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 狗咬狗,一嘴毛

  一别经年。
  对于辛夷来说,才过去了不到两年,欢姐儿却变成了十岁模样。
  太过神奇,她掐着手心,传来的痛感,告sù
  她这不是梦。
  诸多不忍爬上心头,辛夷没办法看着曾经疼爱的孩子,朝气蓬勃的年纪,露出这副看破生死的从容。
  她才十岁,人生刚刚开始。
  不该暮气沉沉,仿佛生无可恋。
  看着她郁郁寡欢的样子,辛夷忽然很想逗她笑。
  庭院中,婀娜多姿的柳树迎风摇摆,桃花开得正好。
  辛夷提起裙子,走到外面。
  当她经过欢姐儿时,她突然伸出手指去捉辛夷衣裳,结果从她身体中穿过。
  两人同时愣了,辛夷停下脚步,欢姐儿羞赧的说:“我想试试能不能碰到,你不怕光么?”
  看来她还真把自己当鬼了,辛夷微微一笑,伸出手掌。
  欢姐儿不明所以,见她手掌停在半空中,这才恍然大悟般,将掌心贴了过去。
  两个人手掌相对,虽然谁也碰不到谁,各自心中却同时生出一样的感觉。
  她现在算什么呢,辛夷不明白,是人是鬼?
  欢姐儿好奇的看着两人手掌虚拟相接处,眉眼弯弯露出笑意。
  辛夷放下手,提着裙子往一旁的桃树走去。
  她手摸向树干,没有穿过去,她松了口气。
  树很矮,她轻易的爬了上去,折下了一枝开的正艳的桃花。
  此时院中岑寂无人,辛夷拿着桃花,往欢姐儿身边走去。
  若有旁人看到,便是一枝桃花自个儿飘向了欢姐儿。
  手中拿着粉红色桃花,乔欢颜脸上笑意更浓。
  她自小体弱多病,看着辛夷手脚伶俐爬树的样子,十分羡慕。
  “我叫乔欢颜。小名欢姐儿,你不会说话。唔,我叫你桃花可好,你是不是从桃树里出来的仙子?”
  她眼巴巴的望着辛夷。眸中没有一丝恐惧。
  辛夷摇摇头,露出牙齿,璨然一笑。
  许久以来,头一次见到感觉如此亲切的同龄人,欢姐儿不知不觉话变多了。
  两人并肩坐在桃树下,吹着暖暖的春风。
  欢姐儿在辛夷的示意下,穿上了大红色的披风,衬得脸色也红润了。
  两个人,一人随意说着话,将心中苦恼。对娘亲的思念尽数倒出。
  另一人默默听着,偶尔露出悲伤或者抚慰的神情。
  辛夷本想告sù
  欢姐儿她会说话,但是看着她快活的样子,改变了主意。
  就这样默默聆听着,也许欢姐儿会更快乐。
  她好像有很多话闷在心里。无人诉说。
  红叶红药她们回来时,发xiàn
  喜欢闷在屋里的小姐,破天荒的坐在树下,脸上还挂着笑意。
  她嘴巴一张一合,好似在讲话。让几个大丫头十分紧张,生怕小姐撞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小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红叶快步上前,扶起欢姐儿,关切的说着。
  其余几人,也跟着附和。
  辛夷闪到一旁,看着众人簇拥下的欢姐儿。默默微笑着冲她摆了摆手。
  心知桃花身份诡异,欢姐儿频频回首,到底没将她的存zài
  说出。
  看着欢姐儿进了屋,辛夷脸上笑意渐渐敛去。
  她,不是一个称职的娘亲。
  这么多年了。欢姐儿体弱多病,无人照料。一个人乔府面对着冷漠的爹爹,心怀叵测的继母。
  想必她离世之后,辛桂香连面上活都不愿意做了。
  可恨,要是她当日早看清这些人的面目,也不必留着孩子在这里受苦。
  心中积郁难当,辛夷干脆在院中闲晃起来。
  反正,没有人能看到她,趁此倒可以听听小道消息。
  能听到一些关于欢姐儿的消息,适时提醒她一下,也不错。
  也是古怪,辛夷转悠了一下午,不吃不喝,腹中竟不觉的饥饿。
  随即她又笑自己,真要饿了,她难道跑去吃香火不成。
  在乔府转悠了一下午,她没少听人咬耳朵。
  说辛夷溜墙根儿?非也,她光明正大的站在一旁,听着旁人窃窃私语。
  此时的乔家,与辛夷记忆中的乔家完全不同。
  首先,她在时,乔正臣没有妾室,连通房丫头都被她打发了。
  而今,乔正臣庶子庶女足有五个,上了籍的小妾足有四位,私下混着的丫头更没数了。
  一想到乔正臣当年充作正人君子的模样,辛夷就直犯恶心。
  她对那些莺莺燕燕没兴趣,怕的不过是当中有心思歹毒之人,对她的欢姐儿下手。
  但这一圈转下来,辛夷发xiàn
  ,乔家宅斗进行的很激烈,战况可观。
  辛桂香疲于奔命,收拾了这个小妾,那边又冒出头来,乔正臣又不断在外拈花惹草。
  她本就没什么聪明,顾得了西头顾不上东头,平时对欢姐儿有一搭没一搭的。
