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暮迟夜

  “冥王之意,是那人本就未魂飞魄散,”
  黑白无常二人,围着方才还泛着红光,极其烫手,如今却已经恢复冰冷,且黑黢黢的石块,一番研究下來,依旧无法明白冥王方才所言,
  “既然女娲娘娘如此宠爱这第一童子,能为他安排一条后路,便也能安排第二条,只不知当年她便已经将主意打到我们冥界來了,”
  纥岚心中虽不舒服,嘴上如此说,但心中也清楚,当年的冥界只是受命于天庭,还未能与天庭分庭抗礼,所以女娲娘娘为夜珩君安排好后路,也不能说什么,
  只他心中仍旧咽不下去一口气,想到小岑子在睡梦中依旧喃喃地唤着少爷时的泪流满面,或是做噩梦惊醒过來时,见到自己关切的脸,却是一脸失望的表情,这让他心中气怒与嫉妒一同发作,便连带着也不希望夜珩君再出现,若是出现了……
  冥王手中拿着黑黢黢的石头若有所思,这就是当年女娲娘娘补天时所剩余的天石,因其颜色深黑如无底洞般,众人都唤之为夜石,是夜珩君的元神所在,却不知谁听來的,灵石不灭便能保无事,可如今灵石已灭,夜石却还在,
  突然他似乎想通了一些事,关于灵雪因的,也就是当年的单灵仙子,还有魔王煞題,时隔如此多年,以那两人与夜珩君的交情,定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但这些年來却都销声匿迹,魅惑他知,來他这喝了一盏茶,便又走了,只那只老狐狸也是成精的,端不会如此无能一招就被珑御清打死,却來他这是为何,
  越來越多难解之事纠缠在一起,似乎成了一道死结,解不开,却又并未完全拉死,让他想得头疼,
  “今日这事,不得说与冥王妃听,若是被本王知道,便自个儿到十八层地狱去,”说罢,含威面容扫视殿中几人,直看到众人都汗流浃背,才一摆袖袍,往夜岑宮而去,
  夜珩如在虚无的世界睡了一段极其漫长的时光,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年,漫无边际的黑,交杂着漫无边际的飘渺的白,空虚却不孤寂,只是似乎遗忘了一切,不知己身,不知人事,只是那个空阔的世界里,有一盏烨烨华灯,映照着他的世界,应当已是深夜,夜是该就寝的,
  他只知自己叫珩,在睡梦中曾经有一个白衣飘渺的女子,來到他身边,细细轻柔的抚摸着他,唤他醒來,只人是浮万千皆如水雾,总带着点不真实的味道,也不知何处是梦何处是现实,只想着一味的沉睡,
  然而冰冷的世界持续太久,在他就此冰封在那个时空时,却又有一阵热,热得他汗淋淋的直想睁开眼,身是疲惫的,似乎有万年之久未曾好好休息,如今只觑了个时间,好生修养一番,
  谁在他耳畔低低的呢喃,一声声的“珩……”,敲入他心扉,只觉得熟悉,却真的也想不起來那人的模样,
  反复如此,他便知自己的名字叫珩,多余的便也无意识了,不知何时,他的世界里,除了白云飘渺,烟波弥漫,便又多了些青竹,翠绿翠绿的一片,风摇而动,风姿绰约,隐隐还带着淡雅的清香,几个人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却抓不住一些多余的什么、
  岁月蹉跎,便也是如此造就的吧,起身时,一身白衣已是与这个世界融合一体,一头白发披满前襟,岁月便如此飘摇而过,
  头顶本是望不到天际的白,不知何时变成了火焰似的燃烧起來,他便是被这样的浓艳的色调,以及渐渐高上去的温度给弄醒了,
  脚下是一个莲花蓬坐,还带着菡萏的清香,未有固定的位置,似乎一直在随着无形的空气在虚无中飘荡,如在风雨中随风而飘的孤舟,怎的也寻不到岸,
  夜珩起身,一头银发流泻在身后,长长的拖曳到地上,将淡红色的菡萏蓬坐,铺上了白色的色调,奢华而典雅,
  温度何时降下去的,他已经记得不清楚,只当那红色渐渐散去之时,他又开始觉得困乏了,只心底有个声音响起,低低婉转的,唱着一首歌,不似女子的轻柔,男子独特的雄厚的声线,却将那哀愁之情发挥得淋漓尽致,似乎那里包含着万年的眷念,让他心也跟着纠紧,然而最终还是抵不过那抹疲倦之意,
  青山外,云雾白,看破宕跌红尘埋,空寂林,竹节枝,一抔琉璃黄土盖,
  雪纱衣,霓裳曲,窈窈生姿红袖舞,相思弦,尘缘浅,红尘一梦弹指间,
  茧丝缠,桑叶黄,泪溅帛绢迷乱颜,宿命牵,轮回换,奈何回眸看旧缘,
  ………
  三生叹,叹红颜多辗转,离歌梦,梦故里升烟灭,醉花泪,泪洗红尘眷念谁,
  玉箫悲,悲那山国破碎,云遮月,月笼寒烟寤寐,去留意,意需一声挽留语,
  待何年,年过几曲清歌起,他年再续,前生來世,因缘劫,
  “……待何年,年过几曲清歌起,他年再续,前生來世,因缘劫,”
  竹寒弦最后一个尾音收起,久魃便从趴着的姿势,又换了一个,却是背对着竹寒弦偷偷的抹眼泪,虽然知道如今的竹寒弦看不到他哭泣的模样,但还是无法对着那张脸,哭得像狸猫一般,
  “弦哥哥,你不会其他曲子了吗,为何这些年來你反复弹唱的就只有这一首,”虽早已经听过这首曲子,却还是在每次听完之后忍不住便泪流满面,就如清风师伯与云遥道人所说的一般,或者师傅他自己,被就早已知道了会有此劫,所以才会有感而作,
  竹寒弦只牵强一笑,将琴细细抚摸擦拭后,才若有所思的道:“昨日我梦见珩了,但他却不认得我了,我抓着他的受,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话,他却冷漠的甩开我,转身便走,我一急,便哼唱起这首歌,他却停住了脚步,回身疑惑的看着我说,‘我梦里一直在唱歌的那人便是你,’经此一梦,我总觉得他在临去前唱这首歌是有深意的,”
  竹寒弦说着自己的话,也不打算要久魃回答他,两人这些生活模式早就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如今他越发的喜静,而久魃是停不住的性子,却也在为了配合他而渐渐的习惯了在他面前安静下來,
  只久魃在听着竹寒弦的自说自话,神色纠结,几次欲张口说话,最终还是吞咽了回去,或者在私心里,他还是希望师傅的心中,只有他一个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而不会为了一个凡间的妖,放弃尊贵的身份,
  漫漫长夜漫漫月,青衣薄雨两相依,归梦里,谁哭泣,守得百越当故居,
  这个夜幕,來得迟,也不知何时才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