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压迫
薛如兰当初之所以会嫁给沐逸山,这位宣平侯府的庶长子,她大哥薛华的功不可没,这位薛家的宗子,志向十分远大,和薛老太爷的守成做派不同,他是十足十的行动派。
薛华的年纪比沐逸山还大两岁,但两人都在德才书院里进学,一来二去的,一个有心结交,一个乐于被人奉承,这俩人倒是走到了一起,成了一对好朋友。
随着沐逸山的年岁渐长,薛华清楚的看到,在宣平侯府的三位庶子中,沐逸山无疑是最受重视的哪一位。
特别是沐老侯爷,盼了多年,才盼来这第一个孙子,更是疼爱的紧,几乎将其当成嫡子般的培养。
薛家是平京的大家族,因着薛华和沐逸山的交情,风头隐隐盖过了黄家一头,所谓食髓知味,怎么才能将眼前的大好形势延续下去,便成了薛华心中最大的牵挂。
某一日,在家人小聚的宴会上,薛华突然发现,自己的妹妹已经出落的美如天仙,父母已经在给兰儿相看婆家,貌似和江南方家,已经有了初步的接触。
薛华顿时眼前一亮!
妹妹这样漂亮聪慧,又是薛家的嫡女,身份尊贵,怎么说也得有个更好归宿不是?
他那个所谓更好的归宿,便是将薛如兰嫁给沐逸山为妻,用婚事将沐家和薛家紧紧的联系在一起。
但唯独有一样,沐逸山是庶出,年前有人向老侯爷建议,将他寄在世子夫人的名下,这样一来,起码也是名义上的嫡出,将来继承家业,承袭爵位还是没问题的。
只可惜,世子爷不置可否,不做应对,而一向大度的世子夫人,也少见的不肯点头,两个当事人都婉转相拒,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可否认,沐逸山和薛华都很失望,可这件事情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给两人点;了一盏明灯,彻底照亮了他们俩该走的前路。
这一年,薛华十六,沐逸山十四,薛如兰十三,都是青葱般的年纪,这三人走到哪里做客,都不出意外的,会成为当日人们注意的焦点。
薛华心里自从有了自己的小九九,便自作主张的越过父母,暗中制造机会,让沐逸山和薛如兰见面。
不消说,美丽的少女很容易就让少年动心了,可薛如兰对沐逸山却不是很满意。
无它,这人第一是庶出,两人的身份就对不上,第二,这位还是个武夫,听说在书院里,成绩只属于中上,并不是惊才绝艳的才子。
薛如兰不满意,奈何他大哥一门心思的愿意,少不得给妹妹编织了一个美梦,一个薛家嫡女成为宣平侯世子夫人,继而成为宣平侯夫人的美梦。
试问,那个少女不怀春?
那个少女不愿意自己是万众瞩目,被人关注的焦点?
最终,对未来尊贵身份的向往,还是打败了薛如兰才子美女的憧憬,她还是点了头,答应嫁给这位自己并不是太满意的人。
所以,薛如兰一开始,就是奔着未来世子夫人的宝座来的,可没曾想,她才嫁过来一年多,两年,哪位三十多岁的世子夫人,便诞下了迟迟到来的嫡子。
曾经的美梦一夕破碎,薛如兰也不是没有恨过,怨过,后悔过,甚至因着太过失望,还失去了一个未成形的男婴
再多的伤痛,再多的悲伤,再多的后悔,再多的不甘,都会时间的流逝,渐渐变淡。
只是,薛如兰对沐逸山的冷淡,凉了夫君的心,沐逸山对这个严重只有世子夫人宝座的妻子,大为失望。
虽然因着薛家这个大助力,万万不能失去的缘故,表面上还是对妻子关爱有加,但其实心里面,已经和薛如兰渐行渐远。
后来,薛如兰调养好的身子,接二连三的又有了身孕,她顺利的诞下了三个亲生孩儿,那一个都是冰雪聪明,孝顺非常。
这一次,她已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但自己放正了心态,对孩子的关注也格外的多,因着母爱的光辉,这三个孩子都是健康的,没有一个生出意外。
不知不觉种,薛如兰的一颗心,便这么一点点的,都转移到孩子的身上去了,倒是将那想要以庶为嫡的心思,去了好些。
只觉得,只要自己这三个孩儿平安长大,女孩子嫁个好人家,男孩子娶个好媳妇,看着儿女们和和美美,一家人幸福度日,这一生也就算是圆满了。
说句实在话,在薛如兰所处的位置,她自己的心境,没有任何人的引导,能产生如此巨大的转变,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的本质,还是好的。
只可惜,薛如兰能这样想了,但别人却不允许她真正这般做。
她的夫君,联合她的大哥,还有沐逸山的生身之母白姨娘,这三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放弃过最初的想法,他们的眼中,心里,一直以来都只有那唯一的,也是最终的目标——取代沐凌炫,让沐逸山成为宣平侯世子!
