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无可奈何
他我并不想离开他,可是张了几次嘴还是没有出声,我的自尊心终究战胜了情感。
景阳宫乃是齐妃娘娘的寝宫,在这之前我从未见过她,只听说她为雍正皇帝生下三子一女,不过现在已经不太受宠了。第二天一大早,王公公便过来敦促我收拾东西。
“若涵姑娘啊,老奴真不知dào
该怎么说你才好?”“公公请讲。”“依我看姑娘是个聪明人,可是为什么老是和皇上过不去?如果是别人碰上了这样的好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像姑娘那样不知……不知轻重呢?”“呵呵,公公是想说我不知好歹吧?”“若涵姑娘啊,我还真看不出你是怎么想的。”“王公公,个人自有个人的福缘,或许是若涵真的没有这个福气。”“其实皇上他……他对姑娘你还是很上心的,姑娘是否还记得您关在大理寺那次?”“当然记得,公公的意思是?”“那天我来探过姑娘以后,告sù
了万岁爷你的伤势,皇上他很担心便悄悄去看过你。”他来看过我,我怎么不知dào。
王公公看到我不相信的样子,继xù
说:“万岁爷并没有惊动姑娘,你再好好想想。”我闭上眼睛静静的回忆着那天的情形,突如而来的幽闭恐惧症,纳兰的严刑逼供,十三爷的相助,王公公的深夜探访,在过道上静立的身影,沈豫鲲的舍身相救,啊,莫非在过道上静立的背影是他?我蓦的张开了双眼。
“姑娘可是想到了?皇上是把什么都放在心里头的。”“多谢公公,若涵这下全明白了。”“早在你替皇上诊脉的时候老奴就看出你是个姑娘家了,万岁爷他更是早就心里透亮。”原来他早就知dào
,那他为什么一直没有揭穿我?
“对了,齐妃娘娘是个好伺候的主子,倒是她那有个董公公,为人十分的霸道无理阴险狡诈,你自己一定要小心,有事的话让小绪子来通知我。”“若涵知dào
了。”
“若涵,你是什么时候进宫的?怎么没有人告sù
我呢?”在去往景阳宫的路上,一位年龄大约和我差不多活泼可爱大眼睛的女孩突然叫住了我。
“奴才给云若格格请安了。”云若格格,她是谁啊,怎会认得我?我暗暗思忖。
“若涵我们有几年没见了,你对我可是生疏了不少。”云若格格对我的冷淡似乎很不满yì。
“奴婢给格格请安,格格,奴婢一年前头部曾经受过伤,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请格格见谅。”“我也曾听冷老太医讲过你受伤的事情,没想到这么严重,本来一直想去冷府探望你,只是碍着宫中的规矩而没能成行,真怀念以前的日子啊。”原来这位格格和以前的若涵还是好朋友来着,还好失忆这招还挺管用。
“格格,若涵姑娘要去景阳宫当差,现在时辰差不多了。”“若涵,那你去吧,既然你进了宫那我们以后见面有的是机会,我会去找你的。”“多谢格格。”
“王公公,这位云若格格是哪位娘娘所出?”王公公凑近我的耳朵轻声说:“云若格格可不是万岁爷的亲骨肉,她是废太子允衽的第六个女儿,为侧福晋唐氏所出,皇上见她可怜便将她收养在宫中,今年一十六岁了,老奴也不知dào
她与姑娘原来是旧识。”“若涵实在是记不起以前的事了。”正说着云若格格的事,迎面走来了一老一少,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父亲和欧阳闻人。我当即拉下了脸,父亲怎么还是和这种人走在一起呢。
“王公公可否行个方便,我有些话想同小女说。”父亲掏出一锭银子硬塞到了王公公的手中。
王公公颠了颠银子,“那好,你们可得快点,别误了时辰就行。”这世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切都要靠银子说话。
父亲把我拉到一边的假山下,焦虑的说:“涵儿,你的脾气这样倔,爹真是放心不下你。”“爹,我的事您不用操心,倒是您怎么还是和欧阳闻人走的那么近?”“闻人他已经晋升为太医院正六品左院判,如今是为父的左右手了。”靠,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怪不得他一副春风得yì
