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路途遥迢

  玉翘忽儿就睁开了眼。房里灰黯成一团,阳光从瓦缝隙偷溜进来,一线线光影里,尘埃如虫飘舞,皆是旧靡混沌的味道。
  天亮了。
  屋外声喧闹。伙计腰间的铜锁串儿喳呼拍打着股胯,热情的长唤一声:“爷诶!你要的热水!”抽空还得和迎面的人弓腰招呼:“爷走好,下次再来!”
  那南来北往的商贾抬眼都未曾,狠捻了把黏身上的妓娘,让她莫忘了他,要等他来。妓娘揩着帕子嗤嗤笑,都是无情客,耍的全是嘴皮子风月。
  周振威不晓得哪去了!
  玉翘坐起,寻着鸳鸯红肚兜穿戴,昨吃过阳春面后,怎也困不着,两人窝在床榻,逗趣着调笑,不知怎的,瞬间按捺不住,颈一勾,腰股一松,便又把魂蚀了去!
  才穿好衣裙,趿上绣鞋,就听门开的声音,碧秀春紫拎了铜盆热水及搭着棉巾,周振威跟后,不让伙计进屋窥伺美人慵颜,只把食盒自拎过来,掩门后搁在*
  m.35zww.*桌案上。
  这边洗漱好,招呼碧秀两个又把铁柱叫进房,在外不必拘泥遵礼,围一桌子吃早膳。
  一砂锅粥软糯香滑,几碟寻常齑菜,两盘热腾腾的小包子,周振威掰开边量,是青菜香菇馅的,蹙眉不满,沉吟朝铁柱道:“这吃的也太粗糙,你去找伙计,让他熬盅鸡汤来,再上些芙蓉糕这样的小点心。”
  玉翘忙止了铁柱去,瞟了眼周振威,嗔道:“在客栈可比不得在府上,吃得都精细,在外容不得挑剔,能混个肚饱即可。”
  周振威岂不知这个理!早年戍守边关时,那隔夜的烙饼跟铁块般硬,混着雪水不照样吞下。可那是大老爷们受的苦,岂能让娇娇娘子,还有肚里的娃承这份罪。这般一想,放下筷著,欲起身自去寻伙计。
  玉翘瞧他一副过不去坎的神情,噗哧笑了,拉他衣袖坐下,温言劝道:“我就想吃些清淡的,鸡汤油腻腻的不喜欢,糕点又甜,吃了堵心,这样就好,已起得晚了,还是赶路要紧。”
  铁柱呼哧呼哧四个包子,二碗粥早下肚,得了个半饱。
  抬眼一瞧,主子俩还在磨磨叽叽说话,瞧四爷疼媳妇的样,哪有平常欺压他时的狠。忍不住大声道:“爷还是快些吧,离下个驿站挺远,再蹭些个时辰,只怕酉时都赶不到地。”
  要你多嘴!周振威冷冷瞄他一眼:“还吃!吃多了路上不太平。瞧你这般急,不赶紧备马车去。”
  铁柱嘟囔几句,趁乱又捞二个包子,嘴里叼一个溜了。
  碧秀春紫低头舀粥吃,憋着笑,这傻大个,在姑爷身边伺候也不短时日,怎还这么不长眼!
  在伙计“走好”高唱声里,玉翘出了客栈,确实有些晚,日头高照,昨满满当当停一院落的马车已寥剩无几,扫了一圈,那绿盖青帏车及华盖朱轮车没了踪影,泥地上满是车轱辘碾压的痕迹。
  许是多年戎马倥偬,凡事比旁人更多份谨慎小心,周振威让她等一等,要把马车前后查验过再走。
  想着将有很长一段时光,可以远离李延年方雨沐,原该兴奋的,可不知为何,总有一层淡淡的不祥之感,如旁侧柴房顶上烟囱口,冒出的将熄未熄那缕灰烟,浅笼在心头。
  恰瞧着周振威朝她招手,显然马车一切妥当。
  不由抿嘴儿笑,拎起裙袂迎过去,自个男人高大魁梧,臂膀坚实,使不完的力qì
  ,又善筹谋帷幄,未来的镇远侯呢,把她含在口里贪恋着,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官道宽阔平坦,马车跑起来,倒不觉太颠簸。玉翘在车舆里无聊,吵着要坐在车辕沿边看风景。周振威不放心,和铁柱换了位,让他骑马,自个跳上马车,硬抱起玉翘坐自个腿上。
  幸好离晏京愈远,这道上人烟愈稀少,半日都不见有马车从旁经过,玉翘这才把羞赦放下,咬着唇捶他一下,算是从了!
  路两边景色与出晏京时又不一样。更多了份野生野长的从容,叫不出名的抱粗大树树荫如盖,抽枝发条,绿油成滴,树下野花从生,招蜂引蝶的,煞是好kàn
  ,看娘子喜欢,周振威特意停下车,去采来一大束,用嫩柳芽打圈结紧,递到玉翘手里。深吸一口,不同于玫瑰牡丹那般富丽娇香,却散发着股子自然清香味儿。
  前世一路错过的野草闲花,今世却由这个男人点点陪自已拾回,不晓得该如何谢他,趁碧秀春紫不注意,就把他脸颊温柔的亲了亲。
  周振威怔了怔,瞅娘子咬着唇,红了脸撇开不看他,峻冷的面庞笑的无奈,都结为夫妻一年余了,做点亲密事儿,还跟初婚时那般羞涩,让他又爱又怜,喜欢个不行。凑上去用手指托起她的小下巴,将软糯的小嘴儿啜的红红的,又觉得不够,抱着就进了车舆里,拉紧了车门。
  没一会儿,那车里氤氲娇喘,夹着男人低哑暗笑,被车轱辘声隐没抑下,但你若有心仔细听,又撩动弦丝。碧秀春紫见怪不怪,已然习惯,铁柱却觉得新鲜,凝神听了会,便想起自已的娃儿妈,有些后悔的咂咂嘴,从前不懂疼人,若他日和四爷平安回来,也得学着四爷这般的手段。想着又得yì
  ,夏侯爷够意思,送了他一卷春戏图,被偷偷压在箱底下哩!
  午后,马车才渐缓,终寻着个地停下,玉翘坐的久了,腿有些酸麻。周振威便把她抱下车,走走活动筋骨。
  玉翘四下望望,看着眼熟,一围树林通幽,半曲水涧清澈,鬼使神差走到侧边岩,拨开覆在上弯软的藤草,“芳溪林”三个红字赫然入目。马车果然是快呢,大半日的功夫,就行到了这里。前一世可是不停不歇的走了好几日,幼弟病的厉害,行至这里身子就僵冷冷的。叹了口气,说不出的感触,却又释然。
  转身望见,铁柱和车夫牵了马去旁吃草,碧秀在一平滑空处铺上软垫,春紫把带来的干粮饮水摆上。她便过去坐下,拈起块红豆糕,眼瞅着周振威迎面过来,却听身后扑簇簇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