这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们三人里外联手,闹腾的是无比欢实,接二连三的暗中下黑手,想要将沐凌铉这个挡道的石头彻底踢开。
但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庇佑,这位三岁便被封为世子爷的小人儿,总是能逢凶化吉,跌跌撞撞的,也从牙牙学语的小儿,长成了叱咤风云的少年英雄。
小时候没把人家给整死,这人长大了就变得更可怕,薛如兰也算是世家嫡女,见过无数大场面的人了,但现如今每每在婆婆那里,和这位小叔会面,竟是不敢对上人家的眼神!
也不知道是心虚呢?
还是害怕呢?
反正除了沐冰彤一点不害怕的,自来熟的往沐凌炫身上扑,剩下沐冰元和沐永齐姐弟俩,见到这位小叔,就像老鼠见了猫。
垂头屏息的,真是要多老实有多老实,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估计也正是三个孩子如此的表现,梁文玉对待这三个孙子,孙女,手底下也有意无意的放的宽松。
“也不知道大爷和大哥两人是怎么想的,明明人家羽翼已丰,早就从小雏鸟,变成翱翔天际的雄鹰,咱们也该收手了,可他们还是不死心,非要以硬碰硬,不死不休。”薛如兰不禁埋怨起沐逸山和自家大哥,“真是何苦来哉?”
“你们俩被权势迷了眼,钻了牛角尖,怎么看都是一条道走到黑的架势,可你们怎么就不想想,若是失败了,这些无辜的孩子们,又该怎么办?”
“他们又要如何自处呢?”
只是薛如兰埋怨归埋怨,不甘归不甘,她心里非常明白此事的严重性,听大哥的,也许还能闯出一条活路,不听大哥的,很可能自己和孩子们,都得被连累。
到那时,可就不是小妞妞肚子疼,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想到三个亲生骨肉的安危,薛如兰也不能做的太过,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平息着心中的怒气。
过了不大会儿,薛如兰站起身,亲手扶了薛妈妈起来,她一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一边含悲忍泪的诉着委屈,“我刚被小妞妞那苍白的小脸,弄得心疼无比,做事难免失了分寸,倒让妈妈受苦了,妈妈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你也是做娘的人,最能理解我这一颗疼爱儿女的心,对么?”
薛妈妈心里暗乐,“哼,凭你再是高高在上的大奶奶,可不还是依附大爷和大舅爷而生?”
“我可是两边都帮着办差的人,你敢往死了得罪我么?”
她心里得意的不行,面上却是落泪不止,连连迎合薛如兰,直说‘那个亲娘不爱儿女?’
‘孩子生了病,疼在娘身上。’之类的的软和话,倒是将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彻底给转变成了一副主仆和谐的场面。
薛如兰勉强一笑,就把腕子上带着的赤金镶碧玺镯子,套到薛妈妈的手腕上,然后仿似没有这事儿一样,一脸真切的问道:“就是不知道,大哥有没有说,若是寻到沐仁的下落,咱们该如何处置?”
