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地球往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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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宙斯的话倒真的令他有些惊疑不定,然而这一路走过来“惊讶”这东西已经太多了。他原以为宙斯这样的存zài
或许会稍微知dào
得多一些,但也多得有限——他认为这世界上对于古神的了解,不会有人比自己更清楚。
因为从某个方面来说,他是直面过那个存zài
的。
可惜就像之前的几个小时一样,他没料到眼前这一位……似乎知dào
一些自己都不大了解的东西。
于是他反而镇定下来,强迫自己将一颗心重新咽进肚子里。不过这也是原计划之一——既然眼前这位暂时表达出了“好好谈”的诚意,他就乐于倾听。本来嘛,如果一件事大家坐下来,吃吃饭、喝喝酒、谈一谈就能解决,谁会愿意动刀动枪呢。
李真捏起桌上粗糙的陶杯在手掌里转了转、又嗅了嗅——是一股子清新的青草味儿。这种味道很讨〖@
Mn
e
t喜,他没想到那些看起来像是脓水一样的玩意儿闻起来似乎还挺不错。于是他就抿了一小口。
白小当想要阻止他,可没来得及。那东西入口即化,好像酸奶一样。李真皱了皱眉——因为好像喝进去几根草茎儿。他毫不在意形象地把那些小渣滓吐进掌心里看了看——
还真是草沫子。
他无语地抬头看了看宙斯。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他额头的冷汗已经消掉了。一方面是因为宙斯的话稍稍宽了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方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有恃无恐的态度。
李真在看他的一瞬间又在心里核计了一下子——这是个“大类种”。如果把曾经的类种社会比作人类社会的话,眼前这一位就是国务卿级别的——再不济也是一个封疆大吏。毫无疑问那个社会以实力为尊,那么这个家伙也许强得可怕。
他遇到的第一个类种亚当是一个“孩子”,然而仅仅是那个孩子就把当初的执行官们搞得灰头土脸,几乎被全灭。随后是蚩尤——估计也和眼前这一位级别差不多,但刚刚苏醒,虚弱得可以。他赌上身家性命外加运气强到逆天才捡了一条命回来,或者说因祸得福。
之后再遇到的都是异种那样的小角色,其他的则是人类。细细想起来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和人斗……还是在有类种威胁这样的大背景之下。这事儿有点儿悲哀。
他所直面过的最强dà
的敌人或许就是“烛龙”吧。可是也仅仅是同它的一个分身战斗。那蠢货低估了人类科技的力量,引爆“太古星君”倒了大霉。
再然后……他就知dào
了很多事情。于是行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在南吕宋由王远伟主持的那个生物实验室里吸收了种类繁多的能力,并且强迫自己融合了它们。
从前他一来担心吸收得太多,基因崩解。二来觉得能力这东西贵在精不在多。这玩意儿就好像魔法师的法术,精通几种就好了。非要贪多记忆上几十个的话。临阵一紧张。说不定一个都用不好。
可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打算。他必须让自己变得强dà
再强dà
,唯有如此才可应对未来某刻出现的危局。所以现在他也有点儿弄不清楚自己处于什么层次——再对付从前的亚当,或许只是举手之劳。
然而对付眼前这种……他觉得有些没把握。
因为从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感受到宙斯身上的能力波动。出现这种情况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他没有能力,是一个普通人类。
二,他同样拥有权能的力量。
前一点完全是扯淡,至于后一点……
怎么可能?
所以他觉得这家伙身上的秘密太多。而眼前对方这种“从容淡定”的态度其实也是装比到极致的表现——一个乞丐捧着碗蹲在路边叫乞讨,一个小开捧着碗蹲在路边就叫不羁……某些事情不是谁都能装的。
这么一想,再去看宙斯,李真就不由得微微松了一口气——焉知那一位不是在用同样的想法揣度自己?甘苦自知罢了。倘若对方真的如看起来这样自信满满、镇定从容,也不会花时间来跟自己坐下来谈心。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他才意识到,宙斯应该也有什么事情得求着自己。而且还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准bèi。
不同于其他那些类种牛哄哄神叨叨的态度——这一位的态度简直是低到尘埃里了。
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越发镇定下来,同时略有些惊讶地又看看手里这一小杯东西——这玩意儿简直比镇定剂还管用。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
于是他对宙斯说:“那么你想告sù
我什么?”
