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漫天星光

  回到将军府,杜小萌的脑里一直在想着林心茹。
  想不明白为什么林心茹要跑到京城来。她是为了不嫁给詹祈而跟萧公子私奔的,按照一般的思考方式,那肯定是跑到一个绝对不会有机会见到詹祈的地方去,但是,她却跟情郎一起跑到京城来。难道她是认为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不过,以林心茹胆小懦弱的个性,怎么可能做出这样冒险的事情来?
  很可能,到京城来是萧公子的主意。
  从刚才的情形来看,林心茹与萧公子私奔后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那时候,杜小萌是把绝大部分值钱的嫁妆首饰都给了他们两人私奔的。那些首饰虽然不是价值连城,但如果省着来花,他们两人就算不去干活也能够过上好一段舒坦日子的,又怎会弄到林心茹要去小店里洗碗的地步?
  不过,林心茹是个养在深闺里没见过世面的小姐,萧公子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两个人都不是擅长营生的主。他们弄到这种地步,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越想越放心不下林心茹,杜小萌恨不得马上去找她问出心中的疑问。可是,她不能这样做,她不能做出任何引人起疑的反常举动来。
  她一直在想着事情,为林心茹忧心,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
  晚饭的饭桌上,詹老爷子觉察到她的异样,关心地问:“小萌闺女,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正在专心扒饭的詹祈听到老爹这么一说,停住筷子看向坐在身边的杜小萌;在坐的詹家其他成员,也不约而同地抬头望过来。
  杜小萌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回答:“公公,小萌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只是今天外出逛了不少的地方,有点累而已。”
  詹老爷子象是放下心来,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说:“没事就好。累了的话,那你用过晚饭后就快点回去休息。”
  杜小萌乖巧地点头应了一声。
  詹裬不放心地看了杜小萌一眼。上次见大嫂去变卖首饰后,她一直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事情在大嫂的身上发生了,虽然事后她大哥说大嫂没事,但心里只有秋莎的大哥对大嫂既不体贴又不够关心的,就算大嫂真的有什么事,他也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放心上啊!
  因老爷子的关心而成了焦点。杜小萌很不喜欢被各种不同含意的目光包围,她赶紧把饭吃完后,便借口说累先一步离开了饭厅。
  看着她离去,詹老爷子转过头来唠叨自己的儿子:“小萌她一个女孩子大老远的来到京城,在这里既没有亲人又没有朋友,也怪可怜的。祈儿,你有空的话就多点陪陪她,关心她,别老是对人家不闻不问的。”
  “知道了。”詹祈很顺从地应了他爹一声。换了是从前,他爹这样来念叨的话,他肯定会是面上答应着,但心里会很不爽的当他爹的话是耳边风,绝对不会顺着他爹的意思去杜小萌的住处。可是,今天他答应得很心甘情愿。他吃过晚饭,陪老爹散完步送了老爹回念慈园后,竟然也真的自动自觉地往积翠园的方向走去。
  到了积翠园的园门前,詹祈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向头顶“积翠”二字。他现在这个样子,象不象某人之前所说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象,很象。
  于是,詹祈犹豫了。上阵冲锋杀敌从没有犹豫过的他,竟然一再的站在那个牙尖嘴利又满脑子古怪想法的小女子的门前,为着该不该进去而犹豫。
  往园内望去,见屋内已经亮起了暖暖的灯光,那灯光把薄薄的窗纸都映照得暖暖的。透过那层薄薄的窗纸,可以看到屋里有两个身影在走动着,忽然,其中一个身影走向窗边,把紧闭着的窗推开。
  詹祈下意识地闪身藏到一边去。
  要不就进去,要不就离开,他也搞不懂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鬼鬼祟祟的,象个偷窥狂似的站在人家姑娘的门外偷望。
  “夫人!”柳绿生气的声音自屋内传到园门外,“好好的怎么把灯给弄灭了?”
  杜小萌淡定地说:“小柳,四周黑乎乎的才能更清楚地看到天上的星星,今晚月暗星朗正是观星的好时机!”
  屋内的柳绿在夜色中用无法理解的目光看着她家的夫人,说:“夫人,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天上的星星不都是那个样的?还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杜小萌没有回答柳绿的问题。她撑着窗台,抬起头望向布满繁星的夜空,望着那象宝石般闪闪发亮的星星,出神了。
  今天见过林心茹后,或许是见不得她的落魄,杜小萌的心情一直有些压抑。心情不太好的时候,她喜欢象现在这样看看星星,吹吹夜风,什么都不去想,让广阔的夜空来抚平自己的心绪。
  见杜小萌不说话柳绿也不去点灯。她也抬头望向夜空,看了一会,她问:“夫人,奴婢听厨房里的陈婆婆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守护着他生前所爱的人。夫人,您说,人死后是不是真的会变成星星?”
  杜小萌望着夜空的眼神凝住了。人死后会变守护星去照亮在生之人的前路,曾经,很久以前那个很傻很天真的她对此深信不疑。如今,早已不傻不天真的她当然知道这只是活着的人安慰自己的谎言而已。不过,她不打算在柳绿这个单纯的女孩面前拆穿这个谎言。她回过头来含糊其词地说:“或者会,或者不会。毕竟,死后的世界你我都没有去过,没有人知道是怎么样的。”
  躲在园外的詹祈缓缓地抬头,望向无边无际的星空。繁星璀灿,那一闪一闪的点点星光,象极一双双注视人间大地的明亮眼睛。詹祈望着星空有些走神,渐渐,那点点的星光聚到了一起,变成了一双深刻在他脑海、永远都忘不掉的眼睛。他的心猛地一收,回过神来,那双眼睛又变成了散落满天的星星。
  “娘,你是否变成了天上的星,在守护着你的丈夫和儿女?”詹祈喃喃自语,收回投向天空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积翠园内。
  那扇开着的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上了,屋内的灯光又再亮起。
  詹祈看了一眼那扇关上的窗,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