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节 弗拉索夫加盟

  元首破天荒喝醉了酒,后半夜醒来后再也睡不着了,而且头晕得厉害,他手摸索到床头按铃,没有声音.他低声喊叫半天,没得到回应,想必值班的军官也喝大了,睡得太死了。再说,半夜三更能有什么事?
  “混蛋。”他悻悻地骂道,感到愤愤不平:以往到前线,旁边有鲍曼和副官,有时冉妮亚就睡在他身边。在上萨尔茨堡或慕尼黑,爱娃嗔怪而又无微不至地关心和照顾他。
  但今晚,在这东普鲁士的森林深处,他只能听风吹过干枯树梢的声音,旁边连一个人也没有。鲍曼自不用说了,他到马尔他旅行去了,但这些副官们也玩忽职守了,连冉妮亚也不知干什么去了,明天好好整顿一下。这女人,三天不骂,上房揭瓦。
  他依稀记得昨晚在大餐厅里敬酒,每个桌子都敬完了,但是几个年轻军长们一杯又一杯给他敬酒,这个冉妮亚不知道上那儿野去了,没她代酒,他最终把持不住,被施蒙特扶了回来,当时他一边踉跄着一边在楼道里喊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惹得一些服务员惊异地看着。
  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平时恨夜短,此时盼天明,一看手表,荧光显示才凌晨两点,还有几个小时的漫漫长夜,无奈瞪眼望着黑暗,思绪如脱缰的野马一般驰骋……
  时光如梭,不知不觉间已进入四月,他驾驶着帝国航船,在急流险滩中航行。现在,有两件最主要的事摆在面前:一是非洲,马尔他战役后,兵员和物资正源源不断地运往利比亚,第十装甲师已经在班加西秘密集结。当前,非洲的主要问题是给隆美尔这匹野马戴上笼头,以免冒冒失失地打草惊蛇。第二个宏伟目标就是分化、瓦解庞大的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
  希特勒与纳粹党在东方战线上犯下了个致命错误:在军事上极力打败苏联,在政治上却帮助斯大林巩固联盟。1941年6月,当德军洪水般进入苏联时,斯大林下令苏军全线反攻,把战争引向敌国领土。等到德军深入苏联腹地时,斯大林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有好几天他玩起了失踪,甩手不干了,害得政治局委员们找了他好几天,央求再三,他才担当大任。
  为什么呢?因为按照斯大林的设想,德军会双管齐下,以军事进攻为主,辅之于政治利诱,这是取得胜利的正确途径,德国的军事大师克劳塞维茨早就教导过他们:“战争是政治斗争的另一种表现出形式。”他还直截了当地指出:“俄国只能从内部摧毁。”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为了从内部摧毁俄国,德皇甚至放下架子,秘密护送列宁回国,不久列宁领导十月革命,使俄国退出了战争,与德国签订了布列斯特条约,割让了波罗的海和乌克兰。纳粹德军在西欧作战时,也在采取军事行动的同时,积极培养代理人,如挪威的吉斯林、法国的赖伐尔等。
  谁承想,德国进入苏联后,竟然把多年的政治手段丢到一边,公然叫嚣苏联是德国的生存空间,这里的人民要么被消灭,要么被同化,让那些手捧鲜花、端着面包和盐的村民们寒了心。前线官兵告诉他:苏联在政治上业已破产,但被党卫军又扶起来了。
  所以,当斯大林看到希特勒竟然愚蠢到只用军队解决问题时,他高兴得跳了三蹦子。
  战争刚开始,波罗的海三国发生**,协助德军作战。好多苏联少数民族,如卡尔梅克人、哥萨克人、鞑靼人都发生了整团投奔德军的情况,高加索人,特别是车臣人公开欢迎入侵。
  在乌克兰,以斯捷潘?班杰拉为首的乌克兰民族主义组织就在利沃夫建立了自己的政权,但是只过了几天,这个政权就被德国人摧毁,而班杰拉本人也被押送到扎克先豪津的学习班,实际上关押起来了。
  以安德烈?梅里尼克为首的另一个乌克兰民族主义组织毫无保留地站到德国人一方,但是在乌克兰人中没有什么威信,在德国的征服大业中帮不上忙。班杰拉的人建立了乌克兰起义军,这个军队不仅同德国人作战,而且也同苏联的游击队作战。他们一直积聚力量,等待时机,希望将来德国人由于失败而被迫与乌克兰民族主义组织签订政治和约。
  即使是俄罗斯也不是铁板一块,由于苏联的集体化运动和肃反,不少俄国人早有二心。1941年8月22日,前红军少校科诺诺夫带领着自己的第436步兵团向德国人投诚。
