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怕死吗

  一个时辰后,杨管家伺候詹老爷子服了药,又等厨房妈子买了菜回来,然后才匆匆忙忙地去找到阿卓。
  找到阿卓的时候,她的身后有两个持刀的官兵分左右而站,两人皆是五大三粗,一脸的凶相。
  见到那两个门神一样守在阿卓身后的官兵,杨管家似是一惊,但那惊慌的神色只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瞬间便回复了平静。他走上前,皱着眉脸带忧色地向阿卓弓了弓腰,说:“阿卓姑娘,昨夜老爷受了惊吓,本来就是抱恙的身体今天觉得更是不适,老奴想请大夫回来给老爷瞧瞧,看有没有大碍。”
  阿卓笑靥如花,一双美眸直看了杨管家好一会,才轻启朱唇细声轻语地说:“詹老爷的身体要紧,请大夫一事可不能耽搁呢。我这就让手下的人去办,杨管家你就不用跑来跑去了。”
  杨管家说:“一般的大夫人不懂看老爷的症,得要去请回春堂的白大夫才行。阿卓姑娘你手下的人不清楚老爷的病情,让老奴去请,给大夫说清楚情况,好让他预先做好相应的准备才过来会比较好。”
  阿卓的眼睛在杨管家的身上转了一圈,说:“听起来也是有道理。不过,为了将军府和府里各人的安全,我放你出去之前得要让我这两位手下检查一下,看看你的身上有没有藏些什么不合适的东西。杨管家,你不会介意我的手下搜身吧?”
  虽然阿卓是以柔柔的语气来征求意见,但其实根本就没有给杨管家别的选择。她的话音刚落,身后那两个持刀官兵便入狼似虎的向杨管家扑过去,一下子将他按倒在地,动作粗鲁地拉扯他的衣服,搜查他身上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很快,官兵们从杨管家的外袍的夹层中搜出了一封信。
  其中一个官兵恭恭敬敬地把信双手递给了阿卓。阿卓接过来打开信封抽出里面那张泛黄的信纸,扫了杨管家一眼,抖开,低头去查看信中的内容。过了一会,她把信看了一遍后,笑容可掬地用依然是柔柔的语气问:“杨管家,这信你准备带给谁?”
  杨管家镇定自若的从地上爬起来,没有丝毫事情败露的惶恐表情。他看向阿卓手上的信,不慌不忙地说:“信上很明显地写着收信人是我家的老夫人,写信人是我家老爷。阿卓姑娘你难道没有看到落款的日期?宣德二十四年,这封信是老爷二十多年前写的,那时候将军刚出生不久,老爷和老夫人闹了点矛盾,老夫人一气之下带了将军回娘家。于是,老爷就写了这封信给老夫人,向老夫人认错,请老夫人回家。”
  阿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也收起了柔柔的语调,语带质疑地沉声问:“如果是詹老爷二十多年写给老夫人的信,又怎会保存至今,还落到你的手上呢?”
  杨管家平静得不起一点波澜地说:“这信老夫人生前一直保留着,她死后老爷自然就把老夫人的遗物当宝贝一样收藏着了。还有的是,人所共知我家老爷经常脑筋犯糊涂,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不一定会记得,但却能记住很久前发生的事情。他这两天又犯病了,以为自己生活在二十多年前老夫人带将军离家出走的时候,于是就让我去给他带信了。老爷犯病的时候不能刺激他,要不就会令病情加重。没办法之下,老奴只得假装着给他带信,先把信收起来,等他脑筋清醒一点的时候再把信交还给他。”
  阿卓以不相信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杨管家,过了片刻,她转而微微一笑,将信放回信封中,说:“既然是这样,这信就先由我保管着,等詹老爷脑筋清醒以后我再交还给他。老人家的身子要紧,你快点去请大夫回来给他瞧瞧吧。”说着,她向两个官兵打了个响指,“你们护送杨管家外出,小心护着,别让杨管家有什么闪失,知道吗?”
  两个官兵连声应诺。
  杨管家很不放心地千叮万嘱说:“阿卓姑娘,麻烦你一定好好地保存这封信。我家老爷把这封信当成宝贝似的,如果弄不见了或损坏了,老爷一定不会轻饶老奴的。”
  “这当然,杨管家请放心。”阿卓回以灿然一笑。
  得到了阿卓的保证,杨管家这才在两个步步紧随的官兵的“保护”下,出将军府去回春堂请大夫。
  在官兵的跟随监视之下,很快,杨管家就把白大夫请了回来为詹老爷子诊治。
  待白大夫诊治过后在外屋写药单的时候,半躺在床上的詹老子一脸倦容地对杨管家说:“小姐她在哪?我想见见她。”
  “老奴这就去把小姐请过来。”
  杨管家欠了欠身便退了出去。一出了屋就看到秋莎在门外徘徊,她一看到杨管家走出来,马上迎上来担忧地问:“杨管家,老爷他怎样了?”
