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夫妻之间
若是没经历过生死,没在磕磕绊绊中有这样那样的领悟,蓝佳音保不齐就要跟某人开这个口的。
可正因为,她经过了旁人难以触及的潮起潮落,看过了许多的是是非非,重来一遍,换了个不同的角度,看到眼中的人和事,更是有许多新的感触,反而把原本争强好胜的心思给磨去了好些。
要知道,现在的沐凌铉,正面临人生的一大难关,他整日里想法子,看要怎么才能即把挡路的大石顺利的搬走,还不伤及父子,夫妻间的情谊,想这些大事都还来不及,蓝佳音那里能拿这些琐碎事情,去分他的心?
这样的考量,这样的体贴,也只有眼光,心态完全改变的蓝佳音,才会想的如此周全吧?
看着蓝佳音手拿白玉阁特制的名帖,和王妈妈相谈甚欢,宋巧芳眼中难掩一抹艳羡,忍不住小声对胡清惠说,“音妹妹好大的面子,白玉阁的帖子,我娘都没能得呢,她居然只来了一次,便纳入囊中,羡慕死人了。”
胡清惠见她明打明的说出心里话,倒不是个暗地里妒恨人的,也不吝教她,“其实,王妈妈这般大方,一来,箐箐是府尹之女,二来,谁叫她出手大方呢?”
“你想想,这没遇见中意的玩意儿,尚且花了两千多两银子,要遇见真心喜欢的,她会舍不得花钱?”
“说白了,无非就是名和利罢了,待得宋大人往上再升一升,你也不会比她差呢。”
宋巧芳掩唇一笑,娇嗔的说了句,“惠姐姐真是个明白人,像你这样直爽的小姐,可真是不多见,你是不知道,平京城里的小姐们还好些,我曾随父亲在江南赴任,哪里的小姐说话,哎呦呦,一句话,说的那叫一个拐弯抹角,意思从来不知说,都让你猜,真是费神累心的很!”
胡清惠在江南呆了五年,哪能不知道世家千金的通病?
忍不住轻笑起来,不知不觉中,两人都觉得和对方亲近了好些。
瞧着时间差不多,胡清惠示意蓝佳音,三人收拾东西,带着人告辞,乘着马车往神仙楼去。
得了空儿,蓝佳音虚心请教胡清惠,“婉婉,你说我今日买的那几样首饰,你大嫂最中意的,会是那样?”
“怎么?”胡清惠放下手中的粉彩瓷盏,柔声问道,“你这是要选一样送我大嫂么?”
蓝佳音举起右手,晃了晃腕子上带的那对绞丝虾须镶珠镯,笑嘻嘻的说,“那天你得了红宝石耳坠子,我回去的时候,康嬷嬷说兰香送了东西过来,打开一看,就是它们了。”
说着话,她还拨了拨这对银镯,“喏,你们看,粉色的珍珠是不是很漂亮,既是得了大嫂子的好东西,怎么能没有回礼呢?”
“就是不知道大嫂子喜欢璎珞,珍珠钗还是水晶七宝镯?”
胡清惠想了想,点头道,“我记得大嫂有套粉色绣白梅的衣裳,和那挂赤金琉璃碧玺梅花璎珞很配的上,不若就送这个吧?”
