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少女怀春,最是美好
少男少女一齐坐在屋檐上，眺望如画的夜空，皆是缄口，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有没有想过，走出荒墟之地，去外界的道统修炼？”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柳逆，他收回目光，侧头看着身旁的少女。
不得不说，爱幻想的少年有些好高骛远，眼下勉力修炼，才是最最要紧的事。
柳清萱激动地点了点头，她天生就是个不安生的主儿，野得很，早就想去村外闯荡，却受限于柳长云的警告，禁足于村中，就连狩猎，她都是无幸参与其中。
对此，她深有疑虑，明明自己比狩猎队中好多长辈人物都要强上几分，可是平素对她无比宠爱的柳长云，就是在这件事上始终不肯退让一步。
叹了口气，柳清萱无奈摊手，泄气道：“想是想，可惜莫得法子，爷爷说荒墟中央有恶兽纵横，邪修结队，实力不够的话，贸然出行只会惨死。”
村外，危机四伏，随时随地会毙命，不过到底有多危险她柳清萱也无从得知，都是村内的阿伯阿婶们口口相传，不知真假。
“怎么，你也想出去？”突然，柳清萱反问道。
柳逆不置可否。
少女扬了扬小拳头，说了一些打击他的话，连她都打不过，这眼高手低的家伙甭想出村。
少年气得牙痒痒，可也无济于事，打又不是对手，只能在心中腹诽女人就是天大的麻烦。
“外界可比这无聊的小村子好玩多了，有纵马江湖的儿郎大碗喝酒、有御剑飞行的大神仙一剑开天，还有摘星握月的巨擘传经授道……总而言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完全不是我们这个落后的村子可以相提并论的。”
少女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滔滔不绝，无比憧憬外界的生活。
据说，外界的修者可以餐晚风食朝露，朝游北海暮苍梧，一念成法，简直可以与天上的神仙人物一决高下。
柳逆可从来没有听过这档子事，一时间入了迷，缠着少女让她继续，直到言无不尽的少女口干舌燥，停了下来，少年仍未尽兴，一改从前的意兴阑珊。
“咯咯，你连你萱姐姐都打不过，还是先别想着一步登天。”人比花娇的少女笑得花枝乱颤，让身边的少年脸都黑了下来。
不论上嘴上还是手上，柳逆都斗不过眼前的少女，被她吃得死死的。
接着，柳清萱捋了捋耳边的秀发，一本正经道：“荒墟之地外有更辽阔的大小世界，被笼统的称为下界，其上还有上界与仙域，世界这么大，可惜我这个天下第一的女侠，带着个傻瓜徒弟在深山老林中苦修。”
说着说着，某人又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
“修炼之道漫漫无极，谁也不知尽头，故此先人把炼气士的每一阶段又划分为诸多境界：灵启、辟海、命宫、法相、至尊、圣……传说下界之人，修炼臻至绝巅，可以羽化登仙，更有甚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历史上就有巨头举教飞登，威风得很。”
少女又打开了话匣子，开始阐述修行上的诸多境界与秘幸，而那一侧认真倾听的少年眸中闪亮，仿佛看到了一位位脚踩祥云，手持神剑的仙人。
“此外……”正说到兴头上的少女，忽然止住声音，看着身旁的少年已是忍俊不禁。
且说柳逆，双目紧闭，鼻息绵长，脑袋歪斜，离少女的香肩不过咫尺，却没有挨着，做小鸡啄米状，好不滑稽。
这家伙，真是不解风情，嗜睡如豕，引得少女不禁娇媚地白了他一眼。
她将少年的头颅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安分下来，脸庞上浮出一抹煞是好看的红云，我见犹怜。
她小心翼翼地掀起少年的右眼皮，看着那只净如琉璃，清透绝伦的眼眸，痴痴傻笑。
“咳咳。”
柳海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他那显得不合时宜的咳嗽声已先响起。
心知肚明的柳海没有说破，自然知道小丫头春心萌动的心思，少女的脸嫩还是得维护一下。
他二话不说，抱起熟睡的少年，轻落下地。
面红耳赤的少女也下了地，无处安放的小手掌心滚烫，试探性问道：“阿海叔，如果我……可以做您的儿媳妇吗？！”
这个满眼尽是柳逆的小丫头，鼓足勇气，大胆说出了沉淀许久的心念。
是的，她喜欢柳逆，从小到大，未改如初。
