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二章 巧合
一滩浑水而已,没必要让这么多人淌入其中,尤其是真zhèng
关心在意她的人。正源商行纵然家大业大,可是跟朝廷比,如同以卵击石。
郑直的心意,她愿意领了,但这些麻烦,辛夷不能让他涉入其中。
林林总总的思虑相加,郑直的问题,辛夷无法直接回答。然而就此断然拒绝他的好意,又显得她太不识抬举,犹豫之后辛夷委婉的说:“你的担忧我都明白,只是说来话长。我只能保证,一切都过去了,因为某些原因,现在我无法给出明确解释。”
辛夷诚恳的说着,郑直蹙眉:“我将你当做小妹,难道跟大哥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因为太过担心,郑直的语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他想帮zhù
辛夷,所以见不得她吞吞吐吐。
“郑大哥,以后有机会我会和你细细解释。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很多事都存zài
变数。”
“看来我到的还是晚了,郑直兄总是快人一步。”
薛城大步流星走来,郑直只得咽下来不及说出的话,然而他的眼神中仍充满了担心。
“哈,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拜访薛大哥。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辛妹子倒是有面子。”
郑直一席话,逗得辛夷和薛城同时大笑,薛城随意接到:“辛妹子温柔解语,自是比你这糙汉子让人欢喜。”
两人一唱一和,辛夷微微抿唇。做出嗔怪表情:“大哥切莫再打趣妹妹了,我要找条地缝钻进去,免得让你们见笑。”
数月不见。辛夷和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薛城待她一如往日,不见拘束。三言两语之后,辛夷邀请郑直和薛城到院中闲坐,她早已备好茶点,单等二人上门。
薛城如郑直一样,照旧先关心了辛夷在平京城的经lì。而辛夷将无关紧要的事。大概说了一下,其余的按下不表。
隐忍不发不代表她不将二人当朋友,只是儿女情长的事说了又有何用。涉及朝廷大事更是难言避讳。
闲话许久之后,薛城忽然露出踟蹰的表情。有一件事,他不知当讲不当讲,说的话他怕伤到辛夷。不说的话又怕她以后受伤害。相处了这么久。薛城也知dào
辛夷是什么样的人,对她的人品十分欣赏。
如果不是有辛夷在前,薛城对于表弟尚公主一事,定然十分赞同。比起和清远侯府联姻,能够和皇家攀上关系,才是真zhèng
的赢家。有多少勋贵家族,想求一郡主都难,柳元景能被皇上看重着实幸运。
只是薛城比谁都了解这个表弟。他既不是喜新厌旧的人,也没有攀龙附凤的心思。表弟喜欢辛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为了辛夷屡屡做出出人意表举动,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感动了。
若是没有圣上的赐婚,薛城相信,过不了几年,表弟定会给辛夷一个名分的。哪怕她够不上当正妻,如夫人的位置还是会有的。
到底说,还是不说?薛城兀自迟疑着,辛夷笑容明媚,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难道她不知dào
表弟要与平阳公主大婚一事,但他们在京城时,分明是在一起的。
考lǜ
良久,薛城试探着开口:“辛姑娘,表弟他身体可好,在京城中过的如何?”
