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与墨索里尼在希腊会唔
在火车上,他不止一次地向手下发火:想当年,他率领黑衫党进军罗马时,阿道夫?希特勒不过是慕尼黑街头刷标语、喊口号、打旗子的小混混呢。所以下车后作为法西斯老前辈的他,虽然手下的军队不争气,却还得端起老前辈的架子,嬉皮笑脸成何体统。
德国元首笑脸可鞠地先伸出手。对于翻脸比翻书快、妒嫉心赛过女人的领袖,元首只得付之一晒。两个人默默地拥抱,相互拍打着对方后背,然后相互推开,扶着对方的肩膀,以锐利的目光相视着对方,似乎都想从对方眼神里发现点什么,然后两人同时把对方推开,各自把手伸向对方的身后。
元首与齐亚诺握手,他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确实仪表堂堂,雕像一般的五官,玉树临风的身躯,笑逐颜开时本来就够迷人的了,还嫌不够,露出更加迷人的两颗虎牙,怪不得冉妮亚被他勾得神魂颠倒,听说他来时丽达乐得差点晕倒。
与他的领袖相反,意大利副总参谋长、在北非战役中丢下部队、化装成士兵逃回国的古佐尼将军显得非常热情,双手紧握住元首的手不放,像鸡啄米一般点头哈腰,要不是因为点头时他的假发掉到地上,相信他还会再握一会儿。后面是国防部长巴多格里奥元帅,再后面的不需要握手了,元首摆了摆手完事。
3月17日早晨,巴台农神庙的门廊在爱琴海早春的蓝天下,从卫城上散发着光芒,在雅典这座古老而骄傲的城市,房屋的墙壁具有巴黎和古雅典的建筑风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这些有着五千年文明的建筑不相符的是人的面貌:刚刚经历了饥饿的雅典市民们神情冷淡,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德国元首和意大利领袖享受着雅典中的一切。轻柔的微风拂过希腊皇家宫殿前的广场,它不仅驱散了冷风,还带来了丝丝春意。但如果谁认为元首把领袖请来是为了逛街和领略希腊文明,那就大错特错了。上次两人在克里木见面,发表的公报说:两国元首就美国参战后的国际政治、军事形势广泛交换了意见,作出了正确的判断,商讨了下一步的计划。其实,元首自始至终给他打气。
克里木会谈期间,当听到美国今年可以生产6万架飞机时,墨索里尼一屁股瘫软在沙发上,当听到美国今年可以向盟军提供4.5万辆坦克时,他简直昏厥过去了,当听到美国今年可以造出1000万吨的船舶时,首相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以致于元首把手指放到他的鼻子下,感觉到呼吸正常、鼻孔一开一合、鼻翼扇动时才放下心来。
过了好长时间,意大利领袖猛然醒来,仰天大笑了一阵子,戛然收住笑,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梦呓:“天哪,美国、苏联、英联邦三国的坦克产量,相当于意大利、日本、德国的三倍,飞机是四倍……”
元首还在给他增加痛楚:“这还是美国1942年的产量,明年他们全部转入战时生产体制后,产量可能要提高到……”“不要说了!”墨索里尼突然爆发,面孔呈青白色,不断地痉挛,发出非人的声音。
在场的人都怀疑他疯了,隔壁与冉妮亚调情的意大利外长兼墨索里尼的女婿齐亚诺蹬蹬跑过来,看到平安无事又跑回去,传来他玩世不恭的声音:“我说过不会变成神经病的。美女,你接着说,拉脱维亚真的女多男少?那太有趣了,我是说,那里的男人们太有福气了,每人可以娶两个媳妇。”
也许是爆发用尽了力量,墨索里尼又变成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喃喃:“都怪你阿道夫先生,我说过在1942年以前不动对英法动手的,我就压根儿不同意进攻波兰。这下怎么办。”他扑上来抓住元首的手,以致于元首警卫们都围拢过来了:“听我说元首,赶快与斯大林停战,全力对付英国和美国。意大利人是妓女,谁打胜就会跟谁走的。”