“怎么，女大不中留，萱丫头还要上门提亲？”柳海调笑道，顿了顿，再度启唇，“白捡一个清萱这样的好儿媳，我高兴还来不及。”
两人青梅竹马，就是少女早已动了春心，而那傻小子却未开窍，视女人为洪水猛兽，令得村长好多暗恋他的小姑娘望而却步。
即便是实力卑微，可柳逆皮囊不孬，也不乏向他表露心迹的少女。
柳清萱身单力薄，拦也拦不住，好在生人勿近的柳逆拒人千里之外。
闻言，柳清萱的小脸红透如苹果，无比诱人，道了声告辞，就一蹦一跳的离去，心情愉悦。
“年轻真好啊。”
两鬓微霜的柳海忍不住感慨，他也年少轻狂过，爱幻想，不知天高地厚，那般恣意飞扬的年岁每每回忆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可惜，我家这不争气的现世宝，身在福中不知福……”
柳海老了，热血渐冷，多年来在山中狩猎留下一身暗伤，难以痊愈，他只想早日含饴弄孙。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天地，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生活，有时候最简单的反倒是一种奢望。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生活虽然平淡，但过得异常充实的柳逆每日汗出如浆，轮廓分明的俊脸也似乎增添了一抹硬朗。
修炼之道，非一朝一夕可成，亦非十年百年便可获，当中又涉及机缘气运一道，玄之又玄。
时值盛夏，夕日欲颓，绚烂多姿的云彩，犹如一件件绛衣，美轮美奂。
两腿平行开立，柳逆气聚丹田，他在练习武术中最为基础的蹲马步，有助于稳固下盘，调节精气神。
古人有言在先，“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基石不固，何以建高厦。
柳清萱亦没有闲着，盘坐在石阶上，呼吸绵长，双手快如闪电般结印，嘴中念诵心法。
少女身姿挺拔，婷婷如柳，天地间的灵气如百鸟朝凤般汇聚过去，她的天灵盖处有一抹赤光冲霄而起，仿佛可以沟通天地一样。
柳逆还是第一次看到柳清萱修炼，想不到居然会产生如此之大的异象，着实一惊。
“这就是灵气么？”少年恍惚失身，表情痴然，眼神定定地盯着盘旋在少女身周的气体。
灵气，构建天地世界的奇特能量之一，伟力无穷，若能沟通天地灵气，那皆可借之修炼，成为炼气士。
如果能够汲取吸收天地灵气，在踏入修炼的道路上无疑会顺利得多，反之蹉跎一生，争渡不得，做一个进绛境缓慢的武人，还修什么狗屁大道。
讲真的，柳逆打心眼里羡慕身旁这个少女，容颜出众，实力超绝，是天柳村的骄傲。
而自己，怎么看都像是个绣花枕头。
天柳村虽然与世隔绝，但尚武之风依旧浓郁，像柳逆这种三脚猫功夫的，在天柳村里提着灯笼也找不出几个。
毕竟生活环境如此的恶劣，就算不能踏入修炼大道，没有功夫伴身，还真的吃不开。
生来淡漠的柳逆话并不多，不善交流，因此背地里有许多人给他安了个闷葫芦的绰号。
由于身子骨孱弱，加之无法引动灵气的缘故，柳逆或多或少有些自卑，尤其是在柳清萱面前，两者一对比，少年的自尊就遍体鳞伤。
所幸，两人自幼相识，情谊如初，即便产生小矛盾，也不会……
少年动作一收，古井不波的眼神倏地波澜起伏，身体周遭有无尽灵气流淌而过，可惜的是自己无法吸收。
他是真的羡慕柳清萱，不出意外，她旁边的少女，凭借着自身出类拔萃的天赋，定会成为一名强大的炼气士。
曾经曾经，爱幻想的热血少年，爱拿一把木剑，扬言要成为那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大剑客，惹得柳海抚掌大笑，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老天给两人的命运开了个玩笑，儿时的玩伴，生命轨迹最终会发生巨大的偏转。
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什么人定胜天，这些话柳长云和柳海不知道对柳逆说过多少遍了，可事实如此，无法改变。
刹那间，少年心中又开始怀疑自己，内心动摇，跟着少女修炼是不是在做无用功。
望着少女那秀挺高挑的背影，柳逆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一路，一直有个脾气火爆的野丫头陪着自己，在天柳村自己貌似也就她这一个玩伴。