蓝佳音含笑颌首,扭脸吩咐锦珠,“把装璎珞的锦盒单取出来,回家换个好看的盒子,你亲自给胡大嫂子送过去。”
锦珠连忙躬身应了,自去身后的包袱里翻找不提。
宋巧芳见她们俩说完了话,很快就尽职尽责的做起了向导,让丫鬟撩开窗帘,指着沿路上有名的店铺,给蓝佳音和胡清惠瞧。
蓝佳音一边做虚心倾听状,一边暗地里寻思,“还好,后儿个家中的宴会,娘亲也给宣平侯府去了帖子的,到时候旁人不一定来不来,可阿铉必定会来,一定要瞅准机会,私下里请他过来,问他和侯爷的擂台打的如何,我也才好安心。”
有了这个决定,她少不得要暗自谋划,后日要怎样安排,才能不为人知,又顺利的和沐凌铉见上一面。
至于两人要在那里相见,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既要隐秘,还要便宜,最主要还是得安全。
想到这些,蓝佳音顿觉有些烦心,以至于刚还心心念念的西地美食,都被抛到了脑后
沐徳邤此番出巡三关,一去就是将近两个月,回来只匆匆到后院见了夫人一面,便被一脑门子汗水的管家,又请回了前院。
按着惯例,平京城里的武将文官,世家大族,都会来宣平侯府参加宴会,除了表示自家对侯府的忠心支持,也有讨好巴结的意思。
这样的交际应酬,是作为宣平侯应当应分的事情,沐德邤带着四个年长的儿子,在宴会厅里款待宾客。
待得送走最后一名重要的客人,沐德邤让儿子们自去休息,自己带着几个心腹先回了外院书房,一路走过来,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廊下的灯笼逐一被下人点燃,照亮了脚下的道路。
进了恒德苑,沐德邤眼前一亮,不由双手后负,驻足不前,虽只是短暂的瞥了一眼,但也不难看出,他院子里这一溜串几十只灯笼,都是才新换上没多久的。
再想到今日待客的好茶,人人夸赞的糕点,应有尽有的丰盛菜肴,人人吃的餍足的满意笑脸,不得不说,自家夫人的确是劳苦功高。
梁文玉今年也是快五十的人了,当初沐徳邤随父亲进京为先皇贺寿,没想到偶然间,在宫中见了人比花娇,在人群簇拥中,出口成诗的梁家大小姐。
那一眼,沐德邤宛若看到了坠入凡间的仙子。
没多久,在右相家的赏花宴上,两人再一次相见了,这一次,有人引领,沐德邤和心目中的仙子,说上了第一句话。
一见动心,再见便决心求取。
沐德邤是沐家嫡长子,婚事本当遵从老规矩,迎娶武将家的巾帼英雄,一来,是武将家的小姐自小习武,身子康健好生养,能多多的给沐家添丁进口,二来,是沐家从来就有夫妻同上战场的先例,武将家的小姐在大难来临之时,总是要比娇柔的文官之女经得住风雨,顶得住将要轰塌的天。
沐徳邤的曾祖母,当年就是死在战场上的,老侯爷最是以有如此伟大的母亲为荣,是以,这位早早就给儿子看好了几位小姐,都是手下得力干将的女儿。
一个个的,都是身体健康,弓马娴熟,那一个都是上马能杀敌,下马能管家的巾帼英雄。
想来,若是从未见过梁文玉,沐徳邤也许就遵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可,偏偏老天爷就让这对夫妻,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相遇,作为京城双璧之一的梁文玉,身上的光彩端的是无比的耀眼夺目,就连沐德邤这样的少年英雄,也难以抵挡住佳人的魅力!
于是,无惧无畏的沐德邤就跟自家老子禀明,说今生今世,除了梁家大小姐梁文玉,别人都不要!
老侯爷被儿子气了个倒仰,梁文玉是谁?
那是帝师之女,天底下最装模作样的文人,能养出什么好女孩儿?
他肯定是不能答应啊,父子俩因此起了争执,老侯爷甚至亲自上手,胳膊粗的棍棒打断十几根,都未能让这个一根筋的儿子回头。
还是身边跟随的幕僚,管家们实在看不过眼,生恐激怒之下,老主子一个把握不住,再把小主子给打死了,那高兴的可就是金銮宝殿上坐着的那位了。
这群人求情的求情,分析利害的分析利害,终是劝的老侯爷收了手。
再后来,英雄抱的美人归,也算是在大周朝传了一段佳话。
只是妻子连生三女,不得一男,偏又给原本幸福的小家,笼罩上了厚重的阴影
摇了摇头,沐徳邤不愿再回想那不堪的过往,眼下,自己和最心爱女人所生的宝贝疙瘩,羽翼已丰,死小子才多大?
