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决心
她万万没想到,从沐仁这里得到的消息,是这样毁灭性的消息。
没见到沐仁前,她还想着,只是沐仁办差失误,不小心被世子爷生擒,并不是太大的事情,只要自己能想办法将人救出去,大不了以后改个名字,永远在旭虎关不要回平京也就是了。
可现在,竟然是她和沐仁的事情,被沐逸山知道,这才故意设局陷害沐仁,为的就是置这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男人于死地。
那么,就算薛如兰费劲全力,将人给救出去了,沐仁以后也不会有安居的生活,他将要面对的,是沐逸山和薛华的联手追杀!
这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啊
最主要,沐逸山弄死了沐仁,又岂能让薛如兰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活着?
就算她大哥拦着求情,可是,薛如兰太了解沐逸山了,这位能和沐凌炫十六年不死不休,那暗地里弄死自己,估计也就是两三年就搞定的事儿。
到时候,她死于重病,薛家又能说什么?
只要沐逸山允诺,继室还娶他薛家的小姐,薛华八成就欢欢喜喜的去选人了。
等到沐仁和薛如兰双双死绝,那沐冰元姐弟三人,还不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
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薛如兰半天都回不过来劲,好一会才哆嗦着嘴唇,结结巴巴的问了句,“怎么会?”
“除了巧珠,还有鲁妈妈,就再没人知道了呀。”
沐仁看她被唬得脸都白了,哆嗦的厉害,心疼不已,拉着薛如兰的手,沉声道:“现在说,也不过是事后清楚罢了,但少不得还是要让你知晓原委的。”
“去年过年的时候,我曾无意间,在大爷的外书房,看到巧珠和沐春躲在小抱厦后面说话,巧珠正好面对着我,看着她是巧笑嫣然,明显是中意沐春了。”
“你也知道,沐春本是大爷的长随出身,因着作战勇猛,屡屡立功,大爷觉得十分给自己长脸,便让他脱了奴籍从军籍。”
“有了大爷的大力扶持,不过五六年的光景,沐春便熬成了六品的亲郡校尉,你想想,巧珠要是跟了他,不就是现成的六品官夫人?”
“那会我还没想到这里去,反是替他们俩欢喜,觉着有情人终成眷属,乃是多么难得的好事?”
“可既然你现在说,咱们俩的事情只有巧珠和鲁妈妈俩人知道,那必是巧珠无疑。”
薛如兰顿时气的眼都红了,想到这贱人整日里装成一副忠心不二的模样,其实背地里将自己早都卖了个精光,今日若不是沐仁告知,让她晓得身边最大的叛徒是谁,那怕是以后怎么死的都不清楚。
巧珠可是薛如兰的心腹丫鬟,要是这位狠了心要下手,那置她于死地的机会,可真是不要太多了。
想到许是巧珠笑盈盈的奉上一杯热茶,许是她满脸关怀的捧上一盅补品,又或许是经她手焚烧的当年新香
“我的天哪!”薛如兰心惊胆战,“这才真是防不胜防呢。”
可能有人要问,为什么这俩人只怀疑巧珠,却一点都不怀疑鲁妈妈?
那是因为,这位鲁妈妈乃是沐仁亲娘的妹妹,是他嫡嫡亲的姨母,鲁妈妈的命不好,嫁了人却一生无子,故而一直将沐仁当亲儿子看待,自然事事都护着,就连沐仁和薛如兰私通这样要命的事情,鲁妈妈都不惧生死的帮着遮掩,所以她万万不会做出出卖沐仁的事情来。
薛如兰知道自己和沐仁的私情,已然被沐逸山晓得,心虚的不行,慌的出了一头汗,往日里多精明的一个人啊?
此刻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毕竟这件事情上,是薛如兰失德,错在她的身上,就算是不要脸的闹开了,娘家也帮不了个什么。
不由就带着哭腔问了句,“那可怎么好?大爷从来都是瑕疵必报,只看他怎么对世子爷的,就能想到你我的下场如何了。”
“我现在只担心,就算他杀了你我,只怕还不得出了那口气,并不算完,连累的哥儿,姐儿也必被他嫌弃无疑。”
“元姐儿还好些,至少定给了宝山,我爹娘不管怎样,也定会照拂一二。”
“可齐哥儿和小妞妞怎么办?”
