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狩猎与修炼
“阿爹他们狩猎满载而归。”
“哇呜，又可以吃到青羊兽的肉了。”
“这一次，肯定收获满满。”
……
隔着老远，那些半大的孩童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影，一个个或扛或抬，朴实的脸庞上挂着汗珠子，手脚却是丝毫不拖泥带水，显然斩杀了不少凶兽，满载而归。
不过，山中猛兽如多如潮，且凶险万分，哪怕是一群精壮汉子成群结队，仍无法避免负伤，衣服上染得一片殷红，血迹斑斑，看上去颇为惨烈。
人类的血肉之躯，岂能与山脉中那群凶狞可怕的异兽正面相撼！
若不是为了生活，谁又会去危机重重的山脉中狩猎，指不定一个照面就会被陌生而强大的凶兽一击毙命，埋骨山土中。
柳海和几个牛高马大的大汉一马当先，他们一个个肌肉高隆，气血如海，气势磅礴，是狩猎队中的主力，身上负伤较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连柳海在内，一共有五个大汉气势最为沉凝，眸闪神光，血气旺盛，身体上氤氲缭绕着淡淡的灵气，很显然，他们几位就是天柳村中的强大修士。
虽然他们那行人境界低微，甚至完全不入流，但踏进修炼的门槛后，受益无穷，战力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柳海腰间插着一把染血的大斧，一只肌肉虬结的蒲扇大手轻轻松松地拖着一头上百斤的凶兽，状若黑熊，嘴角却探出两根寒光烁烁的獠牙，喉管被柳海生生劈断，气息全无。
在柳海身侧，是一个肌体呈古铜色，阔肩窄腰的汉子，身躯极其颀长精瘦，眼眸中时不时有凌厉闪亮的电光明灭不定，犹如九天雷霆，甚是奇异。
柳彪，天柳村数一数二的高手，与柳海难分伯仲，他展开修直有力的强健臂膀，将一头长有独角，肋生肉翼的青色飞蛇架在肩头，大步流星，整个人有股难言的威势。
飞蛇巨大的头颅上，插着一根粗长冰寒的铁箭，贯穿其头颅，夺尽生气，一朵朵冷凝的血珠挂在箭羽上，形成一簇妖艳迷人的血花。
显然，这名为柳彪的村民，是一个已经踏入修炼之路的强者，战力强悍。
这一次，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所幸无一人身亡，满载而归，最好不过。
在荒墟之地，有这几个人数不多的小村子犹如野草于夹缝中艰难生存，当中也衍生了不少不成文的规定。
出门狩猎的收益划分，并不是大锅饭，评价分配，多劳多得，如果凶兽是被一人单杀击毙，那归其所有，倘若是被一群人联合击杀，则是平均分配。
这规矩，可能无法做到绝对性的公平公正，但却是从祖宗十八代传承下来的，没有人敢篡改这板上钉钉的规矩。
类似于柳海之流的修者，都是孑然一人扛运一头凶兽，而那些实力卑微者皆是合力抬着一头头庞大的兽尸。
接下来，就是热火朝天的肢解宰割任务，在孩童欢快的叫嚷声中，一头头凶禽猛兽被村民们齐力宰割，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容器装盛，血腥的场面却有一股莫名的和谐。
村子中亦有孤苦伶仃的孤寡老人，每次分配猎物，老村长柳长云总会记得他们，从所有人的战利品中拨出一份，慷慨解囊。
“伢子，你老爹回来啦。”柳长云老脸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苍老皱纹挤在一起，抱着小柳逆走向柳海的身畔。
柳海也顾不得洗手，吐了口唾沫，沾染兽血的蒲扇大手在粗布衣服上胡乱擦了擦，从柳长云的手中一把接过小柳逆，大声长笑，快意无比。
见到柳海，小柳逆乌溜溜的大眼睛中突然迸出亮光，很开心，一双肉乎乎的粉嫩小手在半空中奋力挥舞，憨态可掬，好不可爱。
“阿……爹……”
