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准备

  虽然不知dào
  太子殿下和广平王是否对上海知府与朱家的关系有所了解,张氏与赵琇还是写了一封信,让人急速送往广平王设在松江城的那个联络点,希望它现在还在发挥作用,提醒太子殿下一把。
  张氏甚至觉得,那所谓海傍大坝工程有问题,广平王当年有失职之嫌的说法,也是上海知府故yì
  为之。工程若真有问题,怎不见这八九年时间有风声传出?上海府两次遭雨灾成涝,都是因为雨水排泄不及才导致的,怎么又跟海傍大坝扯上了关系?但如果是朱丽嫔与六皇子那边失落储位,心存不甘,故yì
  要给太子添堵,往太子同胞兄长头上泼脏水,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不过这个法子并不高明,海傍大坝是不是有问题,明眼人到了上海,一眼就看出来了。况且上海知府在辖地内也不是一手遮天的,最起码底下诸县县令就不赞成他上这个奏本。可不是吗?海傍大坝好几个县都有,工程如果有问题,却多年都没察觉,他们这些县令岂不是都失职了吗?真要追究起来,他们说不定连顶上乌纱都保不住了。顶头上司也不知是不是昏了头,竟做出这等损人不利己的事,难道他是忘了自己在此地也任职数年了,几年都没发xiàn
  大坝有问题,前年雨涝时没发xiàn
  大坝有问题,今年才上本说有?等到太子到了上海,知府以下的官员们把实情一说,再请太子到大坝上走一趟。上海知府就逃不了一个虚报的罪名,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到时候皇帝要是有心追究,太子也不肯轻易放过的话。他背后的朱丽嫔和六皇子也要吃挂落。
  张氏就认为这个法子太蠢,朱丽嫔能在后宫独宠多年,所生皇子明明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却也曾经有过册封太子的传言,这样厉害的人物,真会想出这么蠢的法子来么?她这样做又是图什么?
  赵琇也帮着祖母想了又想,都觉得朱丽嫔此举除了在短时间内给广平王头上泼点脏水。再把太子提前忽悠到上海来,也就没什么别的用处了,她本身反而有可能把上海知府这位十分有前途的姻亲给断送掉。岂不等于是自断一臂?
  赵玮听说这件事后,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是为了把太子殿下引到上海来么?他们想干什么?”
  张氏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即便没有这件事,太子殿下明年春天也是要来的,差着几个月。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几个月的时间。”赵琇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好象猜到了什么,“说起来,太子殿下之前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在明年春天南下?”
  赵玮不解地看着她:“当然是为了验收重修后的海傍大坝呀,广平王当年也做过这样的事,后来立储时,也被算成是他其中一项功劳了。”
  “不是这样的。”赵琇觉得自己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广平王当年立储。是因为他的这项功劳吗?明明其他事他做得更出色,也更受人赞赏。反而这大坝当年既不是广平王殿下建的,也不是他督造的,他好象就是提了点建议,工程全是别人负责的,事后他奉皇命过来走一圈,验收了工程,如此而已。大家心里都清楚,在功劳簿上把这一项算上,其实就是锦上添花。太子殿下难道不清楚这一点吗?他刚刚册封,应该把精力都放在稳固自己的地位,还有处理朝政上面。皇上身体不好,他为什么非要离开京城几个月的时间,就为了做一件勉强能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事呢?想要让人觉得他是最适合坐上储位的皇子,最该做的不是协助皇上把朝政处理好吗?”
  赵玮也瞬间悟了:“皇上身体不好,太子贸然离京数月,对他弊大于利,若是不放心大坝,派朝中重臣走一趟也就罢了,除非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亲自走这一趟!”
  “当时还没有广平王有失职之嫌的说法,他用不着亲自为同胞兄长洗刷清白,让别人来也无不妥之处。”张氏缓缓地道,“直到近期上海知府上本,给广平王殿下冠上了罪名,太子殿下无论如何也要亲身来一次,还不得不将行程提前数月。上海知府就是始作俑者,奇怪的是,他奏本里所说的话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赵琇眨了眨眼:“看起来,好象有人无论如何也要太子来上海一趟,而且还得尽快来,本来是明年春天才来的,现在也等不及了,非要他在寒冬腊月跋涉千里,这真是太奇怪了。太子来了上海又怎样?难道他来了,就不再是太子了吗?”
  张氏的脸色忽然变了变:“不好,若是有人欲对太子不利,在上海下手,比在京城下手要方便得多了。”海傍大坝她也见过,那既是为了抵御海浪,也是为了防御倭人上岸作乱,地广人稀,海浪又大。别的不说,若是能找到机会把太子殿下推到海里,就够危险的了。
  赵玮也反应过来:“也有可能是想在路上下手,如果不是在上海知府辖地之内,事后他也不必负上护卫不利的重责。”
  “护卫?”赵琇忙道,“祖母是不是说过,负责护卫的洪文成将军,是偏着赵玦他们家的?那他会不会跟颖王府也有联系?”