那天,元首花了整整三个小时,给他加油、打气,他承认盟国在人力、物力上占有压倒性优势,但事已至此,轴心国只能拼死一搏,也许能死里逃生,险中求胜。他不厌其烦地对墨索里尼解释:“我已经采取了一系列政治、经济和军事措施。首先我改善了德国的政治结构……再者,改变了东方政策。”
说到这里时元首激动起来,不由提高了声音:“克劳塞维茨早就说过:俄国只能从内部征服。苏联的条件也适合从内部分裂;斯大林的统治是那么不得人心,但是我们入侵俄国的半年内,一直帮助斯大林加强统治。你知道吗?乌克兰妇女端着面包和盐欢迎我们,而我们的党卫军和民政人员却一脚踢翻盘子。”
墨索里尼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用右手托起他的大下巴:“我知道你会怎么做:解散集体农庄,恢复宗教自由,胡萝卜加大棒而已。”
这下轮到元首讶然了,仿佛一个小孩子藏在箱子的宝贝被人一下子看穿似地。转眼一想,这本来也不是太深奥的东西,连一些将军们都提出不必全部占领俄国,采取有限的目标就行了。只是狂妄的纳粹头子们被种族主义蒙住了双眼,以致看不清摆在面前的东西。
“至于坦克,我们将以质量取胜,我的坦克在作战效能上要顶盟军的两辆坦克,但只烧一辆坦克的油料……”领袖唐突地打断元首的话:“对呀,只需要配备一辆坦克的兵力,吓,这样一想,我有点信心了。”
元首继续往瘪气球里打气:“今年,我要加强隆美尔的非洲军团。”墨索里尼急切对站起来:“应该占领马尔他,这个岛屿是英国不沉的航空母舰,横在意大利到北非的航线上,打沉的坦克比前线击毁的还多。”
墨索里尼以为说服元首要费一阵子口舌,不料希特勒却闭口不谈了,大谈起与地中海和非洲战事毫不相干的文化、宗教问题。其实,最高统帅部已经着手制订进攻马尔他的作战计划,连名字都想好了,但不能告诉墨索里尼。
元首深知意大利人是不可靠的,如果告诉领袖,他的将军们都知道了;而如果将军们知道的话,英国伦敦唐宁街十号的丘吉尔也就知道了。只有等到临战前才通知意大利人。不过,为了让墨索里尼恢复信心,他暗示,1942年德意军队要在非洲取得决定性胜利。
对墨索里尼来说,这一条保证足够了。他像上足了发条的玩具,一下子兴高采烈起来。回国后天天等待德国人的通知,直到昨天,终于得到德国方面的邀请,让他带着几个高级军官到希腊来,敲定攻占马尔他的最后环节。他知道,基本方案德军已经准备就绪,留给意大利的只是提供船队而已。
希腊雅典宫廷广场,从那里可以看到远处的雅典卫城。皇宫外的旗杆上光秃秃的,广场对面,红白黑第三帝国旗帜、红白绿、中间有象征王室的红底白十字盾形徽章的意大利国旗、白绿红金狮子绿叉的保加利亚旗,还有蓝白横条加十字的希腊国旗正在迎风飘扬。
上午十一点,一支专门接受首脑们检阅的部队就位了,他们是德军第12集团军一个团,匆匆忙忙从阿尔巴尼亚乘车赶来的意大利威尼斯师的一个营,从希腊东北部的科莫蒂尼心急火燎地调过来的保加利亚的一个连,还有刚刚征召的希腊山地旅的一个连。
检阅台上,德国元首希特勒和意大利领袖墨索里尼并肩站在一起谈笑风生,希腊傀儡政权首脑特索拉科格罗将军不时挤到两人跟前献媚,临时拉来凑数的保加利亚驻希腊大使自知与他们不是同一级别的,远远地躲在检阅台边缘,与鲍曼、利斯特和几个穿着华丽衣服的意大利军官站在一起。
检阅开始,军队行进的声音以及军靴踏地的声音响彻整个古老的广场,德意军队经过时,德国元首和意大利首相情绪高涨,当衣着华丽的希腊山地部队经过时,更让希腊首脑特索拉科格罗重新领略了“雅典精神”。可怜的保加利亚大使雪上加霜:那些长途跋涉、刚跳下车的保加利亚士兵拖着疲惫的身子通过广场时,简直跟回圈的羊差不多。
一些雅典人,主要是小孩子和无事可干的老人们出来观看,当德军通过时,响起稀稀啦啦的掌声,当意大利人军队经过时,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沉默。保拉利亚军队博得一阵哄笑,胸前镶着“心”形纽扣的希腊战士通过时,观众们含泪高呼:“希腊万岁!”
