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苏静昭雪

  卫兵出身农村,在社会上混迹这么多年,多次被警方打击,常年从事犯罪活动,钱没少挣,但从没成过家,家里只有父母和年迈的爷爷奶奶。他购买一套大房子把家人从老家接到市里来住。
  冷血的卫兵对家人虽谈不上多好,但很在意,从他给父母买房买车又雇保姆这一点就可见一斑。
  专案组有位审讯专家是个经常出“怪招”的警察,他漫不经心地对卫兵说:“我们早知道你很顽固。不过没关系,既然张帅派人来杀你,说明你很重要,知道得也多。我们现在散布消息出去,说你已招供,我们会把警方之前调查到的关于海洋集团重要的犯罪事实都说是你交代的,还有你家人的踊跃举报。”
  审讯专家玩着一个打火机,漫不经心的继续说:“如果顺便再编造一个消息,说你这么多年留了一手,把自己知道、参与的犯罪活动都余留份证据放在父母那儿,不知道张帅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派人到你父母那儿看看。他们的手段你比我们清楚!”
  卫兵一开始还狂笑,但笑着笑着就沉下脸凶狠地说:“你这是威胁?我会把你们都杀了!还有你们家人一个都不放过!”
  审讯专家也笑了:“这话要是放在你没被抓之前,我会相信,现在别说杀警察,你还是想想怎么保护自己家人吧!”说完,起身就要离开。
  卫兵大喊:“你们不会这么做!你们是警察,跟我们不一样!”
  审讯专家回头脸色阴沉地轻声说:“谁能知道是我们故意这样做的?警察也是人,也想立功升职,你这样的人虽然穷凶极恶,但如果不招供,对我们一点价值都没有!别把自己看得太高,觉得自己价值连城似的!”
  说完,他走出审讯室又退回来说了一句:“警察也需要一些诱饵,只要能抓获重要的犯罪头目,诱饵是否牺牲就显得无足轻重!”
  他的神色和气势让卫兵从半信半疑到不得不信,卫兵在矛盾中暴跳如雷,开始担心家人的安全。
  海洋集团贩毒、走私、涉枪、杀人全是大罪,警方势在必得,而人在穷途末路时什么事都会做出来,更何况是对待一个已身陷牢狱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最重要的一点,卫兵此次被抓必死无疑,外面脆弱的家人将面对一个怎样的未来,这是他必须要优先考虑的。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卫兵终于屈服。
  他向专案组索要几盒烟,在烟雾缭绕中,他提出一个条件,就是假设自己招供的话,必须保证家人安全,再有就是将来宣判后,他的死活无所谓,但不能向家人提起民事赔偿,他死后,家里人没有收入来源,生活会陷入困境。
  专案组经过讨论,答应了这个条件,将来海洋集团剩余资产和张氏家族、孟远扬的罚没,足够赔付其他受害者的诉求,法律是一回事,合理变通是完全可以的。
  卫兵陆陆续续向警方招供几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是海洋集团这么多年来贩毒历史,这也是海洋集团积累原始资本的犯罪项目,先是贩毒到后来演变成自己制售毒品,海洋集团控制了周边几个省的毒品交易活动。贩毒制毒是海洋集团最危及社会的犯罪行为,卫兵的招供,让专案组大吃一惊。
  近年来,海洋集团贩卖毒品的数量已经超过警方的预估,给社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恶劣影响。
  其二,卫兵供述他参与过的海洋集团走私文物,造枪,绑架,制毒及其他所有的犯罪记录,这其中涉及到多年未破的命案就有数起。
