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葬送忠良

  两匹骏马带着一路尘风,朝着代州飞奔而来,骏马上,两位中年男子神sè匆忙,脸上带着一丝急迫与紧张。
  眼下天sè慢慢暗了下来,遥望不远前方的代州城中,一点点的零星灯火已然点亮。无论如何,必须得回去!马背上的人眉头一皱,心中沉吟。
  忽然间,但觉前方那黑压压的一片林中,传来“嗖嗖”的破空之声。“大哥,来了!”唐虎啸在马上低喝一声,但却没有就此放慢速度。
  唐峰崖朝着天空往去,当下冷声道:“床弩!赵光义,你好狠啊,竟然连这等远程武器都用上了。”却见一根根巨大的长箭从天而降,只是由于距离太远,唐峰崖二人行径速度太快,是以那威力巨大的床弩对他们的威胁近乎为零。
  唐虎啸不屑道:“又不是攻城战,要着床弩作何用,纵然威力巨大,但这准头却是差了太多。”他身旁唐峰崖摇头道:“用了这床弩,便能名正言顺的说是辽人破城偷袭而至,这大型的武器都能偷偷进城,这么一来治我二人的罪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此一来,纵然你我二人今rì不死,却也要如同三弟那般背负着骂名了。”
  唐虎啸心中一惊,当下冷汗在额头上直冒,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看着离那代州城越来越近,二人心中越来越紧张,前者缰绳的手心出现滴滴汗珠。
  忽然间那丛林中走出一对人马,却听有人遥声喊道:“两位将军,今rì你们要不就横尸在荒郊野外,要不就束手就擒,随我一同进京等候陛下的发落。将军,今rì你们若是听我一句劝,便下马受降吧,我以我的xìng命担保你们定然能安然返回京中。”
  “曹彬!”唐峰崖低声说道。二人马匹速度不减,依旧朝着那对人马冲了过去。
  曹彬淡淡的摇了摇头,当下喝道:“弓箭手准备。等等!”就在他准备放箭之时,却见前方那二人竟然下马徒步朝这边走来,他惊喜之下,当下便纵马缓步上前,几名教头见状,便立即跟了上去。
  却听那边唐峰崖浑厚的声音响起:“曹将军,你说要押我兄弟二人回京,是你的意思,还是圣上的意思?”
  曹彬喊道:“圣上并没有具体交代,只是说格杀勿论。曹某深觉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不忍两位含冤而亡,这才顶着压力让你们随我回京,再做定夺。”
  “那曹将军为何先要以那床弩伺候我兄弟二人,这才问话?”唐虎啸面sè一沉,厉声道。分明就是诱我二人过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我二人杀害,这般不耗损一兵一卒的办法,却还冠冕堂皇的说自己顶着压力抗旨办事,这曹彬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
  却听曹彬淡淡道:“我这是提醒二位需要慢行了。试想我在此等候二位已久,若暗中放冷箭,岂不就能结束了二位将军的xìng命么。等等!”他语气一变,当下冷声道:“二位将军,若再靠近一些,只怕曹某就有危险了,说不得,还请二位将军自断右臂,再将那马匹放了,徒步走来。”
  五十步,终究是不能再走近了。唐峰崖眉头一皱,心中暗中计算着他们二人与那队人马的距离。他不敢妄自托大,当下朝唐虎啸使了使眼sè。
  唐虎啸暗自点头,却听唐峰崖道:“既然曹将军不相信我兄弟二人,那我二人便只有如将军所愿了,只是我唐府上下,希望曹将军今后多多照顾,唐某感激不尽!”说罢他与唐虎啸二人“唰”的一声同时拔出腰上的佩剑,当即就朝自己手上砍去。
  但见曹彬脸上闪现出一丝笑意,但口中却叹道:“二位将军勿怪,曹某也是奉旨行事。”
  就在此时,却见唐峰崖二人身形一闪,二人在曹彬疏忽之季,竟然直直朝着他冲了过来!