  “秋夫人。”杨管家行了个礼,然后才皱起眉头脸露忧色地说:“老爷他本来就抱恙在身,这两天这样的折腾一番,病情加重了。大夫说了,得要让老爷静心休养,不能让他劳心劳神,更不能让他受刺激生气。”
  秋莎迟疑了一下,小声地问:“那,那我可以进去看看老爷吗?”
  杨管家为难地看着她,说:“老爷他向来都……”他别有意味地看了秋莎一眼,再把话锋一转,好言相劝,“秋夫人,的心意到了就行不用急于一时的,您还是等老爷的病情稳定下来后再来探望吧。”
  不等秋莎开口说话或做出其他的表情,杨管家说:“老爷想小姐来陪他,老奴还得要赶紧的请小姐过来,老奴先走一步。”
  他走出了几步,又象想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好心地给建议:“如今府里的厨房只有一个妈子在忙,她忙不过来,不如这样,秋夫人您可以到厨房里帮忙给老爷做炖汤。这样一来可以表达您的孝心,二来又能为老爷做点事情。”
  秋莎象是恍然大悟,连声向杨管家道谢,匆匆忙忙地走出念慈园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杨管家看着秋莎远去的背影,脸上如往常一般平静。他收回目光,也走出了念慈园去找詹裬。
  秋莎真的跑去了厨房炖汤,象一个关心公公的好媳妇那样尽自己的本分。
  炖汤,不单是一个好好表现自己的机会,更是一个让自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入念慈园、在府里四下走动的好机会。秋莎是个聪明人,她当然不会放过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了。
  当她炖好汤送往念慈园的时候,竟然看到屋门前的空地上摆放了一排的药罐,药罐下的炉火皆烧得很旺,杨管家正在几个药罐之间忙碌地转动着。
  她不由得怔了一下,脚步也放缓了下来。
  这个时候,忙得一头汗的杨管家看到她进来,擦了一把额上的汗,快快地行礼。
  秋莎好奇地指着那几个药罐,问:“杨管家,怎么煎药煎到念慈园来了?”
  杨管家一脸无奈地说:“厨房里就一个妈子,她忙不过来,但老爷喝的药又不能耽搁的。老奴只好把药罐搬到这里来,方便煎药,又不会耽误老爷喝药的时辰。”
  秋莎提了一提手里的食盒,说:“我是来给老爷送汤的。”
  杨管家说:“老爷他刚刚睡下了。”
  秋莎笑了一笑,把食盒递给杨管家说:“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杨管家帮忙把汤送进去吧。”
  杨管家把两只被烟火熏黑的手往身上擦了几把,这才接过食盒,问:“秋夫人您不要进去?”
  秋莎摇了摇头,说:“下次吧。”说完,她转身便离去。
  杨管家把食盒拿进屋里,坐在床上的詹老爷子问:“她走了吗?”
  “走了。”杨管家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坐在詹老爷子身边的詹裬,“老奴这就出去守着,如果有什么不妥的,老奴就以摔碗为示。”
  杨管家说完便到外头继续煎药,留意四下的动静。
  屋内,詹老爷子一脸严肃地看着詹裬,郑重其事地问:“裬儿,你怕死吗?”
  “我……”詹老爷子脸上的表情让詹裬觉得很不安。她咽了咽口水,呆望着老爹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
  詹老爷子接着又问:“如果因为我和你的关系,太子殿下要身陷险境,你大哥会身败名裂,他们甚至还会因为我们而丧了性命,那么,你还怕死吗?”
  詹裬看着老爹的双眼渐渐地睁大。她不明白老爹话中的意思,但她不想大哥和太子哥哥死。她想了一会,想起了这两天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最后她把老爹的话理解成只要她不怕死,大哥和太子哥哥就不会遇上不好的事情。于是,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说:“只要大哥和太子哥哥能安然无恙,裬儿不怕!”
  詹老爷子宽慰地笑起来,抚着女儿的头说:“好!不愧是我詹家的子孙。裬儿,去帮爹把杜姐姐请过来。”
  见老爹笑了,詹裬也笑了起来。她从床上跳下来,说:“我这就去找杜姐姐。”
  看着女儿轻快地离去的身影,詹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换上了凝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