的小人相,“爹,您以后还是少和他接触的好,他一直想害咱们家,上次的事我还没找他算帐呢。”“涵儿,爹会小心的,你可千万别再出事了。”是啊,再也不能让父亲为我操心了,我一定会亲自向欧阳闻人讨回公道,但绝不是现在。
“若涵姑娘,你们说完了吗?说完咱们该走了,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有的时候我还挺恨这位王公公的,他老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出现,然后告sù
你一些原本想回避的东西,可是我又不好得罪他,毕竟他曾经帮过我,而且对皇上确是衷心不贰。
齐妃的景阳宫位于后宫深处,周围一片安静祥和,倒是一个养生的好地方。送我到那后,王公公便自行离去。一位嘴角向下,脸颊凹陷,脸色惨白带青,眼白黑黄浑浊的公公轻蔑的看了我几眼,然后将我带到齐妃的面前。齐妃面容佼好,看的出年轻时候也是个大美人,毕竟岁月不饶人,如今的身形略嫌丰满了。
“你就是冷若涵。”“奴婢是,给娘娘请安了。”“你给我听清楚了,到了我这就是我景阳宫的人了,一切要按照我这里的规矩办事,别以为自己曾经服侍过皇上就把眼睛长到头顶上去。”“奴婢不敢。”“要记着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的本分。”“奴婢遵命。”“好了,你和玉菀住一屋,从明天开始你就跟着玉菀学规矩,跪安吧。”“是,奴婢告退。”这到景阳宫的头一天齐妃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王公公不是还说她挺容易相处的嘛,难不成王公公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暗地里寻思着。
“若涵,往后我们住一间屋里就是好姐妹了。”玉菀一直拉着我的手,是个很热情的小姑娘。
“玉菀姐姐,若涵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劳姐姐费心了。”“哎呦,瞧你说的,齐妃娘娘对奴才们向来宽厚,她刚才只是把丑话说在前头而已,只要你用心伺候着娘娘是不会为难你的,不过……”玉菀走过去把房门掩上,“不过你要小心董公公,就是方才带你进来那个,他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经常在娘娘面前献媚,偏娘娘又特别宠信于他。”原来那个丑陋的人儿就是王公公嘴里霸道无理的董公公,现在连玉菀都这么说,看来以后定要多防着他,只是他这样的脸色在中医的角度看是纵欲过度的后遗症,身为公公应该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啊,搞不懂。
收拾好屋子我伸了个懒腰就大大咧咧的躺在了床上,嘴里还直叫着“累死我了,累死我了。”玉菀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估计是没见过像我这样粗鲁的宫女吧。
“若涵,你跟我们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说来听听。”“具体的我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都是伺候别人的,我们是一样的人。”“你以前是在乾清宫服侍万岁爷的,究竟犯了什么错被贬到景阳宫呢?”“我……我……我触怒圣威了。”“若涵,你不必为难,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说的事,我不会再问了。对了,我和你说说我的事吧。”玉菀是一个十分健谈的女孩,没一会,我就把她的身世弄清楚了。她姓李,兄长现在在云南任布政史一职,原先是雍亲王府的家奴,早先在藩邸的时候她就跟在齐妃身边,,如今已是第六个年头了。玉菀姓李,又是雍王府的家奴,莫非……
