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离不去

  欧夜珩被煞题重伤昏迷,这一睡便是几个日夜,人间却是十年已过。那场魔界的动乱,看跌山与冥府合力的围剿,具体过程无人知晓,只知那之后,煞题重新掌握魔界之权,而竹寒弦,依旧带着他的兵团,征战四野,平定五湖。
  珑御清寸步不离的守候在重伤的欧夜珩身边,一边也曾派人领兵前去围剿魔界,却因盘山岭经历一场大战之后,易守难攻之势不再,魔界举族搬迁,刹那间人间蒸发般,踪影无寻。
  “今日朕让太白金星过来再看看你的伤势,朕有事出去一下,你就好好在这休息吧。”
  珑御清轻柔的为欧夜珩将被子拉好,看着他依旧苍白憔悴的脸,心疼莫名。心中对煞题的怒意又增加了几分。
  欧夜珩虚虚应了几声,便又闭目睡了过去。
  太白金星的金丹药效太厉害,这几日他一直全身冷然交替得难受,出了一身的汗后又像被扔进冰窖里,冷得难受。这几日珑御清都看着他,不让他因为难受而作出伤害自己的事,他过后却也是累得无力,一直都不太精神。
  这一睡,迷糊间似乎听到太白金星峻烁的声音带着些暗哑,他掀了掀眼皮,转身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却已经是日照西斜,热烈的阳光躲到了天边的云层里,残阳光照却还是有的。睡得整个人不太舒坦,便起身披衣走了出去。四周没个人影,缓缓的沿着缭绕小道,不知不觉便到了南天门。
  南天门三个大字用朱红金砂描绘,在艳艳残阳中,闪着别样的光芒,透过大门,看见外头云层叠叠,偶尔露出一片翠绿。
  看跌山……
  欧夜珩缓慢的迈步走去,将要出南天门之时,从左右两边横隔出两把长长的矛,交叉在一起,堵住了他的去路。抬头只见两边直立着穿着银白盔甲,全身只露出两只灿亮眼瞳的守兵。
  “请夜珩君回恒阳殿歇息,玉帝有令,不得让夜珩君出南天门。”
  透过冰冷的盔甲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声音。欧夜珩抬头看了看那些看不到表情的士兵,抿唇不语,转身便往来时的反方向而去。
  原来不是没人,只是他遣走了人,他可以在整个天庭走动,却唯独不能离开南天门。
  突然觉得悲凉,本被魅惑强带着去了天姬山,随后被竹寒弦带回了看跌山,直到如今被珑御清囚在这光鲜的天界。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为何却无法说不?
  路,漫长而曲折,走走停停,思绪翻飞,却不曾留意四周景色,待得回神,却不知此地为何处。
  眼前一条幽僻小道向上蹒跚蔓延,从半腰间隐在了云层之后,四周还有几条窄窄的小道向两边延伸出去,似乎拦腰缠绕着山腰转了一个圈,再回到原点。欧夜珩抬头看看这座山,轻叹一口气,最终还是缓慢的迈步上前。
  四处景色迷人,花草鸟兽出没却不显慌乱荒凉,欧夜珩逛着逛着,心情也好了不少。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半路,站在一块石碣旁,欧夜珩认真的看着这块无任何字的碑石,许久还是无法找出有何奥妙。
  轻叹一声,转身要走之时,背后传来石块相撞的声音,欧夜珩回头看去,却是无任何字的石碣突然在正中出现了一行深深的字:云霄爻。
  在爻字交叉之处,出现一个手指大小的红点,欧夜珩看着似是熟悉,本能的将右手拇指按上那个红点,那巨大的石碣,颤动起来,随即便向两旁缓缓移动,将中间的几个字从中心断开两边。
  石碣分开后,里头却是别有洞天。一个大而空旷的广场,光可鉴人的玉石地面,淡淡的云烟飘在膝盖以下,走在地上便有翩跹之感。四周却也是高大耸立而独立院式的大殿,每个殿匾额名字不同。
  欧夜珩站在正中那最高大峻肃的大殿前,这应该是个主殿,殿前阶下正中有一个香火鼎盛的四兽方尊鼎,四兽分别是上古灵兽中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别朝向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微微张开的兽嘴,吐露着袅绕的烟雾,玉石地板上的白烟便是从此处而来。
  欧夜珩站在这个大鼎旁细细查看,四兽雕刻逼真,神态各异,在这袅绕中似要挣脱束缚,飞出这座别有洞天。
  此处居然有此地?欧夜珩是又惊奇又好奇,四顾查看了下,不见丝毫人烟,似乎此地是一个早已被忘记的处所,但弥漫不去的浓烟,却又让人压下这个念头。
  提摆踏步上前,轻轻一推,高耸而看上去笨重的铁锁大门便“哐呛”一声,往殿内退去。殿中正中央依旧是一个香火鼎盛的四兽方尊鼎,形制一模一样,连香插的数量方向都一样,只是规格明显的小了些。欧夜珩看着空旷大殿四周各种不知名的壁画,有山鸟虫鱼,有神兽妖魔,有仙人飘飘,也有普通的凡人繁荣贸易,只不知此处为何处,竟然囊括如此之浩瀚巨幅。
  云山飘,雪海摇,青龙玄武在母桥,朱雀白虎吼山鸟……
  童稚软蠕的歌声突然从四壁传来,朗朗的,明艳的,似乎有光亮透过那想阴暗的壁画,照亮了整个宽敞的大殿。
  欧夜珩侧耳细细的倾听,恍惚那歌声,一直都存在他脑海中,一直就伴着他成长。
  云山飘,雪海摇,青龙玄武在母桥,朱雀白虎吼山鸟……母桥过花轿,花轿美人娇,琵琶伴笙箫,谁在等……
  喃喃低语出声,这首歌谣回响在脑海,回响在耳边。那个清雅秀丽的女子面容,映在一双清澈明朗的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抚摸着幼童总角,一下一下,一声一声,回荡在虚无而真实的空间。
  “师父……”欧夜珩低头,一行清泪顺着微闭的双眸,渐渐落在了玉白飘烟的地上,隐没不见。
  “夜珩君,贫道有礼了!”
  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传来,打断了欧夜珩陷入思念的思绪。抹了眼眸间的泪,欧夜珩深吸一口气,回身向来声看去。一个人逆着光,清瘦高挑,白发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