乍然听人提起柳元景,辛夷好像心里被丢进去一个冰块,十分的不自在,还有刻骨冰寒。
“他过的很好。”
飘渺的声音从自己口中传出,辛夷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她自己的嗓子。算来,离柳元景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要是没有意wài
,下个月他就要成为新郎了。
从平京到汉阳,一路上辛夷都在默默期待着从京城传来的好消息。也许哪天醒来,柳元景就会派人告sù
她,婚约已经解除了。
只是在这些始终只是美丽泡沫,刚开始雪贝还追着辛夷送了两次信,到了后来,连信笺都没了。
要不是金武等人一路护送,辛夷不知dào
她能不能忍住不掉转方向,回到平京城去。
郑直知dào
薛城的表弟——那个对辛夷十分上心的英国公世子。据说他来过汉阳城,凡是见过他的人,对他的容貌交口称赞,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不过毕竟没有真zhèng
相处过,郑直只能凭着男人的直觉推断出,英国公世子似乎有心于辛夷。虽说郑直对于林然疑似移情别恋的事儿耿耿于怀,但不代表着他就支持辛夷和世子在一起。
两人之间天差地别,英国公世子那样的人物,又怎会娶辛夷为正妻。别的女人,也许有宁为富人妾不做穷人妻的心思,但是他认下的妹子是绝对没有的。
郑直不止一次从辛夷口中听到一夫一妻的言论,他刚开始不以为然。大华国稍微有点儿身份的男人,都做不出娶平妻的事,哪怕当今圣上也只有一个皇后。
当理解辛夷的一夫一妻指的是没有妾室通房后,郑直这才真zhèng
的惊讶。她为何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虽说郑家家训无子方可纳妾,且门中子弟不可沉溺女色。
然而,郑家的家规在外人看来,绝非主流更被有些人看做是沽名钓誉的行为。辛夷只是一个弱女子,对未来夫君要求如此严苛,让郑直万分惊讶。
随着两人相处时间的增多,郑直慢慢了解了辛夷的想法,也明白她不是说说而已。故而,郑直并不认为,英国公世子是辛夷的良配。
薛城敏锐的觉察出辛夷语气中的反常,她眼眸中的划过的瞬间失神,让他产生了愧疚之情。
明明知dào
柳元景大婚在即,他却哪壶不开提哪壶。万一辛夷以为他是故yì
刺伤她该如何是好。
“表弟他不是那样的人,只是皇命不可违。辛姑娘,你也该看……”
薛城劝告的话还没说完。辛夷身子紧绷局促的说:“薛大哥你多心了,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心。”
两人的话拆开每个字郑直都懂,合在一起,他却听不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为了弄个分明,他张嘴问到:“你们两个在说什么,能说的清楚一点儿么。怎么练皇命不可违都出来了。”
薛城见郑直露出疑虑表情,正要说些什么,辛夷急匆匆的岔开了话题:“对了薛大哥。我有一事,正要与说明。”
她话题转变的如此生硬,薛城又岂会听不出言外之意。辛夷并不想将柳元景即将大婚一事,放到台面上来说。
换位思考一下。假如薛城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同样不愿意在人前示弱。辛夷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应该不会因此想不开。
于是,他没再说什么,应着辛夷的话头问了句:“何事,但说无妨。”
见他没再揪着柳元景将话题延续下去,辛夷松了口气,用询问的语气说:“说来也是件巧宗,怪我冒昧应承了人家。希望薛大哥听了莫要生气。我在京城佑王府中,遇到一个歌姬——”
讲到这里。辛夷忽然停了下来,她先前怎么会忘记这一茬。歌姬的在王府门第犹如玩物,被人送来送去,也就比青楼里的花娘好些。
薛城本来就因为喜姝的出身苦恼,如今她再扯出一个和她容貌相似的歌姬,恐怕他心里会不舒服。
即使薛城不多想,待他回去问喜姝时,女子心细难免会多想一些。
薛城认真听着见辛夷忽然停住面露难色,嗯了一声问:“怎么不说了,不必避讳,只管说下去。”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辛夷想到这里,硬着头皮继xù
说了下去:“只怪辛夷思虑不周,待会儿倘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薛大哥见谅。我在王府宴会上见到一个与喜姝姑娘容貌极其相似的女子惊鸿,两人连起舞的样子都绝似。也怪我多嘴在惊鸿面前提了喜姝。哪料,惊鸿自言本是汉阳人士,怀疑喜姝是她的姐姐。”
