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小师父
他何尝不想成为一个呼风唤雨，手段通天的炼气士，每个少年的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只是有的遥不可及，有的却踮脚可触。
“您……”柳逆神色激动不已，连忙追问，“村长爷爷，您是说我也有机会修炼，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超级强者么？”
“可。”村长点了点头，话锋一转，“不过，你得寻觅到适合你的道，契合己身，将来才能走得更远，见识到不一样的风景，许是地下白月光，许是阴间三眼魔。”
仿佛间，这不像是一个小山村的村长，寻常人哪会有这般谈吐与见识，言之有理，少年似乎又窥见一抹希望。
“修行流派多若天星，有隔空灭魂的神念师、有起剑寒霄的剑修，有力盖山海的武人……修至极尽，皆有排山倒海之势，千军辟易之威。”
接着，老村长又开始滔滔不绝，细心地为少年讲述每一种修行流派的特征，言无不尽，听得柳逆眼睛发亮，十分神往。
吾辈修者当自强！
实在让人难以相信，一个垂垂老矣的村长，眼界居然如此开阔，明悉许多修行秘事，不得不令人费解。
柳逆满腹狐疑，疑惑地望了眼柳长云，村长爷爷真的是天柳村的人吗？
此时此刻，他心中疑惑成团，柳长云平素和蔼可亲，慈祥善良，可先前那般气质和一番言辞，怎么也与其身份不符。
可惜，无人能为其解惑。
少年把疑惑压在心头，不该问的别问，这一点还是懂的。
现在，老村长的形象，在少年心中又增加一层神秘的色彩。
“萱萱的无心之言，你不要太在意。”随后，柳长云又补充一句，他知道少年心性十分敏感，不想因为一件小事让青梅竹马的少年少女心生罅隙，为此闹得不愉快。
“好。”少年点头，一脸释然，然后拱手，“村长爷爷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一间敦厚宽阔的石屋前，柳海大口大口抽着旱烟，升腾起圈圈呛人的烟圈，他还时不时张望一下远方。
他旁边，柳清萱眼眶微红，有点委屈与自责，担忧道：“阿海叔，天色不早了，怎么小逆还没有归家？！”
“放心，那臭小子的尿性我知道，肯定又在那黑暗之渊生闷气。”
柳逆自幼被柳海抚养长大，前者撅撅屁股柳海就知道他拉的什么屎，深谙其脾性，柳海倒不至于担心。
“老爹。”
声音不大，但却让柳海再熟悉不过了，臭小子回来了，他连忙把旱烟袋收起，臭小子最不喜他抽烟，偶尔还会教训老子几句，无非是烟味难闻的缘故。
“小逆……”
见状，柳清萱憋不住了，飞也似的冲将过去，柔软的雪臂紧紧地环住少年的脖颈，埋首于其肩，任由泪水肆意流淌，娇躯一颤一颤。
她哽咽着，发出模糊不清的道歉声，加上彼此间传递的体温，一时间让柳逆头脑发蒙。
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的柳逆大窘，脸庞浮上一抹赤红：“清萱姐，男女授受不亲。”
说罢，他浑身难受，仿佛有千万头可恶的蚁虫在啃噬，少年一把推开少女，年少的心慌乱不已，飞奔进自己的房间，紧闭房门。
“萱丫头，瞧你把我家臭小子羞成啥样子咯。”柳海一脸戏谑，调笑道。
柳清萱俏脸红艳，施了一礼，道了句告辞，大步流星离去。
“臭小子，锅碗里留了肉汤，锅中的饭还热乎着。”柳海扬声道，这小子现在的胃口可不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
亦不知过了多久，柳海沉默下来，安静地坐在门槛上，雪白的月光映衬着他那逐渐攀起霜雪的鬓角，他忽然间觉得自己似是苍老了许多。
在那一瞬间，他脑海中思绪万千，纷杂凌乱，又开始闷着头猛抽起旱烟，那种平素里熟悉带劲，欲罢不能的烟味，一时间却味同嚼蜡，索然寡味。
那一个晚上，柳海生平第一次觉得旱烟无味。
“孩子大了……”柳海吐口烟圈，喟然一叹，他心中生出一种强烈的预感，嘴角甜苦参半。
夜深人静。
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心中思绪混乱，柳逆怎么也睡不着。
是夜，月明星稀，凉风微寒。
少年爬上屋顶，坐在冰凉的屋顶上，心血来潮地仰望着深邃的夜空，若有所思。