  “放箭!快放箭!”曹彬见他二人朝着自己不要命的冲了过来,当下急忙下令,自己连忙拉过马匹往军队里跑。
  却见漫天箭雨朝着唐峰崖二人飞来。他们见那箭雨飞来,心中一沉,当下二人仗剑狂舞,周身真气急转,护在身体周围。
  四十步,三十步……两人靠着深厚的内力,脚下踏着逐rì太虚步,手中八荒剑法娴熟老练,再加上对方被自己所骗,眼下仓促放箭,准头不够,这才勉强靠了过来。但那二人终究不是神仙,体内真气有限,加上箭雨如麻,虽然那逐rì太虚步诡异神速,却也难以尽数躲过那连绵不断的箭雨。就在距离那队伍二十步之时,两人已经身中数箭。
  唐峰崖见唐虎啸左臂中了两件,右肩上中了一箭,伤势不轻,而自己不过左腿中了一箭,伤势不重,加上如此一来,自己便行动不便了。他见唐虎啸竟然乘着自己的速度落了下来,猛的冲到了自己的前头,帮他遮挡箭雨,当下朝唐峰崖忙提起一口真气,冲到了他的身旁,低声怒喝道:“你难道忘记了我怎么和你说的了?快,快退下来!”
  唐虎啸侧过头来,对着唐峰崖淡淡一笑,忽然间左手一把拉住唐峰崖,将其拉到了自己身后,然后那逐rì太虚步便没有再变换方位,那二人排成一列,竟然直直朝着那对人马冲了过去!
  漫天箭雨,便朝着唐虎啸那壮硕的身躯冲了过来,唐虎啸根本无法抵挡那般细细密密的漫天箭雨,或者说,他本就抱着必死之心,不想太过抵挡,倒是在他身后的唐峰崖,却是一根箭都未曾近身!
  二十步,十五步,十步,五步!唐峰崖见身前弟弟的身子,已然被那根根利箭扎满,除了头部及一些要害部分,基本上都难以看见完好的肌肤,鲜血,顺着那嘴角流下,唐虎啸咳嗽两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曹彬,老子杀了你!”一向沉着冷静的唐峰崖此时目眦yù裂,怒火难奈,冲到那人群中便拔剑杀人。那些弓箭手尚未应战,便见唐峰崖已然挥剑而来,杀出了一条血路。
  无数的鲜血,染红了唐峰崖的衣服,待得那些弓箭手反应过来,拔出身上的大刀朝他冲过来时,他依然不惧,依旧一手拉着唐虎啸,一手仗剑杀人。
  那曹彬本来是想看看曾经在战场上光辉无限的唐家兄弟是如何在这箭雨中丧生的,是以他走进军中没有多远便停了下来,他哪里料得到这兄弟二人,先前是唐虎啸不怕死一般的用自己的身躯保护得唐峰崖过来,眼下唐峰崖又如一只发了疯的猛虎一般朝他冲了过来,当下心中有些恐惧,待朝唐峰崖望去,但见他虎目朝自己一瞪,满目的怒火,当下身子一颤,转身便要走。
  “想跑?”唐峰崖低吼一声,一招弯弓shèrì,手中长剑朝曹彬直直shè了过来,这一招八荒剑法在灌注了赤炎真气后何等厉害,却见那长剑划过一道弧光,穿过一名士兵的身子,势头不减,当下便shè入了曹彬身下坐骑的身体中。
  那匹马当场气绝身亡,倒地不起,曹彬被那倒地的马掀翻在地,唐峰崖见状当即纵身而去,一把枪过一个士兵手上的大刀,架在了曹彬的脖子上,但这一瞬间,身上却也挨了五六刀,鲜血直流。
  曹彬见那大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当下连忙喝道:“住手!”众士兵得令,当下便停了下来。唐峰崖朝着他怒目而视,喝道:“还不快备马!”
