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一位大胡子笑眯眯地站到元首面前,油亮的秃顶与明亮的高瓦数顶灯相映生辉。他挺胸收腹,两眼平视前方,努力将自己挺成一块门板。希特勒瞄了他一眼,眼珠子一转,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嚷嚷起来:“诸位,我向大家隆重介绍,这位把头发全长在脸上的将军,就是具有苏沃洛夫的口才和库图佐夫的将才的俄罗斯名将……”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抡起胳膊肘儿一字一句地咂着空气:“巴-格-拉-米-扬炊事班长。”说完大笑起来。
  各式各样的笑一瞬间爆发:库利克的狂笑,秋列涅夫的大笑,伏罗希洛夫的皮笑肉不笑,还有希姆莱的冷笑与冉妮亚的狂笑。伴随着金属掉到地上的一连串脆响,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丽达——她无声地笑着,乐弯了腰,以致于盘子里的勋章兵兵乓乓掉到地上——整个儿笑岔了气。要不是格奥尔基耶夫大厅有十米高,很可能会把层顶掀起来。并不是元首说话有多幽默,也不是巴格拉米扬将军又多滑稽,而是为笑而笑——用阿谀奉承的笑来表示对元首的忠心。
  巴格拉米扬将军永远是一副和气生财样。他有才但行事低调,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哈尔科夫战役正值**,这位方面军参谋长预见到苏军必败,未雨绸缪地准备了一套士兵服装备用。战役快要结束的那几天里,他每天把士兵的衣服套在将军服下面备用。最后,其他将军们死的死,降的降,他如愿以偿以炊事班班长的身份当上了俘虏。被俘后他继续施展手腕,用一百块大洋买通了押解他们的乌克兰解放军,抢过一辆摩托车当起了兔子他爹,侥幸逃回苏军的怀抱。他亲眼目睹上百万苏军官兵烟消云散,加上逃跑时期惊吓过度,跑到沃罗涅日后大病了一场,哭着嚷着发誓为死去的战友报仇。
  几个月后,曼施坦因发动九月攻势,他指挥部队拼死战斗,放水掩没道路,让全部机械化的德军第五坦克军团先头部队陷在泥里。再次被俘纯属偶然,被他的怪癖出卖:他有在野外解手的习惯,战斗间隙独自到一片秋英盛开的花丛中大便,发现没带手纸,情急下向一小队“苏军”拼命摇手,到跟前始发现对方是化装的敌人。将军连屁股都没擦净就当了俘虏。
  元首站到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位中将面前,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一手拿起一只骑士铁十字勋章撩拨着:“啊,两位难兄难弟等急了吧,嗯,不要急,你俩先自我介绍一下,让大家认识认识。花帅,你先来,哈哈。”
  在军官们哄笑夹杂着口哨声中,一名风流倜傥到让男人们看了心里都痒痒的将军向前跨出一步,声若洪钟地吼叫:“俄罗斯解放军第一坦克军团司令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向元首致敬。”
  这位俄罗斯美男子是著名的罗科索夫斯基将军,打仗注重节奏,具体战役目标明确,进攻策划很周密精彩,趁胜追击也有尺度。防守能力非常的优异。
  今年盛夏,德军占领了斯大林格勒。到了初秋,不甘心失败的苏军纠集了一百五十万兵力,从南北两个方向跨越伏尔加河发动大反攻,这哥们担任南线苏军总指挥。作为总指挥,他本可以躲在伏尔加河东岸发号施令,可他求胜心切,率领对他忠心耿耿的参谋班子渡河冒险到前线。反攻失败后又看破红尘,把接他回后方的汽艇打发回去,说是与前线将士们同呼吸共命运,同三十多万部下一起走进了古德里安第二坦克军团的战俘营。
  罗科索夫斯基将军被俘后,德国人尽其所有地优待他,每天大鱼大肉不断,原因是这位将军为人不错,此前对德军俘虏不打不骂,所以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俄罗斯解放军阿尔汉格尔斯克军区司令麦列茨科夫将军向元首致意。”矮个子向前跨出一大步,差点碰翻丽达端着的金属盘子。
  “好,下面为我们的‘极地将军’颁发勋章。”希特勒点点头,把一枚骑士铁十字勋章别到对方的钮扣旁边。这位大名鼎鼎的将军奉命防守列宁格勒的大后方。德军占领季赫文以北、与芬军会师,彻底关闭了列宁格勒的东大门。这位仁兄以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着精神,向拉多加湖发动了几十次进攻,想把包围列宁格勒的赫普纳德军劈成两半。
  在整个冬天,拉多加湖像一团鬼火一样,吸引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飞蛾扑火。有一次拿出吃奶的劲头打到离湖岸十几公里的地方。当他得知,德国元首希特勒正在北面七十公里的小山头与普通士兵们同甘共苦,亲自指挥德军拼死防御,而斯大林在千里之外的莫斯科发号施令,成天训这个骂那个,动不动玩枪毙。他“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嘴里喃喃:同样是领袖,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此后,他在奥涅加湖以东节节败退。七月的一天,他乘坐的飞机神差鬼使地降落在摩尔曼斯克以南的军用机场,发现满机场都是德国人,一位穿着马裤、戴着墨镜的纳粹军官神气活现地用拐杖朝他身上戳了一下,牛逼哄哄地问道:“我是德军第130极地军军长舍尔纳将军,你是布尔什维克党人吗?”