“他们兄妹俩,一个才十岁,一个才六岁,捏死他们不跟捏死只蚂蚁似得?”
“我就算是死了,也不能瞑目啊!”
薛如兰悲从中来,用帕子掩着面,好一通低声哭泣。
沐仁心疼欲裂,勉强提着精神,好言好语的哄劝了一回。
好容易薛如兰的悲泣声小了些,他才由不得担心的问了句,“小妞妞可还好?”
“我怎么隐约听着后院有人说,九小姐病了?”
“没事,只是小孩子贪凉吃坏了肚子,已经服了药,现在好多了,你别担心。”薛如兰说起女儿,心中喜欢,语调都平稳了不少,“这孩子越来越聪明了,比她大姐机灵得多,将来必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
沐仁低着头,沉吟了良久,突然,他抬起头,眼神坚定的说,“为了你和孩子,我豁出去了,此番必然配合世子爷,将大爷陷于绝境,只要大爷因此事被侯爷夺了兵权,他就算是在侯府失了势,以后少不得得反过来,被世子爷压制的不得动弹。”
“到那个时候,薛家的存在便举足轻重了,大爷他为了为了薛家这个同盟不失,也不会拿你和孩子们开刀,至少你们娘几个就不会有危险了。”
薛如兰听完傻眼了,夫妻之间已无感情,夫君是个心毒的,他是连亲生孩儿都不肯放过的主儿。
到头来,却是情人愿意用生命做代价,来换取自己和孩子们短暂的安全。
听起来,是不是特别的讥讽?
薛如兰常年和沐逸山分隔两地,一个在旭虎关,一个在平京城,来往书信物品,都是沐仁居中传递,时日久了,这个俊逸稳重的小伙子,便走进了她的眼里。
也许刚开始,只是为了聊慰寂寞,排解心里的不甘,可人都是有感情的,时间久了,**便在你没有察觉的时候,悄然转变成了情意。
两个人已经亲亲热热的处了七八年,一朝就要阴阳两隔,搁谁,谁能受得了?
可若是不按沐仁说的做,一旦沐逸山在和沐凌炫的对弈中胜出,那么薛如兰和三个孩子,势必没有了退路,不过是比沐仁晚死几个月的光景。
用情人的一条命,换来往后几年的苟且偷生,值?还是不值?
心情激荡之下,薛如兰只觉嗓子眼发甜,一张嘴,便喷了口血出来,唇边,衣裳的前襟,甚至是地上,都是鲜红的血迹,险些没把沐仁给吓死。
当下那里还能坐得住?
半跪在佳人跟前,虎目含泪,紧紧的抱着薛如兰的纤腰,一叠声的连喊阿兰,泣声问,“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这是在要我的命,你知道吗?!”
薛如兰弯身抱住人,低声呜咽,悲伤已极,两个人登时哭做一团,看得人好不感伤。
“阿兰啊阿兰,说句真心话,我对你,是早早的就倾心了,当初大爷娶你的时候,你才十五岁,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简直如牡丹盛放,艳丽无边,我立时便看呆了眼,从此就搁在心里,想忘也忘不掉了。”不知道哭了多久,沐仁哀伤的声音,低沉的响起,“可你我身份有别,你是主母,我是奴才,差距是天壤之别,唯有将痴心藏在心底,唯有午夜梦回,才能聊解相思之苦。”
“没想到,老天垂怜,大爷因着小事和你离心,整日驻守在旭虎关不肯回家,这才让咱们俩有了份难得的情缘。”
“八年了,阿兰,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你和大爷在一起还多,更何况,我们还有”
沐仁说到这里,不禁一哽,缓了口气才泣声道:“我知足了,我不悔,我甘愿,我这是心甘情愿的为你去死!”
