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三界楼

  阿七回头看去,只见冲上天顶的火柱忽然散开,似一个花形,道道流苏般的火焰滑落了下来,落在地上碎成了一片灰黑色的石子,飘起了道道热气。
  周围的百姓都被吓的呆了,以为是熔浆喷了出来,也不管刚从官府里抢出来的财物,纷纷亡命而去。一时间孩童的哭声,男人和女人的叫喊声一齐响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从那火柱中飞了一个人出来,正是那青年修士,脸上的盔甲已是碎了半边,露出沾满了满是黑灰的脸来,速度极快,阿七只看到一个黑点,下一瞬就已经到了自己眼前。
  其眼中的神情已经接近疯狂。
  身后的火焰披风此时已是消失,手中的长剑也已经崩卷,身上的铠甲也是道道裂缝,可他那气势却好似要将厚土劈开一般,对这阿七当头劈下,喝到:“死!”
  空气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压迫力,响起了一连串的音爆声,周围的四散奔逃的百姓还以为是官府运来的铁炮,更是慌乱,尖叫着四下奔逃,很快就净了街道。
  尽管此时青年修士手中的剑上没有任何的附着,也感受不到什么灵力的气息,可单单就是这一股蛮力,便给阿七带来了巨大的压迫力。在阿七的头顶上空,已经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空气沟壑。
  可说时迟那时快,长剑猛地斩下。
  青年修士眼中现出疯狂来,面容狰狞地好似恶鬼一般,眼看就能将阿七杀死,他发出了渗人的笑声来。
  阿七还要护着柳文文,哪里反应的及,没有考虑很多,便转身用背部遮挡住了柳文文。
  “金灵傀!”,阿七想起这金灵傀的强悍实力,情急之下也不想出其他的办法,便大喊了一声,心道只要能托个一两息,自己便能带着柳文文离开这里。
  铛的一声,青年修士眼看就能将阿七切成碎片,可不知从哪里突然蹦出一个男童,竟是用双臂抗下了自己的这绝对不能挡下的一击。
  青年修士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自己的剑刃仅仅砍入了不到一寸,便是再也进不得分毫,这孩童的胳膊好似被锤炼百遍的精钢一般,坚硬的不像话。
  可看到男童两只空洞的眼眶,这青年修士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对阿七道:“你这卑鄙无耻之徒,竟能对一个孩童下如此毒手!”
  阿七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刚想解释,可这青年修士一晃身形,身上的铠甲忽然散去,撸起了一只胳膊的袖子,露出那纹着三界楼图案的臂膀来。
  其身上忽然出现了偏偏殷红,散着浓重的血腥味,有血流从他的额角两边不停地流了下来。
  其臂膀上的三界楼图案竟突然飞了出来,悬在空中,青年修士似是极其痛苦,牙缝间不停的发出嘶嘶的声音,可他眼中的杀意却变得更加凌厉。
  “这东西你们叫灵傀是吧?像你们这些把别人炼成傀儡的人渣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看看是你的灵傀厉害还是我的法宝厉害!”
  青年修士似承受着巨大的负荷,表情变得扭曲起来。
  从其臂膀上飞出来的楼形变得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是有三层楼高,罩在阿七的头顶之上,层层的压力压了下来,将阿七脚下的地面都是压碎龟裂,阿七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束缚住,动弹不得。
  金灵傀也是感受到了这楼里面传出来的恐怖力量,用一双空洞的眼眶瞪着那缓缓旋转起来的楼阁,忽然一踏地面,轰的一声地面被踏出一个坑来,直跳起三丈多高。
  接着金灵傀一拳击在了这楼阁的墙壁之上,咚的一声,楼阁虽没有被他捶动,但也在楼阁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很深的拳坑来。
  这一拳似打在了那青年身上,这青年修士一口鲜血喷出,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再起不能。
  金灵傀重新落在阿七的身边,眼眶看着阿七,似在询问是否还要再来一拳?