  许多被俘的苏军高级将领就曾准备有条件地与德军合作,与斯大林和布尔什维克作战,如基辅战役中被俘的第5集团军司令波波夫、波涅杰林,还有苏联**吹大擂的英雄卢金中将。
  卢金中将在维亚济马指挥被围困的苏军坚守几乎两个星期,拖住了德军中央集群的步兵部队,也许由此拯救了莫斯科。1941年12月12日,卢金将军和与他一起被囚禁的将军们向德国方面提出建议,要求建立俄罗斯***武装,以此向苏联人民和军队证明,他们完全可以向“可恶的布尔什维克制度”发起进攻,同时,他们也还是维护自己祖国利益的。
  当时,卢金对审讯他的德国军官说:苏联人民面临着一个很特殊的形势:虽然俄罗斯人拥护所谓的“敌人”,好像是投奔了他们,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背叛了祖国,而是远离了那种制度……甚至许多著名的苏联政治家们也在思考这个问题。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领导人都是衷心维护共产主义制度的。
  他的思想又聚集在另一个苏联英雄身上,那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名字划破眼前的黑暗:弗拉索夫,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投入在元首的麾下,主动提出组建俄国军队攻打苏联,而且已被接到狼穴。这是个比卢金、班杰拉更佳的人选,元首一阵激动,巴望着天亮。
  “奇怪,怎么早点没想到这点呢?”他追悔莫及,在黑暗中举起拳头,狠狠咂在床头上,一阵金属颤音划破黑夜。
  战争一开始,苏联就宣称准备遵守《日内瓦公约》中有关战俘的条款,但实际上并没有执行其中两个最重要的条款:向国际红十字会提供对方战俘的名单;允许战俘去往第三国。为了报复,德国统帅部使苏联战俘处于饥饿之中,根本不考虑他们的死活。
  这样一来,整个1941年冬天有上百万苏军战俘因饥饿而死。尽管李德不断下达指示,尽量减少死亡数字,但由于一些制度的惯性,即使是今年三月份,波兰的奥斯维辛——由集中营改造的战俘营里仍在几百人死亡。这些死去的士兵,经过层层筛选,至少可以编成十个师。
  李德感觉浑身是汗,手掌上湿漉漉的,口渴得厉害,又按了几遍铃,没有回应,只得自己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到桌子前,他提起暖瓶,手一滑,暖瓶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爆裂声,幸亏他眼疾脚快,最后时刻一个旱地拔葱,脚上只沾了点热气。
  脚步声纷至沓来,施蒙特、贝洛沉重的脚步声,他欣慰地听到冉妮亚熟悉而急促的小牛皮靴的声音,越过那些脚步声第一个跑起来了。
  冉妮亚猛然抬起双手在碎玻璃前刹住脚,嗔怪他太冒失,元首反客为主,埋怨起她来。她一声没吭地收拾起来,两个副官,一个赶快去打水,一个对元首说:“你怎么没打铃呀。”
  元首被惹火了,对施蒙特斥责起来,施蒙特不再吭气,到床头拿起断成两截的线头连接起来。原来,他醉酒后乱蹬乱抓,把线拽断了。施蒙特边收拾边说:“线头都露头,上面有电,多危险呀。”
  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李德喝了贝洛冲的咖啡,顿感心清气爽,他埋怨道:“喝了酒你们不好好睡觉,到那转悠去了?”说话时脸对着两个副官,眼光斜睨着冉妮亚。
  三人不自然地咧了咧嘴,低下了头。李德感觉有点不妙,放下杯子紧张地问道:“到底怎么啦?平时你们不是挺能说的吗?今天怎么像骟了驹驴一样?”
  三人还是你推我让不说话,李德抓着冉妮亚的手,结结巴巴地问:“究竟干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不会怪罪你的。”
  施蒙特抬起头:“元首,你不要埋怨她,冉妮亚又一次救了你。”
  施蒙特原原本本讲起来,李德还没等讲完,肚子里一阵绞痛,赶忙到卫生间,匆匆完事后出来,感觉刚喝下去的咖啡都变成了汗水。两位副官刚出门,他又匆匆钻进浴池,冉妮亚尾随而来:“事情都过去了,别再想了,忙碌了一天,我也正想洗个澡呢。”
  元首望着冉妮亚又紧张起来:“你……怎么穿着男人的内衣?”他脸上一下子像结了一层霜:“匆忙间穿错了衣服,对,一定是这样的。”
  他光着屁股从池子里跳出来推她:“去,和那个男人一起洗去吧。既然能互相换着穿衣服,一起洗个澡算什么?”