检阅刚刚结束,首脑们就餐后,聚到皇宫举行会谈。此前李德想方设法逃避希腊人的埋怨,现在只得硬着头皮听希腊首脑喋喋不休的诉苦:“饥饿像潮水一样漫延,我是首脑,但我的两个亲戚就死于饥荒。”
墨索里尼富有同情心地倾听着,间或向元首瞥了一眼,末了还假装抹眼睛。元首对他猫哭耗子假装慈悲很反感,对他反唇相讥:“从法律上说,整个希腊是属于意大利管辖,德国只负责军事,意大利应该负责民政,就是说,你应该对希腊发生的事负责——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墨索里尼不干了,针锋相对地喊叫:“法律?你们德国人什么时候管过法律?既然你把寡妇娶到家里,享用她的同时还得抚养她带来的儿子。你们占领了希腊,就得负责人家的一切,这是显尔易见的道理。”
“要不是你们,我才不愿意娶这个没人要的寡妇的。”元首喊叫道。墨索里尼被刺到疼处,腾地站起来:“这么说,是意大利把这个没人要的寡妇硬推给你的?你别占了便宜还卖乖。”
元首也站起来:“占个屁的便宜,希腊是个只有神话的地方,要资源没资源,要劳力没劳力,倒把我一个集团军困在这里了。要不是你冒冒失失地进攻希腊,我才不愿意到这个拉羊皮不沾草的地方。”
保加利亚驻希腊大使知趣地告辞了,谁也没有挽留他——包括希腊首脑。一会儿,广场上传来保加利亚部队的集合和上车的嘈杂声。
墨索里尼气得肚皮像青蛙一样,但也只能是哑巴被爆菊——有苦说不出。两年前,他为了与希特勒争脸面,毫无理由地从阿尔巴尼亚进攻希腊,谁知道他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打了半年,意大利军队与他们在东非、北非的表现一模一样,派出的50万大军被30万希腊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撵入阿尔巴尼亚。
娃娃洒水、大人摔跤。墨索里尼只得向希特勒求救。在意大利军队整个冬天打败仗的地方,德军和一部分保加利亚军队仅仅用了两周时间就取胜了,不仅占领了希腊,还把乘机浑水摸鱼的英军赶下了海,并以高昂的代价,从空中占领了克里特岛。所以,墨索里尼尽管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想到今后还得依赖德国,只得揉着肚子,把一肚子气从下面排出去。
实际上最难受的是希腊首脑特索拉科格罗。大人吵嘴,娃娃遭殃,他俩把具有五千年文明的希腊比作寡妇、把美丽富饶的希腊比做拉羊皮不沾草的地方,只图嘴上痛快,不提出任何解决方案。最终,他鼓起勇气,决定利用这难得的机会。
希腊首脑态度谦逊、语气坚决地开口了:“首先,我感谢二位世界级领袖到希腊视察,这是对饱受战乱和饥荒的希腊人民的关心。利用这难得的机会,我想提出自己的一点想法。”
他的话像决堤的水一样滔滔不绝:“去年饥荒已经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关健是以后要吸取教训,去年的悲剧决不能上演,不然,抵抗运动就会在全国越燃越烈。”
元首插言:“目前,希腊的抵抗运动还没形成气候,你要做好分化瓦解工作,让希腊***、保皇派、伦敦派都相互猜疑,内斗去吧。去年解散希腊军队是失策,现在,我要你马上征召4个师的军队,关健是加强训练,一支没有战斗力的军队只是有编制的造粪机器。”说完他瞥了墨索里尼一眼。
墨索里尼脸红了,他身后的意大利将军们也坐卧不安。这了掩饰,领袖挥动大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去年饥荒时,德国人把阿尔巴尼亚的燕麦买空了,由于没有了马料,死了很多马,这笔损失谁承担?”
希腊首脑没有理睬从领袖降为商人的墨索里尼,真诚地向元首表示感谢,不料元首大骂起来:“我们征调的燕麦数量至少饿不死人,但是你的希腊官员们把好多救济粮拿到黑市上卖,据说到现在还有人囤积居奇……”
他突然停住嘴,脑子里闪过一道火花:对呀,雅典的老百姓们不是怨声载道吗?何不把一切地怪罪于这些官僚和奸商呢?对,只能在这里作文章。近期内查办几个大案要案,让老百姓出口恶气,最大限度地消除人们对德军占领的怨恨,实现希腊半岛的稳定。
元首还想的更远:虽然希腊的战略价值有限,但是,英国丘吉尔对一次大战时登陆巴尔干失败耿耿于怀,老做登陆希腊、在轴心国软腹部插一刀的美梦,再者,德军进军中东,需要希腊这块跳板,因此,决不能让南斯拉夫游击队这样的事在希腊重现。
元首腾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希腊首脑,直盯得特索拉科格罗浑身发毛,直盯得意大利首相莫名其妙。鲍曼伸开手掌在元首眼前晃了晃,见没有动静,扭过头始发现元首眼光并不在希腊首脑身上,而是穿越墙壁,飞往遥远的地方。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德国元首回过神来,纷乱的思绪慢慢理顺,头脑非常清醒地面向希腊首脑发布指令:“特索拉科格罗将军,请你记住我的指令,这些指令,将成为今后一段时期的治国方略。”
希腊首脑在纸上刷刷地写着,墨索里尼尽管不会作笔记,也屏气凝神地听着。元首背着手站在窗口,缓缓地说:“参照德意志帝国的政治结构,建立高效、公正的希腊政治框架,也就是说,尽快完善政府、议会,首相、总理与议会要各司其职,相互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