“我真的来自于天外么？”少年喃喃自语，自他懂事以来，周围总是有些老老少少排斥他，说一些天外与不详之言，他多少记得一点。
加之，天柳村外山脉莫名动荡，狩猎者死的死伤的伤，柳逆更是坐实了不详之人的罪名。
倘若没有柳长云和柳海的庇护，柳逆早就被驱逐出村，生不如死。
没有谁愿意当一个怪胎，背负骂名，显然少年这些年来过得颇为凄惨。
不争馒头争口气。
突然，他眼眸发狠，坚定道：“我柳逆也要修炼，用拳头来打败那些欺辱我的人。”
之前，柳长云之言，修行法门犹如恒河沙数，他一定可以寻到适合自己的修炼之法。
唯有强大，方可让那些讨厌鬼噤若寒蝉，不敢再欺辱他。
一时间，少年感觉头脑发热，热血沸腾，仿佛体内积蓄如沧海，似大潮般的可怖灵力，随便一击就可破碎虚空。
年轻人的想法总是那些简单而美好，少不更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有时候还挺让人艳羡的。
过了一会，热血冷却下来，柳逆嘴角苦涩，修行法门万千，可要寻觅到一种契合自己的，绝非易事，不然村中的修行者亦不会如凤毛麟角一般稀缺。
不过，柳长云的话总归给予他一缕刺破黑暗的曙光，让少年心中多了些憧憬，终归是好的。
伸了个懒腰，少年神态微疲，睡意直涌上来，轻车熟路地躺回床榻，酣然入梦。
翌日。
伴着初晨的暖光，柳逆与柳海来到后院，并肩而立，地面上摆满了各种工具，柳海平时借之修炼。
少年向柳海表明态度，他要修炼，不甘平凡，柳海闻言一声不吭，而是带他来到后院。
“臭小子，你天生体质孱弱，不练出一身好气力来，就别谈修炼个名堂出来。修炼分为外炼与内炼，当然也有天才内外兼修，外炼炼体为武人，地位在修士中并不高，而内炼炼气炼魂当中玄妙老爹也不晓得。”
说罢，柳海开始演示起来，看得少年目瞪口呆，神情郑重。
柳海身形昂藏七尺，气势如虹，他腰腿发力，轻松扛起一尊重逾千斤的铜鼎，随和又在特制的梅花桩上健步如飞，挽拳如电。
嘭嘭嘭。
双睛迸电，凛凛有威，柳海对着身前三尊高达两米有余的铜人雕塑发出强烈凶悍的攻势，震得铜人雕塑发出一连串的震颤之音，犹如夏时的雷雨，暴乱不堪，力道惊人。
柳海腰盘下沉，拧胯如陀螺，一记迅猛的闪电扫腿击出，恍惚间有大风忽起，奥妙无穷。
接着，他眸中亮光绽放，连环出掌，内蕴无穷掌力，震爆空气。化掌拧拳，柳海整个人的气势节节高升，乍一出拳，铜人雕塑轰隆隆响，却始终不曾破碎。看得柳逆满脸震惊，原来那个和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男人，居然有这么厉害。
想来也是，能够用来给柳海修炼的铜人雕塑，材质必然特殊，防御力惊人，仅凭一双肉拳自然难以损坏。
长出一口浑浊之气，柳海收起拳头与腿，在曦光的照耀下汗水蒸腾而去，气血如海。
“臭小子，你老爹我修炼法门粗浅，虽可炼化天地灵气，但走体修之路，我知道你想出去闯荡，如果你能击碎这三尊铜人雕塑，荒墟之地甚至外界任你探索，老子我不管不问。”柳海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看似不甚在乎，实则眼中的不舍愈来愈深。
从小到大，这臭小子就没有安生过，尤其是得知自己来自于天外后，屡次离家出走要去寻找自己的娘亲，在被柳海结结实实胖揍过几顿后，柳逆老老实实，也只能按耐下心中的想法。
柳逆听后，一本正经道：“那就这么决定了。”
两父子开始促膝长谈，各抒己见，正处于叛逆期的少年，与父亲达成协议。
“臭小子。”柳海笑着道，眸色复杂，“其实，我还是希望你像大虎他们一样，娶个婆娘，让老爹早日抱上大胖孙子。你虽然不是我的亲生骨肉，但我始终待你如亲子。”
说到最后，柳海的声音有些哽咽，眸中水光闪动，被触及到心中柔软之处，强忍着泪。
“您永远是我柳逆的老爹，这辈子是，下辈子亦是，下下辈子还是。”
场景有些煽情。
“你且安心修炼，我这几天去山中狩猎，改善咱爷俩的生活。”
说罢，柳海似乎不愿意留在此地，大步离去。
他自然希望柳逆踏上修炼之路，出人头地，解开身世之谜，但人人皆有私心，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小屁孩去外界闯荡，他终究还是万分难舍，但孩子迟早有长大成人的那一天，他自己的决定做老爹的应该尊重。