辛夷说话时,薛城和郑直都保持沉默,认真的听着。等到她说完后,薛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世上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若说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相似到这种地步,怎么也是奇事一桩。不过,那女子仅凭容貌相似和同乡来判定亲缘,未免太过武断。”
辛夷听到这里,怕薛城误会解释到:“怪我说的不周全,惊鸿自言是罪臣之女,家中本姓吴,年幼无知时被人带入教坊之中,后来被宫中人挑中,带到了平京城。对了,她的左臂上还有一块胎记。”
这次,辛夷将惊鸿转述的话原本说出,薛城的神色倒跟着严肃起来:“若真如你口中所说,这惊鸿和喜姝倒极有可能真的是姊妹了。一直忘记告sù
你们,喜姝其实本姓吴,父亲当年乃是一县父母官。她叫吴可儿,还有一个妹妹叫吴秀儿。她后来却打听,只知妹妹被人买走,却不知流落何方。”
两人的话,竟是对上了大半,辛夷眸光一亮惊喜到:“我还怕自己过于唐突,没想到误打误撞,兴许还办了件好事。既是如此,薛大哥回去后可向吴姑娘提一下,万一两人真是亲姊妹,也算互相有个依靠。”
一直以来,对于辛夷而言如何称呼喜姝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叫嫂夫人的话对不起薛城明媒正娶的妻子。直呼其名,又觉得太不礼貌,最后辛夷只能叫一声不伦不类的姑娘。
好在薛城不在意这些,没在称呼的事儿上纠缠。
自打为吴可儿赎身之后,薛成对于的她的怜惜,伴随着感情的加深与日俱增。每每看到她因为家人不在身边,顾影自怜暗自垂泪,薛城都恨不得将她揽入怀中好好安慰。
他派出人手搜罗了这么久,没想到却在辛夷这边,得到了吴可儿亲人的消息。只要想到吴可儿知dào
妹妹消息后,激动喜悦的样子,薛城的屁股就坐不住了。
“可儿知dào
这个消息后一定会很高兴。郑兄辛姑娘,原谅薛某先行告辞,我要将这个好消息告sù
可儿。”
薛城歉然的说着。换来的郑直和辛夷善意的笑容。
目送着薛城匆匆离去,辛夷虽说一直对于男人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嗤之以鼻。但也不能不承认,薛城对于喜姝也是有真心在的。
在薛城离开后不久,郑直用过饭后,与辛夷约好了改日商谈天域奇香的生意,同样告辞了。
侯府没有松口的迹象,从丽人楼赎身大半年了。吴可儿还是在别院中居住着。她能等来薛城的时间少之又少,所以在看到薛城出现在院中时,不由自主露出如花笑靥。
几日不见。薛城同样深深思念着吴可儿,两人见面之后,他忍住浓情蜜意的心思,将从辛夷口中得知的好消息告sù
了她。
初听薛城讲时。吴可儿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哪料听到最后,她的眼泪激动的快要滑落。
当薛城提及惊鸿与其有五六分相似,擅长歌舞时,吴可儿心弦本能一动,再得知她左臂上有一处胎记,吴可儿更是激动。
有一处相似可以称得上巧合,这么多雷同之处,绝不仅仅是巧合。吴可儿心下恻然。她从没想过今生今世还能听到妹妹的消息。
自从天降横祸之后,吴家败散。一家人散落天涯,她们姊妹更进了那种腌臜地方。吴可儿本以为,她今生最好的归宿,不过年老色衰后,嫁给商人做妻或者与贵人为妾。
遇到薛城之后,吴可儿的人生才重新迸发出新的亮光。他不止带给了她新的生命,还让她有机会与家人重逢。
只要想到妹妹,吴可儿的眼睛中蓄满了泪水,她大胆的抓住薛城的手,声音颤抖着说:“薛郎,你的大恩大德可儿今生无以为报,来生必当结草衔环相还。”
美人垂泪令人怜惜,薛城伸手为她拭去眼角泪珠,又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痴儿,你我之间何分彼此。既然惊鸿能与你妹妹对上,不如你写封书信,我托表弟送给她。”
薛城行事周全,体贴的询问。
吴可儿轻轻的嗯了一声,转瞬又露出担忧的神情:“秀儿她在人在王府之中,世子爷与她见面会不会困难?”
汉阳城最尊贵的人家乃是清远侯府,这样的门第吴可儿听了都只有咋舌的份。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和侯府的少爷在一起。
平京城在她心中繁华遥远,王府更是高不可攀。她怕自己的痴心妄想,给薛城带来麻烦。
“你莫担心,表弟今非昔比,他如今乃是当今圣上的乘龙快婿。佑王这个面子,还是愿意给的。如若介时你表妹相认,少不得让表弟从中说合,向佑王讨人。”
薛城心思缜密,早将一切规划好,很好的安抚下吴可儿的担忧。
吴可儿与英国公世子只有一面之缘,只是那一面,让她对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印象深刻。这样的男子,能被当今圣上看重也是很正常的事。
看到吴可儿情绪慢慢平静,薛城又提了另一件事:“对了,可儿我派往武江镇的人传回了消息。他们多方巡查,最后似是打探到了你父兄的下落。”
一日之间接连获得好消息,吴可儿神采飞扬,难以抑制心中激动问到:“真的么,我爹爹还有兄长的下落真的有了么?”