  这让辛夷万分庆幸,她犹记得入殓时,辛桂香狠辣的话,生怕欢姐儿在她手中遭遇不测。
  辛夷不求辛桂香对欢姐儿嘘寒问暖,只要她不对她下毒手就行。
  此时,她倒有点儿感谢乔正臣弄来这一堆女人,让辛桂香没有闲情去对付欢姐儿。
  对了,嫁到乔府后,方才六月,辛桂香便生下了足月的女儿——乔锦儿。
  这也是她一直遭人诟病的话头,大家明面儿上不敢讲,私下里还常提起,辛桂香在姐姐病重之时怕姐夫床的缺德事儿。
  人在做,天在看。
  夜幕降临,辛夷突然兴起,打算看看当初背叛她的二人,如今何等模样。
  长廊上灯火摇曳,乔正臣住的院子,这么多年来竟然没变。
  辛夷沿着长长的回廊,一路走去,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这条路。她当年走过多少次,曾经的少女心,在这条路上渐渐偃旗息鼓。
  所谓良人,最后露出狰狞面孔。她的一生比起这灯火,更加漂泊。
  大红灯笼高高挂,物是人非。
  阔别之后,再见乔正臣和辛桂香,辛夷心情远比设想中更平静。
  或者说,这种感觉跟怪异,他们一直在她的记忆中反复出现。
  但是蓦然见到,老了八年的人,仇恨已然淡化。
  辛桂香曾经的小女儿情态,早被岁月侵蚀。她头上插着金步摇。面容尖刻,厉声喊:“你往哪儿去!”
  乔正臣比起当年更显沉熟稳重,下巴上蓄起了胡须,振袖到:“与你何干。”
  “好啊,你又去那个小贱人房里了。”
  辛桂香激动的叫着。脸上脂粉扑簌簌的往下掉,面目可憎的样子,让辛夷头皮发麻。
  曾经在她面前浓情蜜意的两人,如今撕去伪装,狗咬狗的样子,真是好笑。
  乔正臣厌恶的看着辛桂香,她年轻时尚有两分颜色。如今肌肤松弛,脾气倒比从前还大。
  为官多年,见惯了温柔娴雅的女子乔正臣对辛桂香愈发冷淡。
  看着她泼妇一样叫嚷,公然辱骂自己的小妾,他怒气横生,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粗鄙。”
  原本情绪已经陷入狂躁的辛桂香。在听到粗鄙二字,宛如发狂般,上前一扑揪住乔正臣的袖子。
  她哭嚎着说:“乔正臣,你骂谁粗鄙,竟敢嫌弃老娘。你。你以为我不知dào
  ,你把辛家的脂粉铺子放到了水盈盈那个贱人名下。”
  说到水盈盈三字,辛桂香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双目赤红瞪着乔正臣。
  辛夷就在离他们近在咫尺的地方站着,将这一幕闹剧尽数收在眼底。
  她小小的身子,因为强忍笑意,抑制不住的抖动。
  后来,思及两人根本看不见自己,她干脆放开,敞怀大笑。
  拉扯中的二人忽然停下,隐约的女童笑声,让两人毛骨悚然。
  辛桂香使劲儿拽着乔正臣衣角,手指一指在抖,她顾不得撒泼颤巍巍的说:“你有没有听到笑声?”
  乔正臣身为男子,虽说也觉诡异,毕竟胆量比辛桂香强些。
  这么多年来,他在官场上手脚绝对称不上干净,深刻明白,人比鬼要更可怕。
  眼瞧着,原本不可一世的辛桂香,筛糠一样恐惧着,乔正臣脸上浮出恶意的笑容:“笑声,呵呵,恐怕是被你害死的冤魂前来索命了,辛桂香,我看你还是积德吧。”
  “胡说,乔正臣你休想吓我。姑奶奶敞亮的告sù
  你,这辈子你都别想像抛弃辛夷那样对待我。呵呵,哈哈。”
  她大笑一阵后,恶毒的说:“那些狐媚子再闹腾,不过是个玩意儿,我辛桂香永远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乔正臣又岂是甘愿受人威胁的人,他一把将拽着自己衣袖的辛桂香甩开,
  接着恶狠狠的揪住辛桂香的头发,骂道:“你这贱妇,若是惹恼了我,今日便休了你。“
  一听乔正臣要休妻,辛桂香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尖利的叫着:“你敢,乔正臣,你身为朝廷重臣,偷纳青楼女子为妾。别以为你私下做的事儿,姑奶奶不知dào
  ,别逼我跟你撕破脸。”
  原本休妻之言只是乔正臣一时兴起,逞口舌之快。
  不料辛桂香反过来威胁她,颇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他好不容易爬到现在的位置,受到众人追捧美色在怀,乔正臣松开手,大口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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