  阿七没想到这金灵傀竟是有如此强,竟是一拳就能将那青年修士给击飞了出去,伸手去抚了抚这金灵傀的头,道:“谢谢。”
  可其手掌刚一摸到金灵傀的头,阿七心里猛地一震,这灵傀身上竟是有着上远境的修为,怪不得能让这青年修士如此狼狈,阿七自问若是自己,估计现在黄泉路都走了一半了。
  真是万幸,这样的大杀器在自己手里而不是让那青年修士夺去。
  那青年修士的气息此时衰减了下去,降回了筑基期巅峰,趴在地上想要挣扎着起来,其眼中的愤怒丝毫不减,仍是一副想要将阿七碎尸万段的样子。嘴里吐着血沫,说不出话来。
  阿七心道既然已经如此,那便赶紧离开这里,便要将手从金灵傀的头顶收回来,可是金灵傀突然抬起头来,阿七便和灵傀对视在一起,阿七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陌生的场面。
  四处都是农田,麦浪被风吹得如波涛一般向远处荡漾着,麦香钻进了阿七的鼻孔中,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
  远处一个妇人对着他招手,嘴里似在说什么,阿七心道这是什么地方,尽管他努力想要看清那妇人的面目,可就是看不清,接着自己竟是跑了起来。
  身边的景色突然破碎,场景发生变化,忽然身边成了一片火海,刚才那妇人躺在自己的面前,满地的鲜血,几个身穿道袍的人走了出去,他们走的极快,只留下了一个背影,一股强烈的悲伤忽然从阿七的心里涌了出来。
  阿七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接着愤怒取代了悲伤,他大喊大叫了起来,突然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老者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老者蹲在他身前,两个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似有一团黑气覆在了他的脸上,满脸的褶子,一开口露出了许多黑色的牙齿来。
  老者替他抹掉了眼泪,对他露出一个笑来,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可是阿七却是听不清。
  内心变得越来越愤怒,最后阿七点了点头,那老者便一手按在其头上,接着阿七重新回到了现实中。
  阿七看着那双空洞的眼眶,他突然明白了刚才的是这孩子的记忆,二人之间似乎有了联系感,仿佛这金灵傀融入了自己身体之中一般。
  这是一股奇异的感觉,阿七感觉脑中的精神力似乎被剥离出一丝飘向了灵傀的眉心。
  此时,阿七觉得这金灵傀就好像自己的双手和双腿一般,已经成了自己的身体一般。
  阿七心念一动,金灵傀便按照他心中所想出拳和走动起来,接着灵傀猛地向地上一锤,顿时一个深坑被砸了出来。
  这可真是个利器,只是这孩子的身世实在太过凄惨,等安定下来,柳师姐也恢复后,便将其和长木一样葬了,一想到长木阿七心里就更加难过,为什么总是要这些孩子承受这些?
  转身欲走,可就在这时,天边突然出现一道流光降了下来,落到那青年修士身旁,现出一个中年男子出来,身穿暗黄道袍,头戴方巾,手里拿着一个算盘,留着一个八字胡。
  看见青年修士这幅样子,这中年人慌得手忙脚乱,手中出现一个白瓷瓶来,刚一开瓶盖,顿时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药箱便飘了出来,阿七仅一闻,便觉得神清气爽,满身的疲乏都是消失。
  中年人从瓷瓶中倒出一粒粉色药丸来喂在了青年修士嘴里,这才说话,带着中年男子共有的低沉,低声道:“少主,是谁将您害成这幅样子?”。
  阿七见这中年人对青年修士很是敬重,便知道这青年修士在三界楼里地位肯定不会低,柳文文突然发起抖来,低声道:“冷,冷。”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柳文文眼看就要到了极限。
  金灵傀似是明白阿七心中所想,竟是将阿七扛了起来,背在肩头,尽管他还是个孩童的样貌,可背着他二人却是毫不费力。
  那中年人早就看到了阿七几人,看向阿七,双眼变得和苍鹰一般凌厉,好似带着钩子一般,道:“少主,是不是这些鼠辈?!”