一声稚嫩清脆的童音，略显结巴，清晰传出，着实让人一惊。
柳逆最多不过四个月大，正常的娃娃现在还是咿咿呀呀，可他方才却是叫了声“阿爹”，柳海不禁一懵，登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候，脸带惊色的柳长云用手肘捅了捅柳海，直呼道:“海娃子，愣着干什么，伢子在叫你呢。”
“阿爹在这里，阿爹在这里……”
在山中狩猎素来狠辣无情的铁血硬汉，此刻却是眼中狂溢出激动的泪水，几年前上天夺去了他的最爱，如今又赐予他一个心肝宝贝，人生的起落得失宛如一场旧梦。
他将自己粗糙的大脸贴近柳逆，用蓄满坚硬胡茬的下巴，摩挲着柳逆的小脸，逗弄得小家伙欢快无比，咯咯直笑，手脚乱晃。
“这小不点……”柳彪走近，眼瞳中凝着一抹惊异之色，“海老哥，好好培养他，日后俺们村中说不定又会增添一个修者。”
一般能够修炼的人，有些生来不凡，像传说中那种眼生重瞳，背负道图的始终是凤毛麟角，柳逆身世神秘，极早便会口吐人言，资质不凡，他日或许可以成为一位修者也说不准，再不济也可成为一位武人。
柳海抚养柳逆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村中情况一切正常，那些荒诞的不详之论自然不攻自破，那些脸色难堪的迷信老人逐渐抛去成见和敌意，犯不着和一个乳臭未干的奶娃儿过不去。
天柳村，后山。
开阔的青翠草地上，灵气逼人，摆放着一个个古旧暗淡的陶罐，绘制有年代久远的图案，神秘而晦涩。
呈开启状态的陶罐，里面盛满殷红妖艳的血液，腥气很重，显然不是人类之血，而是强横妖兽的精血。
村里面的精壮年男子皆站于陶罐后，那几个踏入修行的汉子则是脸色欣然，眼眸中含带着难以言喻的喜色，两眼发光地望着居于陶罐前的柳长云。
此时此刻，柳长云微抚长须，眼神无波，衣衫飘曳而起，竟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仿佛隐世高人。
“仙草不朽兮天火灭，滴血衍轮回，缕气通造化，柳荡秽尘心通彻……”眼耀明光，柳长云的嘴中念叨着晦涩难懂的文字，似乎与某种功法有关，引得天地间的灵气的流动速度随即骤然加快。
然后，一个个陶罐上面的图案开始绽放光亮，由暗转亮，恍若一颗颗天星，异常夺目，璀璨无匹。
咕噜咕噜。
一个个血色气泡从陶罐底部升起、变大，破裂，随着柳长云的法诀，陶罐通体发光，似乎把当中的妖兽之血加热，令其沸腾。
“屏息聚气，能吸收多少血精，就看你们个人了，切莫贪多，以免损及根本，得不偿失。”
法决一收，顿了顿，柳长云再度出声叮嘱。
旁人闻言，齐齐点头。
凶兽之血本就极其霸烈凶猛，为人体所不容，即便是柳长云耗费灵力动用秘法凝练血精，剔除杂质，力量依旧强悍桀骜如蛮牛，难以吸收。
贪多嚼不烂，若不量力而行，强行吸收血精之力，只会自食恶果，落个躯体自爆，一命呜呼的下场。
每一代人总会有那么几个心术不正者，应证代代村长的话，吃相难看，死相凄惨。
前车之覆必须成为后车之鉴！
柳长云接着打出一套印法，速如闪电，且变幻莫测，端的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血气升腾而起，化为血精之力漂浮于天地灵气之上，待到所有兽血尽数升空，一个个陶罐则散失灵性，自行炸裂，完成了应尽的责任。
鼻子微吸，柳长云亦吸了一口微不足道的血精之力，随后转身逗弄两个挤在一个摇篮中的婴孩，神态欣然。
只不过，他没有注意到，摇篮中有一个婴孩的眼中掠过一丝凄美绝艳的血光，仅是一瞬，之后便隐没消敛。
柳长云身后，那群精壮强健的汉子一个个盘坐下来，闭目凝神，任由血精之力垂落下来，融入己身。
血精之力可是好东西啊，裨益不少，能够壮大气血，强盛生机，增益效果颇佳。
不过，想要炼化这些血精之力也要下一番苦功夫，忍受折磨，好多汉子不禁发出闷哼，强忍住肌体的痛楚。