“是咱们这边救人出来,还是他那边配合着,咱们一起里应外合的将人救走?”
薛妈妈闻言一撇嘴,“大舅爷说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沐仁答应反口,在侯爷面前作证时,说这一切都是世子爷搞的鬼。”
“这样一来,大爷自然就能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您知道,近些年来,世子爷和侯爷父子之间的关系,是越来越僵了,这次的事情要是办得好,他们父子俩反目成仇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一边口沫横飞的说着话,眼神还片刻不离的扫着腕子上,那沉甸甸的心宝贝,心里乐开了花,额头上一跳一跳的疼痛,也都被这价值不菲的首饰给抚平了。
薛如兰何等身份?
薛家的嫡女不说,嫁人还嫁的是没有嫡子的宣平侯府!
薛家当初为她陪嫁,那可真是下了大本钱的,可以说,自家大奶奶身上的物件,就没有一样是凡品。
想她一位管事妈妈,整日里为三家主子做牛做马,还要在泼辣的薛如兰跟前做低伏小,就算人人都不明说,可谁不知道,她也听大舅爷的话?
整日里这般夹在大奶奶和薛家中间,里外不是人,还能有何期盼?
将来不管是谁占了上风,她这种两面三刀,心怀三家的奴才,都得不了个好去。
无非是趁着现在还得用,左右逢源,多捏些钱财在手,将来瞧着情势万一不对,便赶紧带着家人跑路才是正经。
薛如兰看着薛妈妈夸夸其谈的表情,再看她那遮掩不住,贪婪的眼神,眼底闪过一抹由衷的厌恶。
忍着心里的恶心,用商量的口吻说,“妈妈,你也知道,沐仁是咱家大爷的长随,他对大爷自然是忠心不二的,可他也是出了名的孝子,他家老子娘,妻子儿女,兄弟姐妹几十口子人,可都在侯府呢,现如今怕早就被世子爷捏在手心里了。”
“这样一来,只怕沐仁狠不下这个心啊。”
“要不然,先让大哥将他家里人想办法弄出去?”
薛妈妈唇边噙着一抹冷笑,摇头道:“时间紧急,侯爷和大爷要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而且现在侯府在世子爷的完全控制中,若是动作太大,反而暴露了其他人,所以将沐仁家几十口人都捞出来,那是不现实的。”
“大舅爷为了以防万一,还告诉奴婢,说那沐仁如果实在割舍不下家人,那咱们干脆就给他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说着,她神情扭曲的比划了一下手掌。
却是要弄死人证的意思。
‘嗡’得一声,薛如兰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头发昏,好在她本就是坐着的,要不然非露出端倪不可。
良久,她才算是寻回了自己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自己对薛妈妈说,“既然大哥说的如此清楚,那妈妈就便宜行事吧,你也是跟着我陪嫁过来的老人儿了,整日里又在府里各处行走,要论起熟人多,路子广,你怕是比我这做主子的,还要强上几分。”
“所以我也就不指手画脚了,你只管下手去办便是。”
“只有一桩事情,我得额外的多嘱咐你一声,办事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些,你刚也说了,世子爷在府里是完全的掌控,他身边那些明卫,暗门,可都不是吃素的,别没找到沐仁,又将别人给折进去了,那咱们可就越发的被动了。”
到底,薛如兰还是借着沐凌炫这个小叔子的势,尽最大的可能压制薛妈妈,让她低调谨慎,小心行事,这样一来,薛妈妈这个诚心办事的,心中多了顾忌,做事难免瞻前顾后,缚手缚脚之下,就不至于太快找到沐仁的下落了。
薛妈妈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巧言盘旋,既是看准了大奶奶现在需要仪仗娘家撑腰,不会在此刻行那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也是知道,自己和白姨娘的勾结,并没有被主子发觉。
只要在薛如兰的心里,她薛妈妈是听命于薛家的,那这位就还能容得下自己,继续给薛家和她奔波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