  正如元首所说,罗科索夫斯基与麦列茨科夫真是一对难兄难弟,遭遇相同,是一根藤上的两颗苦瓜。在斯大林闻名世界的大清洗中,苏军85个军级将领死了57个,罗科索夫斯基时为骑兵军长,被安上了破坏骑兵训练的罪名。由于是波兰出生,荣获波兰间谍的荣誉称号。又因为长期在远东服役,给他头上扣上了一顶日本帝国主义奸细的帽子后扔进监狱。曾经被假枪毙两次。
  在出卖战友成风,乱咬人成为时尚的年代里,这位小哥哥却让人敬佩,一直不承认自己的“罪行”,也没有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加上还有那么一点点运气,在死亡集中营里一直没有轮到他。由于苏芬战争打得不顺,斯大林决定放一些人出来为他效命,罗科索夫斯基就九死一生的活了下来,脱下囚服穿上军服,一夜之间从社会渣滓变成为将军,从人民公敌变成高级军官。
  而麦列茨科夫更加倒霉,好不容易躲过了大清洗,就在战争爆发的第三天,他又被抓进了监狱。由苏联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麦尔库洛夫、苏联国家安全人民委员会大案要案局局长弗洛济米尔斯基用橡胶棍亲自对麦刑讯逼供,被打爬在地还踩上一只脚。为了杀鸡给猴看,这些恶棍们当着他的面,把波罗的海沿岸特别军区司令罗克季奥诺夫上将打得死去活来,浑身是血,不断哀号:“求你们杀了我吧,我受不了啦”。
  麦列茨科夫奉行好汉不吃眼前亏,很快承认自己参加了间谍集团,准备发动政变推翻斯大林。这样,他还是被打断了一条腿,但命是保住了,让他到列宁格勒方面军担任了第7集团军司令。临行前斯大林假惺惺地问:“怎么样,还疼吗?”潜台词是只许你老老实实,不许你乱说乱动。你如果不好好干,老大我随时都可以收拾你。
  在各路诸侯占山为王争天下的乱世,多数人都是现实的,风大跟风,雨大跟雨。墙头上的草,那边风大跟那边。谁的脚脖子粗自然抱谁的。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斯大林要品尝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了。这两位在斯大林监狱里死里逃生的人一旦逃出斯大林的手心,改换门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你丫的太狠了,能从你手里活下来是我的福气,爷不伺候了,要找新主子了。”至于罗科索夫斯基将军,弗拉索夫更好办,施“美人计”,派出一支特别行动小组把他的相好捞过来,让她吹枕头风,花帅很快乐不思蜀。
  1942年晚春,正在疗伤的罗科索夫斯基偶然结识了当时著名的电影演员瓦谢罗娃,高富帅与白富美一拍即合,当起了野鸳莺,连斯大林都吃醋了。谢罗娃貌美如花,追求者不计其数。著名诗人西蒙诺夫那首脍炙人口的诗歌《等我归来》便是献给她的。贝利亚曾向斯大林告密说,谢罗娃到前线与罗科索夫斯基幽会,两人一直在司令部内睡觉,太不像话。斯大林却羡慕不已:“谢罗娃?是那个美丽的女演员吗?她真是美若天仙。谁如果和她睡上一觉,此生没白活。”
  入冬的莫斯科早晨,大雾笼罩着街道,羽毛般的轻雾缓慢地流动、轻盈飘荡。清冷的阳光升起来了,这座多年来让德军梦寐以求,如今如愿以偿的苏联首都渐渐显现在太阳下。
  李德穿着墨绿色小山羊皮风衣,背着手漫步在克里姆林宫主干道上,担任警戒的卡尔梅克人与狗蛋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在大团大团的雾气里像一对幽灵。冰凉的空气轻轻抚摸着元首的脸,湿气滋润着希特勒的发丝,让这个德意志欧盟主席全身心地放松,一夜的疲惫没有了,身上的酸痛感也没了,只感觉到一缕缕凉凉的清泉流入内心,正如同火热的夏天吃着冰凉的西瓜!