“我只求你一件事,我心中从来只有你一人,从未变过,因此对妻儿亏欠良多,你看在我的面上,以后对他们多照顾些就好。”
薛如兰眼神无光的瞧着沐仁,听他亲口说着自己从十几年前就生出的情意,听他说是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去死,甚至连后事都安排好了了,不禁恨从心生。
“如不是大爷你痴心妄想,身为庶子却想要取代正经嫡子,我和阿仁那里就要走到这一步了?”
“你因着要躲我,便一直住在边关,身边得宠的小妾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这么些年来只得阿仁一个,我有什么错?阿仁也罪不至死吧?”
“偏你这般的恶毒,变着法子的想要赶尽杀绝,要将我们这些眼中钉,一个不留的全部除掉!”
想到,要是她这次没能见到沐仁,不知道内里的详情,少不了就是个被动挨打的局面。
也许,沐仁死了,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就是现在,沐仁拼得一死,也不过能保自己娘几个几年的时间罢了。
若是沐逸山还活在世上,只要他有心,不论是下毒,还是雇人买凶,她薛如兰不也是死路一条?
她一点都不想死呢!
薛如兰今年才三十五,一朵花开的最盛的时候,她有父母,有儿女,有情人,有忠仆,她怎么能舍得下这些?
“我不甘心,凭什么死的就得是我们?”她咬牙暗想,“作孽的又不是我们,为什么遭报应的就得是我们?”
“谁造的孽,就该由谁去偿还,我绝不认输,我绝不轻易言死!”
“我还要看着元姐儿和小妞妞嫁人,我还要看着齐哥儿高中娶妻,我还要看着小孙孙一个个的生出来,我才不去死!”
可为今之计,若是不想死,就得拼一把大的了!
薛如兰用袖子胡乱擦了把眼泪,定了定神,清了清嗓子,伸手轻抚上沐仁的脸,轻轻擦掉这珍贵的男儿泪,柔声道:“阿仁,你先别灰心,我有法子,能让咱们俩都好端端的活着的法子。”
“啊?”沐仁瞪着眼睛,不解的问道:“事已至此,你能有什么法子?”
“我打算亲自去找世子爷谈一谈。”薛如兰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无比明亮,再不见刚才的彷徨失措。
她心中暗想,“大爷,您想让我们死,可妾身牵挂三个孩儿,实在是舍不得死,也只能是先送您一程了。”
薛如兰的心情,经历了好一番的跌宕起伏后,终于渐渐的趋于平稳,一冷静下来,她瞧着沐仁的眼神,也少了几分悲凄,多了几分神采。
“阿仁,你快别跪着了,凉地上,小心落下病根,你过去坐下,我还有话要问你。”薛如兰弯唇一笑,不比刚才的失魂落魄,很是恢复了几分常日里的高贵风范,“你跟我说说,这一路上,咱家世子爷和蓝家,胡家,林家这三家人的关系都如何,有没有和谁特别亲近?”
“或者说,有没有对谁格外不同些?”
沐仁对沐凌铉来说,是很重要的人证,因此一直随身带着,而沐虎做回自家世子爷长随,所接到的第一项主要任务,就是看管沐仁。
沐虎在马贼窝子里混了整三年,武力值高就不说了,心思还学的特别灵活,沐仁想要和他耍心机,明显不是对手。
而他们俩也算是熟人了,小时候,沐仁还给沐虎交过拳脚呢,冲着这点,沐虎便只是封了沐仁的内力,又喂了粒半月思封了内力,倒没有镣铐加身,甚至每天吃饭时,沐虎还会带着一身整洁的沐仁,一同出去用饭。
因此,对沐凌铉还真是天天都能见着,不过薛如兰没问之前,他也从没多想过,这会被情人郑重其事的一问,他细一思量,还真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
“在这三家人中,世子爷对蓝家格外亲厚,对睿郡王特别不待见,对蓝家小公子甚至会勾肩搭背。”
“我觉得,世子爷像是对亲兄弟似得对待蓝公子。”沐仁见多了沐凌铉和蓝宏森勾肩搭背,这一点没有丝毫犹疑的便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