“姐姐,那你对李卫李大人应该很熟悉?”“正是家兄。”我不禁肃然起敬,凭借着现代那些个清宫剧我对于李卫还是挺了解的,他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且具有生性娇纵、盛气凌人的个性,但他“公勤练达”、“秉公持正”、“不畏权贵”、“勇敢廉洁”,因对雍正皇帝的绝对忠诚,不仅得到了雍正的格外保护,而且雍正还不厌其烦的淳淳教诲,致使李卫在整个雍正朝一帆风顺,“圣眷”始终。
夜色已深,可是我认床的老毛病又犯了,躺在床上我开始一只一只的数羊,一直数到十几万脑子还是清楚的很,了无睡意。在另一张床上的玉菀已经进入了梦乡,看样子还睡的很沉,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我好生羡慕。房间里有些闷热,窗户虽然开着却一丝风都没有。没来由的心情也随着闷热的天气越发的烦躁起来,我翻身下床,随便套上件衣服就走了出去。
今晚的月色僚人,却又带着淡淡的忧伤,是不是她也在思念着谁呢?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我默默的念着南唐李后主的《相见欢》,什么时候我也变的如此的多愁善感了,这可不像我平日的性格。毫无目的的随着自己的性子一路游荡,等到停下脚步的时候发xiàn
自己已经站在太医院的门口了。既然到了这了,就去看看我的宝贝草药吧,好些天了也不知dào
是否有人照料它们。我熟练的绕到后门,刚要进去,一个声音使我停滞了脚步。
“万岁爷,您把这件衣裳披上吧。”我身子一僵,心中顿时涌上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月光下一个修长的身影伫立在那里,虽身着龙袍主宰天下却说不尽的落寞与孤寂。我鼻子一酸,眼泪不自觉的滑落。
“万岁爷,该回去歇息了。”他挥了挥手,缓缓的蹲下身子,轻柔的抚摸着每一株草药。
“这些草药快枯死了,王一忠啊,你明天找人来拾掇拾掇。”“那要不要找若涵姑娘来,她比较在行。”胤禛站起身来寻思片刻,摇了下头,“不必了,还是让她在齐妃那里好生待着吧。”王公公倒是处处为我着想,可惜人家不领情啊。
“万岁爷,夜深了,该回宫了,明个还要叫大起呢。”他点了点头,但是一直没有迈开脚步,定定的瞧着那些草药发了好一会的呆。只见他一会嘴角上挑泛出丝丝笑容,一会又微微的嗔怒,他此时在想什么?此刻在他心中可曾想到过我?看着他孤独的背影,我的心也一阵阵的抽痛。突然我下定了决心,从现在开始终其一生我都会好好的爱这个孤独的男人,我希望他能快乐,不管将来会如何,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除非,是他不要我。
“王一忠,明天再找人把这暖棚修一下,下雨的时候也用的着。”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忙想推门进去见他,一只手猛的捂住了我的嘴,将我一路拖了出去。我奋力的挣脱了来人的束缚,转身望去,原来是今日刚见过的云若格格。
“格格,怎么是您?”“若涵,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可好?”“去哪里?”奇怪,这格格怎么也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还到处乱跑,去什么地方,白天不能去吗,还非要晚上去。
“去看我阿玛。”“格格,您阿玛不是就在里面吗?您刚才又为什么要拉我出来呢?”“里面那个是皇阿玛,虽然他待我视同亲生,但他不是生我的阿玛,我阿玛被皇爷爷关了那么多年了,今天我一定要去见他。”“格格说的可是以前的太子爷?”“正是,若涵你陪我去,记得很久以前我就有了这个念头,当时我们还年幼,况且我阿玛那时是关在宗人府里,那里守备森严很难见上面,如今不同了,我已经打听清楚,他就关在皇宫后院里。”我吓了一跳,这私探废太子的罪名可不小,她是格格,即便被逮住了也没事,我犯的着陪她去冒这个险吗?当下我就要推辞。可是看到云若含泪的双目时,我的心软了下来。
“好吧,格格,但您要答yīng