像那几个踏入修行之道者，表情轻松，甚至还有几分兴高采烈，生在修行界，人人当自强，没有人甘于原地踏步，皆欲打破瓶颈。
这时候，平常人与修士的差距显而易见，修士炼化血精之力的效率是寻常人的数倍，甚至是十数倍。
有人睁开双眼，显然吸收的血精之力已至极限，看向那几位仍在炼化血精之力的修士，不免产生几分艳羡之色。
这个世界很公平，人人都可以朝着成为超级强者而奋斗，甚至在历史长河中有以凡人体魄
称帝成仙的例子，同时这个世界又不公平，有人还没有出生就已经输在起跑线上，落人千里之外，无法反超。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几位修行者体表上原先袅娜如轻烟薄雾的血精之力逐渐消敛，不再萦绕在他们身上，与之融为一体。
那些人，躯体上绽放荧光，灵气充盈，气势一下子攀升到强悍的地步。
很明显，吸收炼化过强横的血精之力后，修者实力的提升尤为显著。
柳海深吸了一口气，浑身肌肉高高隆起，犹如铁疙瘩一样，却又没有半分笨重的味道，方方正正的国字脸透出一股沉凝的威势，整个人恍若一头人形蛮兽，震慑众人。
在天柳村，除却村长柳长云外，就属那几个修行者最强，是村中战力的矛尖，而一众修者中，要以柳海和柳彪两人为最，难分高下。
噼里啪啦。
在一旁，身材修长匀称的柳彪一展身形，带起一阵噼啪声响，整个人步履生风，速度快如闪电，竟是在空间中留下一道又一道虚幻般的残影，无与伦比。
这速度，看得人瞠目结舌，委实迅捷。
柳彪身影一滞，停止下来，躯体上缭绕着一条条四处窜动的细小电蛇，绵密无比，噼啪作响。
过了许久，他身上惊人的异象才逐渐消失，眼神明**人，犹如一双雷神之眸，开阖之间，似乎可以施展惊人的眸术，威能不俗。
“好好修行，他日未尝不可踏足外界，一览无限风光，与外界修士……”良久，老村长的勉励之言缥缈传来，人影飘忽不定，一瞬消失。
人不可貌相，如果不是柳长云修为了得，谁也不会将村中第一强者和一个看上去行将就木的老叟联系在一起，太荒谬了。
柳长云自知年事已高，再无冲破荒墟之地的可能，他平日里就负责提炼血精、传道授业，激励后辈提升实力，日后好去徜徉外界的秀美山水。
薪火相传。
荒墟之地疆域辽阔无垠，谁也不知道其面积之巨，当中山川大泽数不胜数，原始凶兽毒物横行无忌，没有惊天的战力，想打破荒墟之地的禁锢，走至外界，谈何容易！
在这个人人如龙的修炼世界中，没有谁会甘于在一个不毛之地，碌碌终生，得过且过。
人迹罕至的荒墟之地虽然也有不少灵材宝药，但大都分布在异兽成群之地，惜命的修者又岂会不自量力，虎口夺食，自掘坟墓！
据说，在那繁华的外界有巨头人物开辟山门，建立各自的传承道统，倘若能进入当中修炼，定会平步青云，高歌猛进。
对于身处穷山恶水，每日为衣食而忧的村民来说，外界的吸引力足以致命，一代又一代修炼有成的高手前赴后继，在荒墟之地上留下一具具悲壮的白骨，谱写悲歌。
有死无悔，这是一代代人坚定如神山的信念。
荒墟之地，于周围几个村子而言，无异于一个环境恶劣的天然桎梏，如果穷极一生都无法挣脱束缚的话，就无法进阶传说中那种朝游沧海暮苍梧的玄妙境界。
古往今来，能够突破荒墟之地禁锢的修者，只手可数，一个个除了修为一骑绝尘，身上气运光环亦是不弱。
不过，进入外界的一众修者杳无音信，再也没有折返回荒墟之地。
“海老哥，我真想去看看外界的风光，人人都言外界修士强者如林，机缘功法难以想象，远不是荒墟之地可及。”一旁，眸绽亮光的柳彪凑了近来，对于荒墟之地外的世界心驰神往……
柳海粗糙的大手摩挲着下巴，上面长满了刺人的细小胡茬，感慨道：“这一百二十年来，除了村长到达过荒墟的边缘，其他人都变成了大树的养料，想出去太难了。”
闻言，柳彪的头颅不免垂下来几分，是啊，出荒墟难于上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