  “快备两匹好马给二位将军!”曹彬毕竟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当下心中虽慌不乱,立即吩咐道。
  待士兵牵过两匹马来,唐峰崖左手一用劲,讲唐虎啸安放在了马上,当下便一把拉过曹彬,大刀不离他的脖子,喝道:“走!”
  众将士见曹彬被拿,当下也迫于无奈,便退出一条路来。唐峰崖对着马上的唐虎啸道:“二弟,走,我们回家。”便纵身跃起,他与曹彬便坐在了马上,但听“驾”的一声,两马三人就此朝代州而去。
  唐峰崖怕那马走的太快,牵动了唐虎啸的伤口,当下便让那马慢慢的走着,他望着唐虎啸奄奄一息的样子,终于按捺不住,老泪纵横:“二弟,你怎么就不听大哥的话呢!”
  唐虎啸艰难的笑了笑,道:“大哥,在我们这一辈中,三弟四弟天纵之才,文武双全,大哥你稳重老成,就……就只有我什么都不出sè,只能默默的随着你们,不能帮着你们什么。如今……如今我总算能帮到大哥一回了。大哥,我从来都很听你们的话,只是……只是今rì,情况有变,那么我……我就只能自己做一次主了……”说话间,他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意,仿佛回到了少时四人尚在一起时的场景。“大……大哥,我看到爹了,还有三弟,他们……他们在朝我招手呢……我……我……”他嘴角含笑,但终究受伤太重,这回光返照的时间太短太短,只一瞬,唐虎啸便含着泪,魂归天际了。
  “二弟!”唐峰崖在马上已然泣不成声。
  “唐峰崖,本官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你以为你逃得出我们这五千人的手心么。”曹彬见唐峰崖身心动荡,当下威严道。
  远处,那张教头朝众将士道:“众将士听令,待会我一拉弓,你们便对着唐峰崖再发一阵箭。”他身旁的王教头当即喝道:“张教头,你这是何居心!曹将军尚在危险之中,你便让弓箭手准备,若伤着了曹将军,你付得起这个责任么。”
  张教头朝那王教头看了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来,喝道:“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我乃奉了皇上的口谕前来办事的,便是曹将军知道了,这事情也是这么办。”当下拿起一张硬弓,拿过一根箭来,便对准了唐峰崖。
  那张教头见那令牌作金黄sè,正面雕刻着一只腾空而起的金龙,背面刻着四个字:如朕亲临。当下吓出了一身冷汗来,说句不好听的,这张教头便是当场把他给办了也不为过,于是吩咐下去,弓箭手做好了准备。
  那边唐峰崖正在沉痛间,忽然听到曹彬的话,当下虎目一瞪,冷冷道:“若非你这般从中作梗,我二弟怎么会死,拿命来!”唐手起刀落,便要朝他头上斩来!
  却是那边的张教头早已发现了唐峰崖的动作,早已先他一步,一只利箭已然势如破竹,转瞬即至,唐峰崖因伤心过度,此时又怒火攻心,待发现有破空之声时,已然来不及了,只听“哧”的一声,那支箭便从他的肩上穿了过来。只那一瞬,那曹彬便捡了条命,滚下马来。
  唐峰崖听得身后那一箭,便只情况有异,当下大刀立即朝负着唐虎啸尸体的马匹屁股拍了一下,自己双腿朝马的腹部一夹,两匹马吃痛,当下便飞奔了起来。只听身后箭雨阵阵飞来,却再也没有赶上他们二人。
  那曹彬命大,未曾被那箭雨所伤,但经此一役,他深受打击,往rì的威风盛气被消磨干净,因此之后在指挥抗辽之战时便很是力不从心,变得指挥无能,难以约束将领。最终于咸平二年病死。
  唐峰崖见那代州城已然就在眼前,当下心中有了些宽慰,却在此时,忽然从城中传来了“轰”的几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