  “放屁,谁能伤到我?!”,这青年修士本来盘腿运动灵气疗养,可是一听中年人一番话,他性子高傲,从来都是站在同龄人的顶峰,可今日竟是落得这幅下场,中年人这番话岂非是说这丑小子比自己强?
  故青年修士心中发怒,刚聚起来的灵气又是破散,剧烈的咳嗽起来,中年人自知失言,赶紧过来帮青年修士拍了拍背。
  “他们是怨灵岛的妖人,使了邪术,我一时不慎中了招!”,这被称为少主的青年修士指着逃走的阿七道:“千万不能让他们逃了!”
  这中年人一听‘怨灵岛’三个字,顿时如被针扎,猛地站起身,面色沉了下去,对着青年修士一抱拳道:“少主放心,他们跑不了!”
  说罢脚尖一点地面,身形已在百米开外。
  阿七没想到这金灵傀奔跑起来竟是如此的快,两边的景色变得模糊起来,烈烈的风声不断地从耳边刮过,阿七心道有了这金灵傀,以后自己还学什么御剑术。
  可是回头一看,方才那中年人已极快的速度逼近了自己,其身形忽闪,每闪一次便是接近自己一分,很快这中年人已经可以摸到他的脖领。
  阿七身子向前探去,心道金灵傀你快一些,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了!
  金灵傀感受到了阿七的急切,可是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不能再快了,而那中年人似乎也是到了极限,双方一时间就这样僵持着。
  若是放在凡人眼中,只会觉得两道风刮过,根本看不到他们几人的身形。
  那中年人一笑,道:“妖人鼠辈做这等无意奔逃,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阿七呸了一声,道:“我停下你会怎么样?”
  “你停下就知道了!”
  “鬼才信你!”,阿七回头对这中年人做了鬼脸,单手先使火再用风,一道火龙卷便向中年人卷了过去。
  中年人不急不缓,手中铁算盘一转,将这来势汹汹的火龙卷逆转,风势顿消,未能阻其分毫。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吾了!”,中年人说罢,手在算盘上一拨,登时九十一个算珠从上面飞了出来,砸向了阿七身边周围,接着砰的出现了一连串的爆炸声。
  金灵傀身形好似游龙一般,在这些爆炸中左右腾挪,竟是没有一颗珠子炸在他的脚下,倒是阿七被晃得东倒西歪,好几次险些从金灵傀身上落了下去。
  碎石不断击在阿七的脸上,阿七只顾给柳文文遮挡碎石,顾不上那些碎石刺痛他的皮肤。
  中年人笑了一声,双手在胸前一拍,金灵傀脚下的地面被拽了出来,飞在了空中,阿七心惊道:这是什么法术?!
  只见方才的九十一算珠此时彼此被一根细丝相连,竟是将其脚下的整块地面网住抬了起来。
  金灵傀身子一跃,就要从这块地面上跃下去,可这时,算珠从正面网了过来,紧紧地将他们束在了地面上。
  阿七剧烈的挣扎起来,金灵傀用双手撕扯这算珠连成的网,可是这东西和渔网一样,越挣扎缠的越是紧。
  那中年人将算盘横放在空中,上面本没有算珠,可中年人竟是可以拨动出声音来,嘴里念道:“见一无除作九一,见二无除作九二,见三无除作九三……”,尽是一些油米店掌柜嘴里的话。
  可是随着他的拨动,网上的算珠突然动了起来,牵动了网线,自己的衣襟下摆唰地断裂,这丝线竟是锋利的如利剑一般。
  阿七看着覆在身上的无数丝线,心道这中年人若是拨动了这些珠子,自己焉有命在?
  那中年人看着阿七脸上的惊恐之色,似很是满足,道:“你若是肯跟我回去,就不用受这种痛苦!”
  “去哪里?”
  “三界楼!”
  阿七刚想拒绝,突然一个五色毛的孩童从中年人的身后勒住了他的脖子,道:“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