柳海肩扛沉斧，昂首阔步，犹如一座逐渐远去的大山，隐隐间让少年心生失落，十来年他第一次产生这般感觉。
少年来自天外，长于柳村，但当命运的轮盘转动时，他注定不会一生终老于山野之地。
“呼。”
吐口浊气，少年甩了甩长发，压下心中莫名而生的烦躁。
看着眼前的修炼工具，柳海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就凭他那点小力气，连那最小的鼎都扛不起，更遑论在梅花桩上打拳。
真是难为他了。
少年索性纵身一跳，立于梅花桩上，尚未挽拳，仅是在上面腾挪，小腿就直打哆嗦，一个不稳，险些掉下地去，颇为笨拙。
眼下，他只能先熟悉这梅花桩，身形稳定下来，方可捣拳劈掌，日久天长，气力增长，再举大鼎……
少年心念电转，寻思着，制定计划。
闲暇之余，柳逆从未接触过这些辅之修炼的工具，甫一上手，脚下发软，竟是重重摔落在地，发出一声惨叫。
能为柳海一流提供修炼的工具，虽然谈不上有多稀贵，比肩灵器云云，但让柳逆完全不入流的门外汉……
一次又一次。
继而，摔得鼻青脸肿的少年形容凄惨，长发胡乱地披散在双肩两侧，看上去颇为滑稽。
他不知道，他家的屋顶上正坐着一个长相英美，一脸戏谑的少女，边晃荡着纤细修长的小腿，边托腮看着狼狈出洋相的少年，眼神玩味，忍俊不禁。
傻不愣登的门外汉，手脚笨拙，身形不稳，拳架子丁点气力也无，俱是瑕疵，无比滑稽。
“咯咯咯。Y”
柳清萱被柳逆给逗乐了。
“憨憨小逆，你这样练习屁用都没有。”恶趣味的少女随手一吸，从地上抓起一颗小石子，轻掷出去，不偏不倚砸将在少年的头上。
语毕，少女轻盈地一跃落地，双臂抱胸，身上气机缭绕，淡淡的威压弥散开来。
柳逆感受到一股脑的威压扑面而来，压迫着他，而那柳清萱则是高傲地昂着头，一副公主做派，高高在上。
有点本事，不过也太臭屁了吧。
少年暗暗腹诽一句，缄口不言，就是最明智的选择，否则那母老虎又得不依不饶。
见少年并不理会她，自知没趣的柳清萱开始作妖，双手叉腰，凤目含煞，那一股莫名的威压弥漫开来，越发强悍，让少年胸口发闷。
柳逆没由来一阵心悸，仿佛眼前的少女不是凡人之肉躯，而是言出法随，神威如狱的神祇，让他产生一股莫名而短暂的畏惧。
柳清萱气势如虹，娇躯上火焰缭绕，凤目凛凛生威，犹如一尊火凤凰，煌煌不灭，神威伴身。
少年瘪嘴，这妮子，就知道在自己面前显摆。
得了，歪了歪薄削的嘴唇，柳逆说了些违心之言，大肆夸耀少女一番，后者眉梢眼角都带着笑，真是少女心性……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家小妮平日里无比嗜睡，今天怎么开始练力气了？”少女满腹狐疑，甚是不解，这家伙这么多年来可是一直对修炼避之如蛇蝎，今天却是如此积极。
柳逆从小到大，相当嗜睡，深重睡意一起，便可随时随地倒地入眠，且多做怪梦。
“我要走出荒墟之地，破解身世之谜。”少年声音坚定不移，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强大的信念，生死不渝。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正值人人如龙，天骄辈出的大世，气运伴生，缘数难定，这几日淡漠如井水的少年心潮澎湃，徒生万丈豪情，既为大世，就应借势而上，如鹏扶摇，高飞直上九霄天。
楞了一下，那柳清萱露出罕见的娇羞态，香腮边突染娇艳红云，垂首低声道：“我陪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柳逆冰封的心拂过一丝温暖的南风，天柳村中，少女是为数不多对他没有偏见的人。
她的好，他都记得。
至于平时的小打小闹，柳逆全然不放在心上，尽管有些时候，犟脾气上来，也不会就此心生间隙，事后付之一笑罢了。
柳逆止住身形，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犹如境界高深的老僧一般，缄口不言……
“小逆，姐姐来教你练武。”少女双手叉腰，神色得意无比，一副师父的做派，忒骄傲了。
翻翻白眼，一脸淡漠的柳逆强压下心中的不爽，这骄傲的丫头就喜欢在自己面前显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