  老姨听完专案组汇报沉默不语,卫兵的招供,让她变成一个严重渎职的警察局长,甚至可以追朔到她担任刑侦副局长工作期间。她决定在案件结束后,向上级主动承担起所有责任。
  警方还从卫兵对贩毒活动的供述中发现苏静案件的蛛丝马迹,经过多次核实,这件陈年案件终于真相大白,而真相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原来凶手多年来就藏匿在鹿城警方和孟醒眼皮底下。
  殉职的苏静是张帅和卫兵在几年前的一次贩毒活动中枪杀的,化装侦查的苏静和两个战友被张帅识破,卫兵开枪打死了他们。随后在森林里遭遇前来搜寻的警察,卫兵被孟醒开枪打伤腿部,经鉴定,他腿上的枪伤证实了这个说法。卫兵其实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枪杀的是一名女警,张帅让开枪他就开了。
  后来通过媒体报道和警方发布消息,他才知道那是个从北京去云南实习的年轻女警官。
  专案组立即把这个消息分别传给清罗和北京警方,北京警方赶紧告诉刘奶奶。
  今年,张帅和卫兵两次赴清罗,并在丛林里和境外毒贩发生枪战,上一次是因境外新搭上线的毒品头目想吃掉他们,他们还击。
  最近,因海洋集团大部分产业被查封,银行账户也被冻结,他们就想做最后一票然后逃亡国外,这次去清罗的毒品交易,本没打算黑吃黑,但张帅临时改变主意,打死境外毒贩,抢走毒品,因风声紧,这批毒品没来得及运回来,还藏在云南。
  卫兵这次回来,是张帅安排他带几个枪手回来,具体做什么他不清楚,他临时起意,想枪杀报复公安局长一家,还没实施,有人通风报信,很快被警方抓获。
  而这个通风报信的人他怀疑是李军,当时在小区门外,李军说下车观察一下地形,回来没几分钟,大批警察就赶到现场。
  他还交代一个重要情况:原来李军就是银行劫案中的高个子,也就是唯一一个没有被抓获的劫匪。
  但卫兵对孟远扬的事和银行劫案内情一无所知,专案组问到那个银行劫案中传说的U盘时,他变得迷茫,说只知道让他去抢劫银行,顺便掩护一起大宗毒品交易,而劫案的主谋正是张帅。
  警方让他交代在云南追杀孟醒的经过,他说张帅确实授意他带人在山林里追杀过孟醒,但被她逃脱,自己还损失几个手下,看天色已晚,不敢再往沧月崖上追,就带人撤离。对于孟醒坠崖的事他毫不知情,更不知道孟醒后来的情况,专案组判断他说的是真话。
  卫兵供述了几乎全部海洋集团暴力犯罪事实,在海洋酒业的山下,经他指认,挖出十来具尸体,都是近十年来当地发生的失踪案受害者。有企业老板,有黑势力头目,还有两名离奇失踪多年的警察。这些谋杀案的主谋大多数是他和张帅。
  警方突击逮捕一批犯罪嫌疑人,顺便打掉其他几个寄生在海洋集团身上的黑社会犯罪团伙,还对卫兵家人进行了保护。专案组一边加大对卫兵的审讯力度,一边派人全城搜寻他带回来的那几个枪手。
  卫兵刚被捕时,我欣喜若狂,希望从他那里得到孟醒生或死的消息,哪怕这个消息让人无法接受。但冉静回来告诉我,卫兵对孟醒的情况并不知情。
  这个说法,让我一下子从期盼跌入到绝望的低谷。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内心的悲痛不可抑制地弥漫。
  多么希望孟醒能得知杀害苏静的主要凶手已被抓获,她可以放下一个沉重的心理包袱,而苏静在天之灵也能感到宽慰。
  通过卫兵的供述,我才知晓同学李军那些不幸遭遇。
