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可思议 二
最后一天是Shopping日，霞霞早就卯足了劲，想去逛一逛奢侈品商场。菲阳却一心想淘些古玩和小艺术品，陈浩自然要去给他的父亲母亲以及家里一大堆亲属购买礼品，云煜不用说肯定是跟着陈浩走，文轩一番犹豫和斟酌后决定还是和霞霞一路。
于是，除大块头埃弗里去准备回城堡的飞机外，他们兵分三路，开始了疯狂的扫购日。
菲阳自然是和伊恩一组，因为从城堡出发时，布莱恩特别交代他要对菲阳寸步不离。
“这么重要？那干嘛不派南熠或雷格负责？”伊恩疑问道。
布莱恩颇有深意地笑了笑：“论玩？没有比你更合适的导游了。”
伊恩最反感逛街，他若需要购物，定会进入某家商店在沙发上一躺，等待服务生向他一一推荐。
可菲阳逛起街来，却有使不完的劲。她顶着阳光，从这家小店跑出，又拖着伊恩在那家地摊前蹲下。
她对许多商品都可以说得头头是道，比如这个款式的地毯曾经在某个宫廷中使用过，而在那里又发生过一段怎样的浪漫爱情故事；那款杯子的造型源于哪个年代哪个设计师，而这个设计师最终却有何等凄惨的结局；她甚至对枪支的使用也略知一二，什么袖珍手枪、什么火柴手枪、她都可以婉婉道来，简直把话唠发挥到了极致。
伊恩起初还不情愿，很快，他就开始惊叹：小小脑袋瓜里竟装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为了不输给这个所谓的“特殊女孩”，伊恩也开始展示他的才华，他介绍各种珠宝、钟表的历史、制作，随便拿起一个小乐器就可以来一段唯美的音乐，引得菲阳、肥胖的老板娘和游客们随着他的音乐翩翩起舞
呵呵！看——！爷就算没有那副臭皮囊也可以让众生膜拜！
伊恩真想得意地告诉桑贾伊和埃弗里。
古老的小店沐浴在午后暖暖的阳光里，昏黄的水晶灯，如星星环绕。
当小提琴转入《查尔达斯舞曲》快速而活泼的“弗里斯”段落后，掌声、脚步踢踏声、欢呼声将这座意大利古玩小店带入欢乐的海洋。
掌声扬起的细尘和小小琴弓，一起在琴弦上轻盈跳动，将热烈、奔放的音符送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大家踩着舞步，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热情相拥，送上最真诚的祝福。
舞曲结束时，肥胖的老板娘流着眼泪和游客们上前拥抱伊恩热烈亲吻。
菲阳带着老板娘免费赠送的银质花型面具，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充满了骄傲和敬佩，她也挤进人群，抱着伊恩的脖子，翘起粉嫩的嘴唇在大胡子上献上了一记深深热吻。
观光马车在佛罗伦萨街头穿行，此起彼伏的马蹄声和清脆悦耳的铃铛声，让菲阳感觉意犹未尽，她哼着曲子，伊恩打着接拍，任马车穿梭在那古老的小巷里。
“婚礼啊！”菲阳从伊恩的肩头跳了起来，贴心的马车司机也停下马车，让他们观看在街边小教堂举行的一场婚礼。
“大叔！你看新娘好美，新郎好帅哦！”菲阳摇着伊恩的肩膀。
大叔？
伊恩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和假牙，笑了起来。他撑着菲阳的肩膀站了起来，兮着眼睛仔细打量那新娘，“一般般，胸不够大”
“是吗？哪——哪我看看！”
可怜的菲阳被他压得只能趴在车头，伸长了脖子勉强观看。
“小色魔！男女你都有兴趣？”伊恩摇头笑着，松开手，坐回马车座位。
菲阳松松被他压疼的肩头，踮起脚尖，目光越过人群寻找新娘：“这不是色，是对美的欣赏”
“行了！行了！”伊恩赶紧打断她，他可不想再上一堂关于五头身、七头身、三庭五眼的美学知识讲座。
“哼——”菲阳不满地嘟着嘴，小声叨叨：“你还不是一样，看人家的胸哇！新娘礼服好漂亮哦——”
“怎么，想嫁人呢？”伊恩紧着他的假牙。
“开什么玩笑，我才16岁，大叔！”菲阳没有回头。
“那你想要什么？”伊恩继续紧着他的大胡子。
“这个——”菲阳偏着脑袋，圆圆的夕阳和她的脖子成一条直线。
她也坐了回来，小小的身体被伊恩霸道地挤到座位的一角。
但她的嘴一样没停：“读书的时候，就想考上好大学，找个好工作，然后挣好多好多的钱，买房子、旅游，实现财富自由可，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的理想呢？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他能说喝酒、抽烟、泡妞、打牌吗？
可是，科伦娜和雷格在临行的工作安排会议上，一再强调要给新一代年轻人树立好榜样。
于是，他咳了一声，挪动了一下慵懒的屁股，给菲阳勉强让了点座位：“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他一脸忧郁：“惩善除恶、匡扶正义是我们克莱斯特堡每个人不可推卸的责任。”
“噗——”菲阳笑出了声。
