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心难测

  终归还是认识的人,一起生活多年,夜珩君对灵雪因也算极了解了。几人去了灵雪因的处所,一个极其精美的冰宫,寒冰为壁,打磨得极光滑,四壁可说是光可鉴人,通过不长的通道,到得大厅,不算太广阔,却胜在摆设简单而雕琢精美。
  四壁下方都有些栩栩如生的动物人物冰雕,其中一个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在大厅右方一个相对高的平台上的一个一手托腮一手执棋沉思的男子,眼神悠远淡然,面容绝美,棋盘旁还有他惯常用的茶杯。
  几人见此,都有些明白,倒是灵雪因蛮不在乎的请众人坐了,摆出一些寒天里所没有的瓜果招呼着。
  “灵姑娘一人住在此,倒是极雅致别出心裁的,只不知平日里有何消遣去处?”
  灵雪因看看坐在她对面低头抿茶的人,苦笑一下,摇摇头,只道:“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该去何处找消遣,再说,我一个姑娘家的,能去何处?”
  龙公子一听这话可不乐意了,摇头道:“方才龙某人看姑娘那一手,法力并不比在下低,有如此身手,去哪还不是一个念头,怕只怕是姑娘不想动,不愿出去看看罢了。”
  灵雪因抬头愣了一下,虽然众人都知的理,这个龙公子却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倒还让人生出几分尴尬来,但转念一想,她方才所说,都带上了指责意味的,说她耍脾气也罢,只相处了如此多年,夜珩君却说变心就变心,伤了她的心不说,更是对她不闻不问,端的是绝情如斯,怎能让她心顺?
  “这倒是,只雪因没有相携游玩的伴,不像公子与珩一般可以随性四处而去,所以只能寻了个去处,好静心休养些日子。”
  “这好办,若姑娘不嫌弃,在下愿意陪姑娘四处去走动走动如何?”
  夜珩君依旧没反应,自顾自的喝茶,竹寒弦看看那稍微冷下几分的面容,心下也沉了几沉。终究还不是无动于衷的,那他又将自己置于何地?
  三人在灵雪因辟出来的冰宫住了下来,一人一个密闭的房间,不会显得寒冷或闷热,却是一个极好的处所。
  竹寒弦在房中犹豫的四处走动,下不了决心让自己不要担心。那个女子,曾经那样深刻的镌刻在那人的心里,如今要看着自己曾经深爱的女子投入另一人的怀抱,终归是心里不顺畅的吧。
  他的犹豫没多久,便听到他对房的门开了,夜珩出去了!在门边停下,静静倾听,手不由自主的握在了冰冷的把手上。
  “雪因,我有话与你说。”
  夜珩君冷凌的声音,透过不甚厚的冰门,隐隐约约的传入他耳中。
  “珩你有何事到时再说吧,我明日与龙公子出去玩些时候,你有什么话可以到时一起说。”
  灵雪因在大厅中,手拿一个锥子一个锤子,在敲敲打打的雕琢着新的物品,是一株迎风飞扬的傲梅,花态显出了几许形状,只花蕊处需要细细雕琢。锥子落在冰上,闷闷的声音,并不显得吵闹。
  “你何时回天宫去?”
  夜珩君却不让她逃避,直接夺了她手上的锥子,逼视着她的面容,严肃道。
  方才竹寒弦在,他不好开口,加之上次也是他让她心灰意冷的离开的,怎的说心中还是有愧疚,又难以启齿去道歉,可细想,两人处了那么多年,为何就不能做朋友,他可以依旧宠着她,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与久魃一起生活在单灵宫中,不必如游仙般,无处可去。
  方才她的怨气,她的愁苦,他都有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百味杂陈不好受。
  灵雪因只看了对方一眼,也未说话,将手中的锤子放下,起身便回了房间。
  随后,大厅传来一阵清脆声。却是被夜珩君握在手中的玉石锥子,瞬间被握成了块块碎片,落了一地。
  第二日一早,龙公子便兴匆匆的去敲开灵雪因的房门,夜珩君在这时从房中出来,看了两人一眼,默不作声的去了厅中摆弄昨日临时弄出来的冰棋,只有白棋,五指划过,便将一半的白棋变成黑棋,回身看着跟在他后面的竹寒弦道:“要下一盘吗?”
  竹寒弦默默看了对方一眼,在他对面坐下,手自然而然的执起黑子,放于面颊旁,一阵冰寒气息。
  龙公子出门,特意过来告辞,夜珩君并未多理,倒是平日与他不对付的竹寒弦抬头对他淡笑,并颌首示意他可以离去了。待得两人一走,夜珩君却拈指沉思,久久不落下。
  “若是担心,便跟着出去得了,何必在这摆这幅表情?”
  竹寒弦怒了,将手中几个子扔了出去,砸在冰冷光滑的棋盘上,顺时滑动开去,撞散了下了一半的棋局。
  夜珩君抬头看着他,却并不说话,许久的静默在两人间流转,这是多久之前,他们也曾经如此,不言不语,却在冷战着。只往常的冷战他能忍受,这次却感觉心一阵阵的被割剐着的痛,痛到窒息的那种,他能忍受夜珩将自己放在他的家人之后,能忍受他将天下大义天下责任放在他之前,却唯独不能忍受,他将他的旧情人放在自己之前。
  夜珩君没有如他所说的追出去,他依旧慢条斯理的放下棋子,却不再继续棋局,而是起身,站在了那一尊他的冰雕面前,久久的凝视。
  “你知当年她是为何而死的吗?你不知道,我却清楚,所以面对她,我不能不带着愧疚,也必须带着对她的愧疚,活一辈子。”
  他的声音带着伤感与沧桑,已不是平日里他熟悉的那个淡漠的,永远都以处事不惊,淡然独立的夜珩。这段时日里,他看见了他比较像一个凡人的一面,他喜悦,他高兴,如今为着他有着因另一人而起的这些感情,他嫉妒,他要抓狂。
  死?难道因你而死就能让你永远愧疚,永远存在你心里,抹不去挥不掉吗?若是如此,我也愿成为那个为你而死的人,如此,我便也不再担心,从你的生命、你的记忆中淡去。
  两人平淡的过了两日,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够十句,夜珩君想着灵雪因的事,竹寒弦想着他与夜珩君的事,多少情事多少情,纠缠着他们,一天天的难受。
  第三天,灵雪因与龙公子归来了,似乎游玩得很尽兴,归来时还言笑晏晏的。
  灵雪因偷空看了夜珩君一眼,见他脸色并不太好,心头的一口闷气出了不少,脸上笑容更艳,状态亲昵的与龙公子道:“这两日还真多亏了公子,我玩得很尽兴,改日若公子还有空,我们再一起出去,如何?”
  “有空有空,自是有空的,雪因姑娘亲自相邀,便是大事也变成无事。”
  这边龙公子说得油滑,夜珩君脸色更难看,竹寒弦转身,砰一声大力关上门,震得四壁的冰颤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