  东正火灾后,李军被开除出警队。大多数不如意的男人要么萎靡不振,意志消沉,日益麻木不仁;要么开始打老婆,骂孩子,酗酒成性,暴躁易怒。李军是后者,没多久,老婆就和他离婚,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离婚后,李军和母亲过日子,更无精神寄托,就染上赌博嗜好,在地下赌场跟人言语不合打了起来,和他对战的是卫兵,李军借着失意情绪,变得凶狠无比,加上以前爱好练散打,竟和卫兵打了个平手。
  张帅看到后,非常“欣赏”,就软硬兼施,重金利诱把李军拉下水,成为他的金牌打手,因打架不要命,李军在社会圈里还混了个“李大愣”的外号。
  参与银行劫案,张帅给过李军妈一大笔钱,而那时,李军需要钱给他妈看病,而张帅也以李军妈的安全软硬兼施。
  李军和张帅闹翻,是因为一个女孩。
  女孩叫小朵,是李军跟随张帅后在夜店认识的,女孩在本地一所大学读大一,才19岁,长相漂亮,身材火爆,有些古典美。她经常去海洋集团的夜场玩,李军借着主场优势就和她认识了,认识后据说李军一直把小朵当女神对待,买名牌,给钱花,穷追不舍,两人很快成为情人,此时李军经济还不太宽裕,但他很爱小朵。
  有次张帅派他到外地讨债,这期间张帅在家里开Party,小朵去玩,张帅把她单独叫到房间里,说要跟她玩个游戏。
  这个游戏就是张帅不停出价码,诱惑小朵和他上床。从一万元开始,张帅出到十万时,小朵主动脱得还剩下内衣裤,出到十五万时她躺到了张帅床上。
  李军回来知道后异常生气,和张帅大吵一架。恋爱这么久,李军都还没碰过她,小朵看起来既矜持又羞涩,李军把她当成圣洁的女神追求。
  在向张帅要说法时,张帅冷漠地说:“小朵也无非就是个婊子,只不过价钱比一般金钱婊高点,根本不是什么圣女。”
  李军愤怒地喊:“张帅,你他妈的不是人!”
  张帅止住笑,阴着脸说:“李大愣,你骂我?”他逼近李军,对视了两秒,一伸手,“啪”一声,狠狠地给了李军一个耳光。
  李军冷冷地看着张帅,就在大家以为他要还手,卫兵在旁边准备上来帮张帅时,李军红着眼扫视完全场,扭头离开。
  离开海洋集团一个月后,李军出现在一个酒吧并喝到烂醉,走出酒吧时手里还抓着一瓶酒,边走边往嘴里灌。走进一条小巷时,前后突然涌出一群戴着口罩手持棒球棍的人,他们围住李军狠命殴打,棒球棍全是往头上抡。李军酒醒一大半,但脚下还是不听使唤。他明白这是张帅派人来要对他下死手,不说别的,只说李军参与过银行劫案就该被灭口。
  几分钟后,李军头破血流,胳膊和腿多处骨折,他踉踉跄跄拼死跑出巷子。巷外是一个小型广场,晚上有许多健身的老年人在运动,他们看到一个血人从巷子里跑出来,还跑到一个随音乐跳兔子舞的方队中,几个老奶奶高声惊呼,广场边上巡逻的警员闻讯赶到,救了李军。
  自此,李军和张帅结仇,他对海洋集团彻底死心,继续留在本地,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杀,便打算远走他乡。
  我猜测过好多次,他临走前告诉孟醒我被陷害的真相是出于什么原因,是良心发现还是想报复张帅。但回想起那次银行劫案,李军一定以为当时我认出他来了,而过后风平浪静,他并没有被警方抓获,也许让他对我心存感激。
  李军带着母亲离开鹿城后,去广西一个城市藏匿起来。但以前和他关系不错的一个兄弟向张帅告了密,海洋集团核心骨干被抓获和打击的所剩无几,缺少足够忠诚的人手,张帅派人找到他,同样是以他母亲的性命要挟,让他回来帮卫兵护送一次毒品交易,但他回来后,还没参与运毒,卫兵就带他实施这场报复行动。
  虽然李军走上一条不归路,跟着张帅做过很多坏事,但我们之间的命运存在着扭曲的联系,从某种意义上讲,假如李军没有遇到我,他现在仍然是一名交警队长,甚至凭借他的努力,已经升职,生活稳定安逸。
  我决定去参加他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