  希特勒差点与迎面而来的大块头凯塞林元帅头碰头,他因意外而愕然,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元首好,你为德意志人民立下了又一个丰功伟绩。此时此刻,你以征服者的姿态在克里姆林宫遛弯,心里一定很快活吧。”德国南方空军司令凯塞林元帅乐呵呵地回答,爽朗的声音让不远处拆除伪装的几个工人回过头来。
  希特勒以颌首回应对方的奉承。这几天满耳听到的都是这样的阿谀奉承,他早就没了新鲜感。他揪住主题不放:“那阵风把你吹到这里来的。按你的脾气,如果没到火烧眉毛程度,你断然不会追到这里来的。”
  凯塞林永远如沐春风的脸上掠过一阵秋风,靠近元首压低声音说:“最近南方越来越不平静,大批英国军舰出入直布罗陀。美国轰炸机轰炸了埃及南部的阿斯旺大坝。红海海面上又出现了新的美国航空母舰编队。种种迹象表明,敌人将会有大的行动。”
  希特勒警觉起来,连珠炮似问道:“大的行动?在北非登陆?收复马尔他?进军巴尔干?在伊拉克采取行动?”
  凯塞林笑了:“那倒不至于。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我手头上只有740架飞机,要警戒从摩洛哥到埃及那么一大块地方。请求再给我1000架飞机。”
  “我没有那么多飞机。”希特勒老大的不愿意,转身就要走开。凯塞林涎笑着挡住他的路,几个回合下来,元首没了脾气,心生一计,指着在红墙上忙碌的工人说:“从去年7月份开始,克里姆林宫从地球上消失了。知道为什么吗?”
  “噢?愿闻其详。”凯塞林果然上当,急忙追问起原因。
  战争爆发一个月后,克里姆林宫突然从莫斯科神秘消失了,德军飞行员经常找不到目标,连克里姆林宫都发现不了。
  原来,根据斯大林的授意,由“总魔术师”贝里亚具体负责执行,在战争开始一个月内,克里姆林宫大变魔术,进行了精心伪装:用颜料和粉末,消除各教堂金顶的闪光,在宫内及附近广场上,布设各种各样的模拟物,迷惑敌人。克里姆林宫内塔楼上的红星和教堂上的十字架都被蒙上护套,塔楼整体和教堂圆顶都被漆成黑色,套上麻袋。参照克里姆林宫城墙尺寸,造出各种伪装模型,仿造了红场和马涅日广场的部分轮廓。
  另外,从博罗维茨大门到救世主塔楼之间,遍洒沙土,布设了一条大道,飞行员在空中看起来,就像一条普通公路。克里姆林宫旁边的莫斯科河弯曲处也改变了惯常的形状,在莫斯科列茨大桥和大石桥之间,又建造了一个木桥,尽管并无行人在上面行走,但从空中看起来,却像真的一样。列宁墓外形也变得无法辨认,左边和右边的讲台上都蒙上了巨大的红幅,上方直接搭建了一个巨大的3层楼房木制模型。
  伪装后,德国空军对克里姆林宫的空袭次数明显减少,1941年只有5次,1942年3次,之后一次也没有了,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建筑从而得以保存,德国法西斯企图消灭苏联最高领导层的阴谋也未能得逞。至于一些法西斯飞行员仍能找到目标,对克里姆林宫进行轰炸,主要是因为有时候雨水冲刷掉了部分伪装,积雪使色彩伪装失效,暴露了克里姆林宫的建筑轮廓,也有可能是德国法西斯通过在莫斯科市活动的间谍得到了目标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