“大叔，你是说要像超人兄弟一样穿着红短裤，成为人群里最闪的一颗星吗？哦——我事先声明一下啊，像蜘蛛侠那样的连体包头紧身泳衣，打死我也不会穿的哦！当然配给我一辆蝙蝠战车，我还是很乐于接受的。我就不明白了，钢铁侠有必要白天花天酒地吗？他有钱又有能力，为什么要把白天做的事放在晚上？他自己是不是也觉得以暴制暴见不得光？还是担心自己哪天发了疯，犯下什么弥天大祸，才要躲在晚上行侠仗义？”
这言论让伊恩有种想搂着菲阳肩头叫“兄弟”的冲动，他打心里赞同小丫头的观点。
他曾在剑桥学过法律，认为社会的法制体系是至高无上的，任何高于法制的权利一旦缺乏有效的监督力，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因为对于这些超级英雄来说，唯一的监督力就是他们自己的道德准则，但这种内在的自我监督往往是最薄弱的。以暴制暴的英雄主义一旦不受控制、就会造成极度严重的后果，会成为全民的灾难，成为像希特勒那样的魔鬼：英雄与魔鬼之间本来就只有一线距离，最可怕的暴力是打着正义旗号践踏他人权益的暴力。
这些是他历经多次战斗后才有的深刻体会，可眼前这个丫头才只有16岁。
他想起桑贾伊说‘是个很特殊的女孩’，不禁再次正眼仔细瞧着菲阳，脸上却依然绷着：“你难道不想成为超级英雄吗？”
“呵呵——”菲阳捋开额前的刘海，抬了抬不存在的眼镜架，骄傲地说：“我若是想做超级英雄，就不来克莱斯特堡了。”
“哦？！——”伊恩更有兴趣了，他坐直了身体，将座位的一半让给了菲阳。
菲阳欣然接受了这半个座位，她伸展蜷缩已久的身体，翘着嘴巴说：“我若是想做超级英雄，就会去考警校或者学法律，长大了从政什么的。不会像电影里的超级英雄那样，靠压马路寻找罪犯。一个人几个人能有多大力量？要做超级英雄，要想改变世界，为什么不从根上、从制度上下手？可惜——”菲阳呵呵笑着。
“什么？”
“可惜我懒得很，学校里每天的晨跑就要了我的命。做超级英雄，那就是天降大任于斯人，老天必得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仅仅经历一次霞霞妈妈——”
菲阳皱起了眉：“算了，算了，不说啦！反正我就是胸无大志的小女生一个，嘿嘿——”
知音啊！深得朕心啊！
伊恩若是懂中文，他定会这样喊出声，可惜英文没有中文这样博大精深，他一时找不出话来表达他的感动，就随便问了一句：“那你到底想怎样呢？”
菲阳瘫坐在马车的座椅上，眼瞧着这如金的夕阳、花团锦簇的古街和婚礼中欢乐的人群，
她惬意地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口气：“如果说，我就想，像现在这样，永远这样，你信吗？”
像现在这样？永远这样？
伊恩看着和自己同坐在马车上的菲阳如此幸福的样子，他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脑中闪过古玩店里，那敬佩的眼神和紧搂他脖子送上的深深一吻：哈哈！南熠、桑贾伊，你们知道大爷的厉害了吧？！大爷就算戴着假胡子、假牙，穿得这么龌龊，也摔你们十条街，好吗？！这么特殊的女孩还不是成了我的囊中之物。哈哈哈
他笑出了声，问道：“你该不是爱上我了吧？”
可接下来的一个字，却让伊恩几乎要炸掉。
“你？！！！”
这个字和伴随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嘲笑、鄙视，好像他是个痴心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
“我？！！！”
菲阳也从伊恩的这个‘我’字和怒睁地圆眼中，读到了后面的信息。她赶紧摆手，用月牙一般的眼睛，月牙一般的嘴唇道着歉：“不是啦，不是啦！其实您很——很——”
“很什么？！”伊恩掐住了菲阳的脖子。
“您很好啦！比如——比如，琴就拉得很好，很好——其它？其它都很好啦！大叔——”
“大什么大叔！”伊恩松开了唧唧歪歪的菲阳，咆哮道：“不许叫我大叔！我才24岁！”
“哦！？”
可恶的女孩竟然双手捧着张得极其夸张的嘴巴，两个滚圆的大眼睛在伊恩身上转悠，她扭头向车头那位看起来和伊恩有几分相似的马车司机求救：“大哥！您说说，这位大叔看起来像24岁吗？”
马车司机摘下他的礼帽，甩开额前的一缕刘海，眼光蔑视：“本人追女士时从不虚报年龄，33就33岁！老兄，你怎么看也长我几岁，不要自卑嘛！年龄也是一种本钱，一种骄傲。”
“是嘛！不要自卑嘛！啊——”菲阳没说完就叫着从座位上跳起来，躲开再次伸向她脖子的手。
她伸展双臂，轻巧地逃下了车，落地时，张开的网球裙摆宛如白色花瓣。
“老兄！”马车司机耐心劝道：“追女孩嘛，不是这样的，得温柔一点”
伊恩从消失在人群中，那一上一下起舞的小白花，收回目光，冲和他一样的大胡子司机吼叫道：“你哪只眼看到我追她呢？！追她？我瞎眼呢？!胸前没二两肉的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