  张氏不敢再想下去了,立kè
  命令赵玮:“快去叫几个心腹护院来,我要给京里写信,让他们快马送去,希望还来得及!”赵玮才转身往外跑了几步,又被她叫住:“且慢,还要往你姑妈那里送封信。赵玦已经先一步到了奉贤,兴许太子殿下已经起程了,现在才送信到京中,也不知能不能赶上。若是太子殿下沿运河水路南下,到了山东。你们姑父必定要前去拜见的。若是行动快一点,兴许还能趁机给太子殿下示个警。”
  赵玮应声而去,张氏一时心乱如麻。赵琇把笔墨纸砚摊在桌面上,给她写信用,她犹豫了一会儿,才提笔写下第一行字。赵琇看看堂屋外头的天色,总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
  事情发xiàn
  得太晚了,也不知太子殿下现在起程了没有。如果已经动身,信能赶在出事前送到吗?就算把信送到了太子手中。没有证据,太子会撤掉皇帝指派的护卫统领吗?还有一件事,她始终耿耿于怀——太子明明决定春天就要南下的。要对他做什么,到时候再做不行吗?为什么上海知府要冒着获罪的风险,上了这么一个奏本,让太子不得不提前行程?她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张氏写完了信。赵玮也回来报说护院们都已经收拾好行李。准bèi
  好骏马,随时都能出发了。张氏把信交给孙子,又犹豫了一下,叹道:“我们隔着两千里远,消息也知dào
  得迟,现在才报消息过去,未必来得及。况且我们能知dào
  的事,广平王殿下如何能不知dào?他知dào
  了。太子殿下自然也就知dào
  了。兴许两位殿下自有应对之法,我们这信。不过是为尽一份心力罢了。”
  赵玮怔了怔,默默揣着信转身离开。
  赵琇倒了杯茶给张氏:“祖母别担心,两位殿下没那么容易被人算计到的。”
  张氏缓缓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若太子殿下真的来了,我无论如何也要见他一面。别的倒罢了,那上海知府无中生有污蔑广平王一事,我是一定要告他一状的!”
  赵琇笑道:“好,干脆我们顺便在暗中收集一下他的不法证据,到时候一并告上去,看他还敢不敢乱来了。”
  等安顿完张氏后,赵琇回到自己房间里想了想,便又去了前院找管家王双福:“咱们家在南汇那边的房子,如今还有没有空着没租给人的?嘉定那边的呢?”
  王双福想了想:“在南汇城里倒是还有个小院子,那是前店后宅的格局,前头三个铺面都租给人了,后头小院子的租客才离开,好象还没有租出去。只因看房子的卢老头存了些银子,老妻身体又好些了,便向我告假,打算回老家过个年,明年开了春再回来。我想着年底租房子的客商也少,人人都回家过年去了,也就答yīng
  了他。至于嘉定那头,咱们家没有空房子,若是姑娘想要,再寻经济去买就是。”
  赵琇考lǜ
  了一下:“先让人把南汇城的小院子收拾出来以防万一,在嘉定也租一个小宅子,预备太子殿下来时,召见祖母和哥哥,他们去了嘉定城需yào
  找地方住。”
  王双福连忙答yīng
  了。
  准bèi
  的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赵琇祖孙三人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等待太子殿下的消息。没过几日,果然有消息传来,太子仪仗已经到山东境内了。这一回太子要赶路,所以一路事事从简,虽然仪仗合乎规格,却不怎么讲虚礼,沿途也只接见省、府一级的大员,底下的小官员在岸上行个礼就行了,太子并未召见。闻讯张氏祖孙三个都有些担心了,既担心给大姑太太的信未必能及时送到,也担心大姑老爷许崇伦作为兖州知府,未必能找到单独见太子的机会,还得防备洪文成会有所阻拦。
  这时,奉贤县内又有流言兴起,说的就是赵家老郡公夫人如何不慈爱,把原配嫡子一脉施计逐出宗族,霸占其家产,以及赵氏宗族如何趋炎赴势,为了巴结郡公夫人就迫害二房嫡支血脉之事。张氏祖孙对这种流言是既生气,又觉得可笑。
  县里的人一般是不信的,还发xiàn
  有人专门在茶楼酒馆里传播这种谣言,有人反驳也不理会,拉着个人就要说,仿佛认了死理般,就算被人用事实驳回去,也认定对方是得了赵家的好处,颠倒黑白。若这传播谣言之人平时是个好的,也许众人还要生出几分疑心,可看到这些人都是出了名的流氓地痞,众人若还不明白这是有人故yì
  为之,就是傻子了,便都不理会他们。
  这时候,赵家宗族里,有一位十一房的旁支女眷,是个出嫁女,也在县城里住着,平日里一向是个小透明的,只在年下才会跟着姐妹们一起来二房给张氏请个安,不知为何忽然上门拜访张氏,还把外头的流言拿出来数落了一通,才小心翼翼地向张氏提议:“叔祖母何必受这窝囊气?这是有人故yì
  想气坏您呢?不如暂且避开,等那人走了再回来。毕竟也是赵家血脉,背后还有贵人撑腰,跟他计较,郡公爷在泉下不能安心。可若是什么都不计较,您的名声都要坏了,堂弟堂妹们也要受了连累。若是您远远地走开,比如回松江娘家省亲,既与娘家亲人团聚,也能少听几句恼人的话。那人见正主儿走了,诸多手段也不过是做给了空房子看,他觉得无趣,自然也就罢手了。”
  张氏皱起了眉头,冷冷地朝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