我一件事。我们看一眼就走可好?”“好,都依你,我们这就去。”我们两个几乎绕过了半个皇宫,可是目的地似乎还很遥远。“格格,您到底打探清楚没?你阿玛真的在皇宫里?”“千真万确,我从宗人府的公公那里得到的消息,还真费了我不少心思。听说是因为宗人府的生活太苦了,皇阿玛才将他接到皇宫里来的。”原来如此,胤禛是个念旧的人,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又转了一会,就在我已经失去耐性且快要迷失方向感的时候,眼前出现了几排小屋,不是宫殿的建筑倒像是民间的农舍。皇宫中竟还藏有这样的一片天地,真是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这些屋子应该是这几年才搭建的,墙头和砖瓦还很新,究竟哪一间才是允衽居住的地方,我们总不能一间一间的去找吧,这样目标也太大了。云若朝我指了指其中有亮光的一间,我会意的点了点头。我们沿着昏暗的墙角摸了过去,透过窗户,烛光下,一位年约七旬的白发老妪正在补衣服,身上的衣服已是打满了补丁。云若在我的手心里写了个“惠”字,我立kè
明白了,这位老婆婆是康熙爷的惠妃娘娘,,大阿哥的生母。想当年她圣眷正浓时,是何等的显贵,大阿哥被终生囚禁后,惠妃也被打入了冷宫。皇宫中存zài
着众多的变数,今天不知dào
明天的事,或许现在还是凤凰,下一刻却连鸡都不如了。无情最是帝王家啊,想到这里,我背上凉飕飕的。云若向我使了个眼色,我们半蹲了下来,避过了窗户,向旁边一间屋子移去,经过门楣的时候,我将身上所有的碎银子都掏了出来放在了门槛上,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吧。走过几间乌漆抹黑的房间,我们在另一间亮着光的房门口停了下来。这屋子大门紧闭,窗户也关的死死的,看不到里面的人。我学着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情景,用一根手指沾了点口水,在窗户上戳了个洞,闭上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睛朝里望去,房间里整洁有序,看样子关在这的主比惠妃的待遇好多了。睡榻上斜躺着一位老人,年纪大约五十来岁,正在看书,不晓得他是不是废太子允衽?我朝云若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看看。云若瞅了好一会,也没给个准信。是了,允衽关进去的时候云若也才四五岁,记不清父亲的长相也属正常。忽然那位老人剧烈的咳嗽起来,云若急了,一把推开门就跪在了老人面前。老人明显楞了一下,当他看清云若的相貌时,不由激动起来。
“你,你是云若,和你娘长的真像。”他不住的咳嗽,我的职业病又犯了,伸出手便给他诊脉,他的脉象很乱,看情形病的不清,我皱了皱眉头。
“姑娘,我已经是油尽灯枯之人了。”“阿玛,云若终于见到您了。”“我的乖女儿,能再见你一面,我死也安心了。”他们两个人抱头痛哭,害的我眼泪也泛滥了。
“儿啊,你如今过的可好?”“皇阿玛待我像亲生女儿一样。”“那就好,四弟他对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云若,你们快回去吧,被人发xiàn
就不好了。”云若抹干了脸上的泪痕,“阿玛,我过几天再来看您。”“好,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我们沿着原路返回,直到回到我熟悉的景阳宫外,我才松了一口气。云若却是一脸的凝重,“若涵,谢谢你陪我达成心愿。”我抓了抓头皮,“我怎么觉得你不太高兴?”“先前在太医院的情形我都看见了,为了你好,我不得不提醒你,皇阿玛是不会爱上你的。”我的脸一下子黯了下来,“格格,你为何要对我说如此残忍的话?”“长痛不如短痛,皇阿玛不会轻易言爱,爱上了便是一生一世。若曦在他心中像一根钉子,深的已经长在肉里了,若是硬要拔出来势必会同归于尽。”我的脚一软,瘫坐在地上,含泪道:“谢谢格格美意,若涵当谨记格格教诲。”云若叹了口气,离开了,我慢慢跎回了住处,又是一夜无眠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