提出散去小妾的。
  见她愣愣的望着自己,霍十九宠溺的又摸摸她的额头,笑道:“傻女孩儿,莫不是乐呆了?我不是玩笑,是当真的,你不必担心我反悔。我既与你说这些话,就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了。”
  站起身,理了理下摆,道:“我去看看他们有什么事儿,你要是喜欢,趁这会子与姨娘们说说。”
  蒋妩摇动葡萄缠枝的纨扇,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屋门,才低声说了句:“知dào
  了。”
  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蒋妩唇畔渐渐绽放一个迷人心魄的笑容。
  原来心悦一个男子,在希望为对方付出的时候得到了对方的付出,感受到对方的善意,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蒋妩笑着,吩咐冰松和听雨将姨娘们都请来。
  不多时候,八位姨娘陆陆续续赶到,都默契的以蒋妩给他们排的顺序站好请安。
  蒋妩云髻松挽,锦衣华服,摇着纨扇端坐首位,笑道:“今日请各位前来,是因为侯爷的吩咐……”
  将刚才霍十九与她说的那些复述了一遍,最后道:“你们都是聪明人,这会儿也应该都听明白了。侯爷是宽厚温柔的人,还估计着众位姨娘的未来,你们若有要求,大可以现在就提出来。若有想离开的,想投亲去,还是有意中人,都可以现在提出。”
  姨娘们已是脸色煞白,苗姨娘尤其最为紧张焦急,颤抖声音道:“夫人,这话当真是阿英说的吗!莫不是你急着出去姐妹们,所以故yì
  编排了这些话来诓骗我们。”
  蒋妩闻言失笑,摇动纨扇的微风吹拂着她鬓角和垂落在胸前的长发,显得的格外肆意潇洒:“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怎么,如若今日是你坐在我的这个位子,这类假传消息的行当你也做得出?”
  苗姨娘闻言,脸上铁青。“夫人不必强词夺理,您心里想的,婢妾们心里都懂。您不过是容不下咱们罢了。”
  这样说法,暗指蒋妩善妒不贤惠。
  一旁沉默的听雨和冰松二人闻言都是动气,又因为身份悬殊不好为蒋妩辩解。
  谁知dào
  蒋妩却点头,认真的道:“你说的不错,想不到你脖子上长个脑袋也不是完全做摆设显得高用的。”
  “你!”
  蒋妩不再理会苗姨娘,一语已经间接的坦白自己善妒。却又嚣张的就是善妒又何妨的模样。
  蒋妩站起身,道:“罢了,你们都各自回房去想想,想好了随时可以来告sù
  我。也没有道理今儿个就逼着你们做出决定来。都回去吧。”
  “是。”众位姨娘行礼道是。
  苗姨娘无奈,只得随着行礼,跟随众人离开正屋时,眼里正含了两泡热泪,抬头就瞧见霍十九正迎面走来。
  眼泪断了线珠子一般滑落,苗姨娘忍不住,委委屈屈的唤了一声:“阿英。”(……)
  PS:谢谢哭夜天使、may_kim、umayeh的粉红票tangxiao818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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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皆道安家好门风,夫荣妻贵,子贤女孝,
  实jì
  上,深宅大院一出戏,输赢全凭演技精,
  脸带笑,口似蜜,心藏刀,争得是份儿好前程。
  安锦如却坚信,靠天靠地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
  拾旧业重走设计路,小首饰也能有大名堂。
  “这位爷请自重,本店卖金卖银卖珠宝,不卖女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