李真没有肯定那个“要对抗古神”的说法,也没有否定它。
宙斯一直在观察李真,眼睛里闪烁着那种与人类极度相似的好奇光芒。然后他对于李真这种“虚心求教”的态度感到满yì
,因而也捻起桌上的杯子浅浅饮了一口,用一句轻飘飘却又足以让对方眼神闪烁的话来开场——
“我是初代种。”
李真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第一次听说这类说法。然后他微微摇头,看向宙斯。
后者知dào
他想要说什么,于是温和地摊手笑笑:“我们之间的确可以使用另外一种沟通方式。然而一方面,你身边这位女士没法儿承shòu。另一方面,李先生,就如同你对我的态度一样,我们都有所保留——那样交流会不可避免地让你知晓太多信息。但有些东西我并不想谈。所以,我们以人类的方式来沟通。”
宙斯所指的“另外一种沟通方式”,即是类种之间的沟通方式。李真与应龙初见时曾经因为对方的一句话而大脑过载、甚至被海量信息迫出鼻血来。如果宙斯是用类种的语言说出那一句话,那么接下来他可能继xù
要说的那许多话便可以统统掠过去了——可惜对方显然不愿意那样做。
因为那么一来,李真所知dào
的将不仅仅是“初代种”这个词语的含义,更包括许多历历在目、栩栩如生的生动场景。
他就只能点点头:“请继xù。”
“我也知dào
古神的存zài
——用你的说法。它可以称得上所有生物的先祖,同样在很久很久以前创造了我们。第一批被它创造的,都是初代种。”宙斯平静地说。
“初代种拥有强dà
的力量——你所知dào
的主宰,也无非是我们当中的平凡一员。接下来的事情你很清楚,我们与古神发生冲突。我们付出巨大代价将它击败。随后它更是将自己肢解。分散于世界各处——”
说到这里的时候,宙斯停顿,并且意味深长地看向李真。
而白小当疑惑地眨眼。她不清楚宙斯是不是说错了话——战败的古神肢解了自己?于是她同样看李真。
出乎意料的是李真的脸上又浮现复杂的神色——他显得有些意wài
,又有些疑惑。然而绝对不是搞不懂宙斯在说什么。
白小当意识到宙斯话语里的矛盾之后隐藏了某个原因。李真应当清楚。然而没想到宙斯同样清楚。
宙斯便继xù
他的话题:“它用身体的一部分创造了我们。我们本来也应当不死不灭。然而那一次是弑神,它可以赋予,也可以剥夺。因而我们族类大多数消亡。残余的初代种们开始以另外一种方式令我们这个种族再次繁衍起来。”
李真点头表示理解——分裂生殖。能力会被削弱,但至少可以有纯血的后代诞生。
“你知dào
这种方式的弊端。所以有两个人,没有参与到其中。其中一个后来被称为大主宰。而另外一个,就是我。”宙斯别有深意地停顿,可惜做给了瞎子看。
白小当还没消化完刚才的那句话,更没有理解这句话里饱含的深层含义。而李真则试图将宙斯所说的这些与自己所知dào
的比对证实,也并未“恰到好处”地问一句为什么。
不过也可以用一句笼统些的话解答可能会有的疑惑——宙斯身负使命。再联系到这个独特且独立的世界——或许他在守护着什么。
于是李真便干脆地说:“我猜你在守护什么秘密——同古神有关?”
“是的。”宙斯郑重地回答。
“最初,我也同现在的你一样,试图做些什么。一旦有了某种信念,方法总能找得到。对于我们这类存zài
而言,最不费力qì
、最直观的方式便是武力。”宙斯的嘴边浮现出一丝略嘲的微笑,然而不单单是对于李真,更像对于从前的自己,“作为一个曾经的人类,现在的你已经强dà
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仍从人类的角度来看。然而在我这里,你还是我们初代种之中平凡的一员。在那个年代,能够随手将你我抹去的存zài
比比皆是,无论我还是那位大主宰,都只不过是实力不济但运气好得出奇的幸存者而已。”
“所以这是我们与人类、或者你们口中恐龙文明的区别。他们实在太弱小,不得不寻找一些其他的方法。而我们,战斗便是本能,力量便是天赋。所以你现在的选择与我从前的选择如出一辙。”宙斯微微摇头,叹息一声,“然而我花费了无比漫长的时间付出努力,到头来却发xiàn
有些东西不是通过努力就可以改变的。古神创造了我们,所以在权与能这一领域,它永远是无法企及的王者。”
“但……你现在并不惊慌。”李真沉声说,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你找到了某种方法?”
