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虚情假意
宇天政把杜小萌牵到桌前让她坐下，然后从身上拿出一个小木盒递过来，说：“给你的，看喜不喜欢。”
杜小萌接过盒子，在宇天政的注视下慢慢地揭开了盒盖。
盒子里装的是一支发簪和一对的手镯。发簪的簪身是看不出半点瑕疵的凝脂白玉，簪上镶了一朵由温润红玉雕成极为逼真的梅花，梅花上还有两只翩翩双飞的五彩采花蝶儿，只要把发簪轻轻一摇，两只蝴蝶就会随之左右晃动。
那发簪看着甚为可爱，杜小萌禁不住多看了几眼才放到桌上去，再从盒子里拿出手镯。
那一对手镯与平时所见的很不相同，骤眼看上去那是一对包金镶石的凝脂白玉手镯，细看之下才发现包着圆形白玉环的金做成了弯延伸展树枝的形状，镶在上头的红色宝石是黄金枝头上绽开的朵朵红梅。在洁白如雪的凝脂玉的衬托下，那点点的红色宝石格外的显眼，很有“傲雪红梅”的风采。
宇天政坐到杜小萌的身边，笑看着她问：“喜欢吗？”
杜小萌把目光从手镯上收回来向宇天政回以一笑，点了点头说：“这发簪和手镯看起来跟一般的首饰不一样，很特别很漂亮，我很喜欢。”
宇天政拿起桌上的发簪把玩着说：“喜欢就好。这发簪和手镯是我亲自设计了图样，然后让城中最好的玉石工匠照图打造的。这发簪我为其取名为蝶双飞，手镯则名为雪中梅。”
“蝶双飞，雪中梅，真是贴切的好名字。”杜小萌由衷地赞赏着，低下头看向手上的一双手镯，一丝从心底发出来的浅笑挂到嘴边。
从宇天政刚才的话听来，这无论是本身的用料、造型设计还是手工都可堪称一流发簪和手镯不仅仅是价值不菲，更包含了宇天政非一般的心意在里头。
宇天政不但对自己悉心照顾，体贴入微，他在外的事情即使再多也能在百忙中动心思来讨自己的欢心，有一个人这样来对待自己，杜小萌不得不觉得有些感动。但是，在感动的同时，杜小萌的心底却又有一种不实在的感觉。她轻轻地把手镯放到桌上，抬起头来看向宇天政，迟疑了一下，终是把一直压在内心深处的疑问问了出来：“天政，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论样貌，我并不比你王府里任何一位夫人出色；论出身，我更是……”
“小萌。”宇天政打断了杜小萌的话，“我喜欢你，是因为你与王府中的女子不一样。”
杜小萌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堵在嘴里，她睁大了双眼不解地望着宇天政，想不通自己究竟那里跟睿王府里那一众环肥燕瘦的美女有何不一样。
宇天政的双手环过她的腰，接着说：“小萌，你可知道为何这一次王城叛乱中我的一众妻妾能安然无恙？”
杜小萌想了一想，说：“听说三王爷的官兵杀进王府的时候，诸位夫人和老管家都不见了踪影。可是老管家一早得知风声而领诸位夫人躲藏起来避祸？”
宇天政摇了摇头，说：“外人只知道睿王御妻有术，家中不单有一群国色天香善解人意的娇妻美妾，那些如花美眷还相处融洽的让睿王乐享齐人之福，但他们却不知道睿王府中的这群如花美眷中，究竟有多少个是全心全意向着我的。”
杜小萌看着他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睿王府里的诸位夫人并不是象外人看到的那样对你痴心一片？”
“我身边的女人虽然不少，但只有王妃一人是我真心想娶回来的。”宇天政有些无奈地苦笑一下，继续说：“当年我与王妃成亲没几天，皇后便说偌大的一个睿王府只有一位王妃未免过于冷清，而作为王府当家主母的王妃尚且年少，待人处事还有许多不周到的地方。为了让常年为朝廷征战在外的我能安心抗敌卫国，应要有稳成持重之人从旁协助王妃一同打理王府的事务。于是，没过几天皇后便向父皇请求赐婚，将她的侄女郑氏嫁予我为侧妃，同时将跟随在她身边多年的心腹宫女赏赐给郑妃陪嫁到王府来。”
说到这里，他将杜小萌搂进怀中将下巴轻轻地挨在她的肩膀上，低下声音来继续说：“郑妃只不过是个开端。她进府不到半年我领兵在外打了一场胜仗归来，父皇特意设下宫廷盛宴慰劳奖赏全军将士。在宴会上，龙颜大悦的父皇下旨赏赐众人不外乎是金银财帛，或是加官进爵，而我得到的赏赐却是当日在御前献舞、引来无数惊艳目光的京城第一舞伶戚姬。就这样，睿王府便又多了一个由父皇送进来的戚美人。
后来我不断地立下各种战功，随着我在朝中的声望日渐日高，王府里的女人也就顺理成章的越来越多。她们虽然是以各种不同的形式进入王府，但她们都有同样的目的，那就是暗地里监视我和王府所有的动静，向背后控制她们的人汇报一切。而在背后控制着她们的人不是皇后就是父皇，再不然就是其他反对我的强大势力；她们都有各自的后台势力支撑，所以，就算睿王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故她们也有全身而退的能耐。”
听宇天政说完，杜小萌抬眼看着他有些同情地说：“知道几乎所有的枕边人都在算计着自己，这种日子还真是不好过。这么多年下来你可有想过将她们从身边逐一清除出去？”
“没有。”
宇天政肯定的回答有些出乎杜小萌的意料。
宇天政笑这轻抚她的头发，继续说：“皇后向来防着我，父皇对我也不是那么的信任，其他对我虎视眈眈的人也不少。就算我将她们都赶出王府，肯定也会有别的人进来代替她们的位置。既然如此，我何不装着毫不知情善待她们，留着她们让她们向幕后之人报告我制造出来的情报，让她们身后的势力成为我安身保命的助力？”