这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拦路石给踢开了。
“唉,到底是几条人命,不是家里养的猫狗,铉儿啊铉儿,为父希望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事情做绝了呀。”沐徳邤心中感叹。
他作为父亲,对自己的儿女自有安排,一方面,他不会让庶子占了嫡子的尊贵之位,另一方面,他也会在嫡子的强势下,尽力保全节节败退的庶子。
都说皇家子难为,可在如宣平侯府这样的家庭中,儿子也不好当啊!
此刻的沐德邤一心想着夫人,仿佛已经将下午时,那小厮转告,白姨奶奶重病的消息给忘记了。
就看他一挥手,果断吩咐道:“今晚本候去夫人院子,对了,可曾把本侯给夫人的物件都送过去了?”
他得用的长随沐刚躬身回话,“回侯爷的话,一进侯府,大管家便在沐晁的协助下,把各位主子的东西都分送了去,夫人那里,是第一个送的,夫人高兴之余,还让含月赏了青明五两银子。”
沐徳邤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他虽未说话,但含笑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愉悦的心情,这位当先迈步出门,几个年纪不大,长相机灵的小厮跟在后面服侍。
五十多天不见妻子的面,心中也是十分的想念,只是沐德邤不敢有所表露,见了妻子,也还是往日一般严肃的表情。
而梁文玉因着沐逸山此番做出的好事,心里对夫君又很有些怨怼,当下夫妻俩见了面,却是四平八稳,你恭我敬。
梁文玉从含烟手捧的雕花鸡翅木托盘上端了茶,亲手奉给夫君,柔声道:“听梁妈妈说,侯爷晚饭用的烤全羊,妾身便沏了老君眉,您去去油荤,也好养养胃。”
沐德邤‘嗯’了声,抬手去接,不想却看到妻子一双手纤长白皙,犹如嫩葱一般,不禁看的痴了,“蓁蓁就是会保养,瞧瞧这小手嫩的,不比那二十岁的小媳妇差。”
这一走神,就忘记要接茶了,梁文玉和他面对面,当然知道这位正痴痴的瞧自己的手,羞的老脸一红,竟是险些站不住。
转身将茶放在八仙桌上,因着心慌意乱,手下也没个轻重,就听‘咣’的一声脆响,泛红的茶汤都溢出来了些。
两人不禁四目相对,都觉得老大不好意思,不约而同的清了清嗓子,一个抬手去端茶,一个扭身坐到了右手边的太师椅上。
“嗯,这茶不错,多谢夫人。”沐德邤点着头,毫不吝啬的大声夸赞。
梁文玉笑道:“是铉儿特意从京城带回来的,虽说咱们平京未必就没有这个,可难得孩子的一片孝心不是?”
沐德邤听到沐凌铉的名字,手下不禁一顿,“岳父,岳母,并两位舅兄的身体,可还都好?”
“都好,就是娘亲年纪大了,不爱出门,闷在家里又寂寞,把孙子孙女接到跟前吧,又嫌吵闹,这样那样都觉得不得劲,倒让大嫂头疼得很。”说起娘家的事情,梁文玉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一长串说的那叫一个顺溜,连口气都不带歇的。
沐德邤威严深重的面上,闻言不禁浮现了一抹浅笑,“有的人那,数十年都改不了本性,你说奇怪不奇怪?”
可再反过来想想,他不禁是轻嗤一笑,“不就是因着蓁蓁从不改本心,永远不舍弃骨子里的那份骄傲,你才高看她一眼的吗?”
“这会又矫情个什么劲?”
冷静自持也渐渐被眉眼中的柔情取代,少不得顺着梁文玉的话,问了问沐凌炫在京城的所做所为。
夫妻俩说了会闲话,也算是有问有答,梁文玉瞧着时辰不早了,起身对着自家夫君一福,问道:“天色不早了,侯爷一路辛苦,不知您今晚歇在那里?妾身也好安排,让人去传话。”
沐德邤隐藏锋芒眼神的双眼,闻言不由的就眯了眯,形成了一个漂亮的弧度,看的屋里一众伺候的丫鬟,妈妈都低下了头。
有人心里不禁暗想,“世子爷虽是年少英俊,可侯爷成熟稳重,更是极具魅力,也难怪白氏,古氏之流,卯着劲的跟夫人抢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