宙斯微微沉默,抬头答道:“不是我找到了某种方法,而是其他人。我只是在试图重现这种方法。”
李真皱起眉。
宙斯似乎知dào
他在担心什么。于是随手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一下。整栋房子顿时变得透明,仿佛是用最纯净的水晶建造而成的。然后宙斯转身,向极远处那个巨大的广场方向看过去。
人类是看不到那里的,此时李真也看不到——因为还有层层叠叠的建筑物阻隔。但他知dào
对方是在注视那个方向。
“它不可能彻底地复活。”宙斯以一种庄严的语气,宣告似地说,“因为它的一部分在这里。”
李真握紧了手,花三秒钟的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绪。他深吸一口气,说:“你是指……”
“是的。”宙斯进步一明确他的话,不给李真丁点儿幻想的余地,“古神的左臂。在这里。”
“这是我亿万年来所负担的东西——我们找不到其他部分。只找到了它。然后将它封印起来,随后又在很久以前将它迁徙至此。这付出了那个文明六十六代人的努力,也正是因此,它们最后无力对抗那一次巨大的灾难。彻底灭绝。”宙斯郑重地对李真与白小当点点头。“我所指的。正是被你们称为恐龙的文明。我所说的方法,也正是它们的方法——但它们没能来得及完成它。”
某种模模糊糊、摇摇欲坠的东西从李真的心中升腾起来——或许可以被称为希望。他努力抓住心中的这一点希望,用有些嘶哑的声音问:“什么办法?”
宙斯看了一眼白小当。说:“那么我们不得不提到‘那个原因’。”
李真也沉默着将视线转向身边的女人。
忽然承shòu这样两道目光,即便白小当也变得局促起来。她略一迟疑,随后站起身:“如果不方便,我可以走出去。”
但李真抬起手阻止了她。
“不。”他似乎相当艰难、却又有些解脱地说,“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又看宙斯,像是要从对方那里得到认同。于是宙斯笑着说:“的确已经没有必要了——奥林匹斯的每一个人都清楚这件事。”
李真站起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知dào
是不是错觉,白小当觉得李真的这一口气呼出了很多东西——他的身体似乎慢慢舒展开来,仿佛一棵树被巨大沉重的岩石压抑着——现在这岩石忽然被搬走了。
“我早该想到这件事。”李真说。他的语调发生微妙的变化——从前说话的时候他的尾音总是略略下压,好像每一句话脱口而出都会带给他沉重负担。然而现在他的口气变得正常,甚至用一个略微上扬的尾音传达出了如释重负的语气。
“我早该想到这件事——”他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甚至露出微笑,“你们叫它盖亚!”
“是的。这个名字流传了下来。”宙斯回答。
白小当眨了眨眼。“盖亚”这个名字很熟悉——希腊神话中的大地之母。现在几乎每一个人都对神话这种东西相当敏感——因为你说不好哪一段神话当中的哪一个角色就是曾经真实存zài
的。现在她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宙斯——虽然并不像传说中那样威风凛凛、藐视一切——那么盖亚……
“就是我所说的,某个原因。”李真转向白小当,认真地说。
然后他伸手指了指脚下的地面:“它是活着的。”
白小当瞪大了眼睛,看看地面,又看看李真,脸上浮现出迷茫的神情。这并非那种彻底一无所知的迷茫,而是因为头脑里的思绪着实太多而产生的迷茫。
“你是指……嗯……哲学层面?还是某种我们还不知dào
的规律?或者说……”她皱眉,小心翼翼地说出自己的猜测。
但李真打断她的话,又向地面指:“不需yào
想得那么复杂。我是说,我们所在的这颗星球,我们的地球,悬浮在宇宙空间里的、围绕着太阳转的这颗地球,它是活着的。它,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生命。”
片刻的沉默之后,白小当惊叫起来,同时飞快地退后了两步,好像要避开什么——实jì
上她更想要做的是跳起来:“怎么可能?!活的?天方夜谭!怎么可能?!”
李真轻轻摇摇头,走过去按住白小当的双肩,让她脚踏实地:“所以我很庆幸最初没有提起这件事——即便是你都是这样的反应。小当,我不是在开玩笑。不过你也用不着太紧张——它现在正在睡觉,而且它已经睡了几十亿年。”
白小当看着李真的眼睛,试图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她失望了——对方的态度很认真,甚至有那么一点儿几不可查的喜悦。后来她自己也体会到了这种喜悦——那是终于可以将一个可怕的秘密说出口、与他人分享的、有些残忍的喜悦。
“那、那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她结结巴巴地说,忍不住轻轻惦着脚尖儿,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变得轻一些,好不会打扰到脚下那无比个巨大、匪夷所思的存z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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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的第一天、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