以前听詹裬说过不少关于宇天政的事情，杜小萌一直以为宇天政能坐上太子是位除了了是因为战功显赫、能力出众而深得皇帝器重外，更是因为他有一个深得皇帝宠爱的生母惠嫔，所以皇帝才会力排众议废去皇后所生的皇长子的太子之位，改立由惠嫔所生的睿王为太子。听宇天政说出这样的真相来，杜小萌难免会觉得有些意外。
宇天政似是看透杜小萌的想法，他又接着说：“外头不少人以为睿王有一位得皇上独宠的生母，又因为睿王自幼聪慧过人，长大以后又屡立战功深得皇上的欢心，所以才能轻易得到太子之位。其实我今天所得到的一切皆是来之不易，我的生母出身低微，她在后宫向来都不是最得皇宠的那个，我更不是父皇最喜爱的那个孩子。在众多的兄弟中，最受父皇宠爱的是由已故浩德皇后所生的二皇兄，若不是二皇兄潜心向佛决意出世不问政事，太子之位断不会落到大皇兄和我的头上来的。我能坐上太子之位，说到底，其实王府里的这班女人也是有功劳，若不是靠她们向幕后之人报告我刻意为之的种种举动，或者这太子之位如今已是别人之物，我说不定也早就成为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连性命都无法保住。”
杜小萌有些感叹的说：“这样说来，你王府上的众位夫人还是助你登上太子之位的功臣了。”
宇天政低下头来看着杜小萌，说：“经过宫变一事，皇后如今已经彻底失势，父皇对我也是完全的信任。王府中的女人留着作用已经不大，如果小萌你是不喜欢我三妻四妾的，我可以将她们全部送走，一个不留，保证以后王府只有你一个女主人，睿王宇天政的身边也只有你一个女人，不会有其他女人的位置。”
这话让杜小萌怔住，过了片刻她才回过神来问：“但是，她们跟随了你这么多年，你就舍得一下子把她们全部送走？”
宇天政抬起头来神色凝重地望向窗外，缓缓地说：“她们跟随我多少年就出卖了我多少年，这一点我心里很清楚。”
杜小萌不禁又怔住了。以前她不止一次见过宇天政与一众妻妾融洽相处、相亲相爱的和谐画面，众位美人那令人羡慕又妒忌的幸福笑颜、宇天政柔情满腔的对她们呵护备至的样子还让她记忆犹新。她一直以为宇天政与所有妻妾的感情都不错，但原来这一切都只是用虚情假意堆砌出来的美好幻像。
容不得他人对自己的出卖，但却能一直若无其事的周旋其中施以柔情蜜意，她是应该赞赏宇天政革命意志够坚定不被红粉美色所迷惑，还是应该感叹这人的城府该有多深才能练就一副不被情爱所左右的铁石心肠？
“最是无情帝皇家”这话在杜小萌的脑里回旋了好几下，然后落到了她的心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从心底泛起，令她觉得有些压抑。
见杜小萌沉默不语的，宇天政转过她的身子来让她面对着自己，认真地说：“你和王府里的其他女人完全不一样，你没有怀着异心故意接近我，你和我的相识并不是权力斗争下别有用心的安排，你从来不会用尽心机来投我所好讨我欢心。象你这么与众不同的一位女子，我不该好好的用心去爱护和珍惜吗？”
无可否认，被一个还算优秀的男人称赞自己各种的与众不同，这样一个回答听到耳里还是很受落的，但这个答案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杜小萌故作惊讶地问：“你就是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而喜欢我？”
宇天政笑看着她说：“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喜欢就是喜欢，即使是素未谋面的两人也会看一眼就能喜欢上的。如果你认为这样的原因过于简单的，那你可以将我对你的喜欢归咎为缘分或是命运在冥冥中的安排，是天意让我遇上你并不由自己地喜欢上你。这样的理由不知道我的小萌姑娘满不满意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追问下去也是没什么意思的了。
杜小萌看向宇天政笑了一笑说：“满意，很满意。不过，我不需要天政去改变些什么，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缘故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宇天政没有回应杜小萌的话，而是拿过桌上的发簪说：“来，我给你簪上。”
说罢，不等杜小萌回答他便自行动手将蝶双飞簪到她的发髻上，接着又拿起手镯戴到她的手腕上。
弄妥当以后，宇天政站起来看了杜小萌好几眼，伸过手来摸着她的耳垂说：“这蝶双飞和雪中梅和小萌甚是相衬，只可惜你没有穿耳洞，要不我就能再画一幅图样让工匠为你打造红梅耳环。”
他抬眼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又说：“小萌，我们到外面赏梅去！”
“赏梅？”杜小萌不确定地问。
“没错，赏梅。”宇天政给予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