  冉妮亚被他弄痒痒了,格格地笑着,李德俞加生气,使劲推她,又把她弄疼了,她猝然喊叫起来:“别闹了,有完没完?大家都为了你一宿没睡觉,轮流值班,你倒好,灌了点酒睡不着觉就折腾个没完。”
  她几下穿上衣服,冲出浴室就要出门,元首怔忡了一会,在她刚拉开房门,即将走出门外时追出来一把拽住她,恰值此时一个哨兵从门前经过,一脸惊异地望着他敬爱的、一丝不挂的元首,他下意识地护住自己裸露的下身,冉妮亚乘机跑开了。
  原本各奔东西的将领们今天又坐在大礼堂里,大厅里响起纷乱的跺脚声,昨晚大家忙于美酒加咖啡,忘记了通知后勤,会议开始前半小时才匆忙点起锅炉,以致于这些将军们斯文扫地,双手插在袖筒里跺脚取暖。
  在会议室隔壁的会客室里,一圈沙发上坐着十来个人,元首正率领与会的政治局委员们,还有哈尔德与东方部部长罗森堡接见弗拉索夫,在半个小时的接见后,弗拉索夫全然不是吓破了胆的模样,给人的印象是镇静自若、勇敢无畏、知识渊博、了解局势,说话条理清楚,还有点预见性。
  戈培尔当众对弗拉索夫赞赏有加:“弗拉索夫将军身高1.9米,有苏沃洛夫一样出众的口才,但愿他有亚历山大式的将才。”希姆莱不再骂他是猪了,罗森堡喜形于色,因为他指望这个近视眼对他的新土地改革有帮助。
  只有哈尔德有保留,他在弗拉索夫出去后说:“也许这是一个圈套。也许这些俄国人玩弄假投降,带着我们发的武器跑回自己的阵地。”
  弗拉索夫抱着东西回来了,戈林眼睛一亮:这分明是画嘛。他上前赶紧接住,迫不及待地打开,脱口喊出:“《白嘴鸦归来》?我找了好长时间了,今天总算如愿了。”他扑向前紧紧握住弗拉索夫的手,后者为难地望着元首,半晌从胸前摘下列宁勋章送给元首。
  戈林眉飞色舞地向大家炫耀着。李德深信他才是这幅画的真正主人,只不过让戈林半路打劫。他很喜欢萨弗拉索夫的画,这幅画是他的代表作,常被称为俄罗斯民族风景画的象征。
  戈林让服务员举着画,他和其他人在三米外观赏着:在观众面前呈现的是中俄罗斯的景色——歪歪扭扭的小白桦、乡村木屋、教堂及其后展开的无垠远方。冬天浑浊的灰色依然存留在大自然中,但是却已然能嗅到春之气息。白桦枝干上奔忙着修复旧巢的白嘴鸦,象征着春天的脚步即将来到。
  弗拉索夫歉意地望着大家说:“我只带了三幅画,既然戈林元帅收藏《白嘴鸦归来》,那么这幅《沼泽夕照》送给元首吧?”
  李德愉快地接收了。弗拉索夫像推销滞销品一样,把第三幅画举向戈培尔和希姆莱:“《下诺夫哥罗德附近的佩乔尔修道院》,102×131cm的帆布油画,你俩?”希姆莱发扬风格,于是这画落到戈培尔手里,他拿着画躲到角落里一个人欣赏着。
  希姆莱出其不意地问道:“看来你早有准备啊,我是说,你怎么把这些画带在身边的?没有受到战火破坏?”
  弗拉索夫也同样出其不意:他立正高举右臂,向希姆莱举了个纳粹礼:“报告首长,十几天前我就下定决心投奔元首,所以抽空到沃洛格达。”他的声音一下子低了八度:“那里有个费什么特修道院。”
  “费拉蓬特修道院,在白湖南岸。”元首也出其不意地插话,弗拉索夫一楞,看来是出于真心:“真伟大,我当了两个月的方面军副司令,也是为了搞这些画才听说那个修道院的。”
  “咱们言归正传。”元首一脸严肃:“将军们都等着呢,今天早上主要是让弗拉索夫讲解一下苏军的情况,长处和短处。开战半年多了,我们对苏军还是一知半解。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们抓紧时间吧。”
  元首望了眼整理资料的冉妮亚,他属于没话找话,因为他从元首变成秘书长:“你还是做记录,会后整理一下,以外军处的名义下发给各单位。”冉妮亚抬眼瞅了他一眼,不置一词。
  大家往会场走去,约德尔与戈培尔凑到元首跟前,约德尔反映:“军官们对提拔屈希勒尔很有意见,一个月前刚从二级上将提为一级一将,这次又成了元帅。我的意见,今后在新的职位上至少得半年,才能提级。”
  李德承认此事有点唐突。“下不为例,就按你说的发文件吧。”
  戈培尔拉住他,等待大家走远后,他悄声解释冉妮亚男式内衣的事:“尽管冉妮亚没对我说什么,但从她换上了那件有毒的内衣来看,你肯定误解她了。”
  李德愕然地站在那里,直到后面有人推他,急转身一看,冉妮亚。他猝然亲了她一下,真诚地道谢:“今晚我好好慰劳你,小乖乖。”
  礼堂里传来弗拉索夫的激昂又尖细的声音:“对于苏军来说,胡萝卜加大棒是最好的方式,胡萝卜可以少点,但大棒是万万不能少的。俄国士兵容易被宣传,同样也容易被反宣传,他们的性格变化很快,如同中国四川的变脸戏剧。他们容易走极端……”
  听到有人窃窃私语:他这话说对了,是容易走极端:昨天是斯大林的爱将,今天是元首的座上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