可能，青梅竹马的二人虽属于同一片天空，但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近在咫尺的两人，面前却隔着一条名为大道的天堑，无可奈何。
从梅花桩上下来，此刻的柳逆无比茫然，早已没了修习武道的念头。
一旁，柳清萱长鲸吸水般汲取天地间磅礴的灵气，空气燥热，温度骤然上升，让少年有些难以忍受。
柳逆心血来潮，他运转柳长云传授他的功法，试图去凝练吸收半空中的磅礴灵气。
哪怕能够在丹田中，凝练出青丝一样细小的灵气也好，可是依旧以失败告终。
又是毫无建树。
反观柳清萱，春风拂面，双手叠印，任由庞大的灵气冲刷着自己的躯体，仅是一个人的修炼，却弄出好大的架势。
或许，自己与眼前这个女孩就如柳城所言，癞蛤蟆与天鹅，自觉形秽。
少年的背影透着萧瑟的味道，他的脊背佝偻，随地而坐，心中五味成杂，眼前的世界都模糊了。
自己只是一介草芥凡人，何德何能与一位尊贵的练气士为伍！
“咦，沙子进眼睛了，姐姐来帮你吹一吹。”
不知何时，少女已至站至其身侧，大喇喇地蹲下来，嘴唇还未凑近眼眸，一抹如兰似麝的处子幽香扑面而来，嗅之人醉。
少女还是当初的那个少女。
夕阳西下，两人并肩而坐，望着天上被夕阳晕染得分外妖娆的云彩，场面异常温馨。
忽然间，少女不怀好意地别过身来，毫不矜持地抽出一只手来，大胆无比，居然是要去触碰少年那生得俊俏的眉眼。
这般无理取闹，少年自然不能让他得逞，略一挪身，轻松躲过。
“萱姐，村长爷爷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柳逆涨红了脸，加重语气，强调道。
欲壑难填。
少女没有得逞，还被揭穿，并未气咻咻，反倒是腮边浮出两朵彤云。
一个女孩的脸红，就是这天上人间最好看的颜色，再如何绚美的夕阳也比不上。
“喂。”活络的柳清萱心思一动，手指天上那片美丽的火烧云，“你瞅瞅天上的火烧云都没有你现在的脸红。”
少年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作势欲怒，装作一副不再理会她的模样。
“好了好了，姐姐错了，不会再取消你了。”
看风使舵的少女，忙不迭求饶道歉，可看她嘴角眉梢浓烈的笑，就可以看出丝毫诚意也无。
不管怎样，少女依旧不依不饶，缠着自己喜欢的男孩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
“小逆。”少女轻唤一声，望着天边的火烧云，羞赧无比，“你觉得是天上的火烧云好看，还是地下的我好看？”
真够直白的。
不过，当袒露心声的少女收回目光，看见小鸡啄米，酣然入梦的少年，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当然知道，少年嗜睡，从小到大见证过许多次，可偏偏在这节骨眼上睡着了。
少女肺都要气炸了，气咻咻地鼓起了腮帮子，凶巴巴盯着眼前俊逸不凡的少年，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但又舍不得啊。
不管怎样，她柳清萱情钟柳逆，不论他无法修炼还是一无是处，老天爷都管不着。
随着年龄的增长，眼界的开阔，柳清萱对于这个残酷的世界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她知道普通人与修道者赤裸裸的身份差距。
难怪柳逆对自己越发冷淡，甚至有些逃避，心细如发的少女豁然开朗。
想起从前那个大大咧咧，自命不凡的自己，柳清萱痴然一笑，决心以后要收敛一下自己的骄傲，免得眼前的小男人伤自尊。
“天道大道皆无情，荒唐青春不负君。”
柳清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嫁给他，陪伴着柳逆爬山趟水，笑看余生。
她只记得三岁那年，柳逆奋不顾身地把自己从黑暗深渊中解救出来，许是惊鸿一瞥，亦或是少女心性，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男孩成为了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她自幼父母去了很远的地方，爷爷就成了她最大的依靠，十几年前，她的心中篆刻下一个少年的名字，心中又多了个人儿。
柳清萱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柳逆，眼前的少年，独属于他，就连那老天爷都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