薛城见她如此欢喜,到了唇边的话,绊在了那里说不出来。他是得到了武江镇那边的消息,而且是前些日子已经知dào
的。
但是武江镇传来的消息并不乐观,恐怕吴可儿的父兄已经不在人世。薛城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sù
可儿。
但是怕惹她伤心,薛城一直没说。今日有了吴可儿妹妹的消息,薛城想趁此机会将她父兄可能遭遇不测的消息告sù
她,但是见她欢欣鼓舞的神情,又不忍心再说。
罢了,他的手下也没寻到吴家父子尸骸,不将那个可能告sù
吴可儿,到底是一个念想。
等到将吴可儿的妹妹从京城带回来,以后他们再有了孩子,可儿心中寂寥也能宽解一二。况且吴家父子的下落,他也没得到准信。
薛城存着这样的心思。干脆的隐瞒了剩下的话。吴可儿不知身边人的用心良苦,皓齿明眸尽是春波荡漾。
偌大的汉阳城,辛夷回归的消息。不过是湖泊中投入一粒石子,泛不起多少波澜。
她送走了郑直和薛城之后,恍惚想起,她竟是忘记将归来的消息送达黄家。她以前多蒙黄士雅夫妇照顾,想到自己从京城回来,忘记为二人备礼不免惭愧。
为了表示歉意,辛夷主动递上拜帖。三日后登门拜访。因着林然的关系,黄士雅和林如玉在她眼里,也算半个长辈。
没想到这封拜帖送出之后。不等辛夷到黄府做客,自家门前倒多了几个不速之客。
要不是对方找上门来,辛夷几乎忘记了这世上还有这么几号人。当听到门房报上,辛有财还有王氏几人的名字后。辛夷不知该作何感想。
她已经消失许久的记忆。终于从落满灰尘的角落中捡起。辛有财一家人怎么会跑到汉阳来,此时此刻,辛夷脑中只有阴魂不散四个字。
难道说她态度太温和,让在这一家子以为,她先前的厌恶冷淡只是怄气。所以,他们才敢屡次三番的往她面前跑。
重生之初,辛夷对辛有财一家怀着不甘还有怨恨。如今回头看,他们就像蝼蚁一般。对她的生活难以造成任何影响。
对待蝼蚁,就该视而不见。辛夷挥手让下人直言自家主子事务繁忙,无暇见客。
要是在上河村,辛夷顾及着乡亲父老的反应,可能会忍着不耐,和辛有财等人见上一面。现今到了汉阳城,家乡风评与她有何干系。
门外,面色枯黄的辛有财和王氏,身上穿着灰色的棉袄,带着长乐和长平跟他媳妇儿以及一岁大的小孙子,在门口焦急的张望着。
自从辛夷离开后两三年里,长平和长安娶了媳妇儿,两个大点儿的丫头也都嫁了人。一家人,日子蒸蒸日上,也算和美。
辛家人能来汉阳城,多亏桂香这丫头得力,也要感谢黄家开恩,让他们一家人来汉阳打理庄子。
这本是好差事,辛有财和王氏对于来汉阳城一万个满yì。当从桂香口中得知,如今辛夷今非昔比,在汉阳城开了铺子不说,还和侯府扯上了关系,日子比大家过的都好。
人比人气死你,王氏以为每个月都能吃到肉就是好日子,但是辛夷吃肉吃的不想再吃,那得多有钱才行。
当初辛夷举家莫名其妙从清河镇搬走,夫妻俩还揣摩过,该不会是那汪清直夫妇是对骗子,将辛夷骗到了别处。
没想到辛夷竟会在汉阳城中,过得比以前日子更好。
一群人在门口等着,长平的媳妇儿孩子生了才一年,身材还没恢复过来,粗大的腰身将衣服都快撑圆了。
她只见过辛夷一次,印象里这个小姑好像和其他姑子截然不同。那个小姑子生的太过标致,别说在乡下,哪怕在城里都是极出挑的。
嫁到辛家这么久,长平媳妇儿对辛家也有一定了解。公爹性子平和,公婆性格泼辣对她丈夫和孙子倒是极好的。
至于她的丈夫辛长平,为人也憨厚也算老实,没有花花肠子,她很满yì。长平媳妇儿有些不懂,丈夫说过三姑子不是公婆公爹的亲生女儿,那他们一家子人守在这里作何。
蒙着四姑子的福,她跟着公爹公婆来了汉阳城,但是四姑子见她时,态度冷冷的眉毛都没抬。
在黄家做下人的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这个三姑子脾气如何了。
门终于开了,辛有财和王氏激动的看着门开处,争先恐后的问:“我们啥时候能进去?”
辛有财和王氏要去看自己女儿被人拦在门口,心里本就有气。在他们看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辛夷的气再大也该消了。
再怎么说,他们也养了她那么多年,现在她日子过的这么好,手指缝里露点儿也够他们一家子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