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 同坐
花袭人临行的时候,问侍女要了一把油纸伞。
她正要离开踏上木桥,却见一位公子挡住了她面前。花袭人抬头一瞧,含笑道:“孟公子有事儿?”
孟如诲神色微僵,看着花袭人,问道:“不知花小娘子可还记得薛兄?”
他过来,既不向花袭人行礼,也不称呼她如今的身份,而是如从前一般叫她“花小娘子”,提醒花袭人不要忘记了过去。
花袭人笑了笑,道:“自然是记得的。听说他家族获了罪,他要去军中了。好在如今边疆太平,想来薛公子将来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孟如诲眼中闪过一丝恼,问花袭人道:“难道花小娘子就没有别的话同他说的?”
花袭人摇摇头,微微失笑道:“去告御状的南顺侯后人是我义兄……孟公子希望我有什么话同他说?若是有话,也不过是保重罢了。”
立场不同,就是一句“保重”,也有猫哭耗子的嫌疑。
花袭人这话一出,孟如诲似乎暗自咬了一下牙,盯着花袭人看了好一阵子,袖子中的拳头握着,又松开,最后放松下来,开口道:“乡君说的是。如今,打扰乡君了。”
花袭人欠了欠身,便从孟如诲身边离开了。
清和郡主已经离开,戏台边上尚还坐着一些贵妇人正在闲聊。
花袭人没有打扰谁,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来到这个世界。她还没有见识过这个地方的歌舞戏剧。戏台上,有伶人浅吟低唱。柔媚多情,十分的婉转动听。
花袭人正听得出神。却见郭府的女主人款款而来,到了她桌边,笑道:“乡君,不介yì
我同坐吧?”
花袭人忙起身见礼,客气地道:“是我叨扰,要多谢夫人招待才是。”
两人客气一阵,郭夫人就在花袭人所在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抿了一口茶后,郭夫人笑道:“我也不跟乡君说那些试探的话……乡君可是认识我家三郎?”
花袭人点点头:“三公子初回京城之时,有幸相识了。若非三公子仗义相助。怕我也无法从夫人手中盘下暗香来。还没有多谢夫人。”
“不值得你谢。”
郭夫人虽然满头珠翠,宝光熠熠的,但却并不显庸俗,更衬得她富贵逼人。虽则富贵逼人,但她的气质却又是随和爽利,观之可亲的,让人印象深刻。
她摆了摆手,手指上三颗红宝石面的戒指发出几道光芒,笑道:“我那会儿也是给靖王殿下面子。且价钱也是公道的,我并未吃亏。”
“只是,三郎是怎么同乡君相识的?”
看来,她已经知dào
了刚刚画舫那边郭三少正巧赶上援手了花袭人的事情经过。
“夫人唤我袭人吧。”花袭人隐瞒了些。道:“我未大病之前,也学了一些三脚猫的功夫。有一晚外出,正碰到有兵丁追赶三公子。我怕自己也卷入,便领着三公子到了暗香来躲避。后来才知dào。原来是三公子学成归来,想要试探自己功夫如何。才惹了兵丁的。”
“这个三郎,居然一回来就胡闹。”郭夫人嗔怪道。她心中已经信了花袭人的说法,因为那事儿的确是郭桓能做的出来的。
而花袭人毫不避讳地说起过去市井时候,坦然大方的做派,也让郭夫人很有好感——她本身也是商贾出身,从来也不以自己有钱为耻。
存了好感,又有共同话题,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便十分轻松愉快。郭夫人足足陪着花袭人看完了一折戏,才抱歉离开,要去别处招呼去了。
花袭人顺便同郭夫人告辞。
郭夫人没有客气留她,派了人引她出去。
花袭人让宝珠留下来告sù
任少容一声,自己便随着那引路的侍女往外面走去。
离了荷塘范围之后,经过一片竹林之时,从那竹林中就窜出了一个人来。
“我娘同你说了什么?”郭三少已经换了衣裳,浑身上下金玉宝石不少,闪闪发亮的。见花袭人上下打量他,他有些不自在起来,道:“唉,我娘就喜欢人穿成这样,我也没法子。”
你们不是瞧不起我出身吗?我就是要任性地显摆自己有钱,你们就眼红去吧。
花袭人似乎听到了郭夫人的骄傲的冷哼声。
被郭三少拦了道,她倒也不着急走了。她四下扫了一眼,发xiàn
之前这郭三少正在一旁一个石桌上饮茶吃点心,于是就走了过去,拿着一个芙蓉糕吃了,才道:“没什么,她就是问问我们怎么认识的。我就说,你回来那晚上被兵丁追赶,我帮了你。”
郭三少撇了撇嘴,挥手打发了那引路的丫鬟,也在石桌原来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睨眼看花袭人道:“你没说自己当时正要往靖王府偷东西来着?”
花袭人白了郭三少一眼,道:“我又不傻。抹黑自己的事情,我往外说?”再说,她那会儿也没准bèi
当贼,不过是误会而已。
“那你揭我的短?”郭三少有些不满yì。
花袭人道:“不这么说,要怎么说?总不能撒谎说我们原来不认识。你娘是聪明人,绝不会信的。再说,那是你亲娘,又不会给你宣扬开了。”
她喝了一口茶水,又吃了一块糕,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没去找孟如嫣了?”
郭三少神色一怔,摇头道:“没能建功立业,就算是找她,又能说什么。不如不见。”顿了一顿,他又低声道:“从前是我天真了些。现在想明白了。若是真答yīng
了我,就白瞎了她的聪慧美貌。”
花袭人伸手拍了拍郭三少的肩膀,算是安慰了一下他,口中却是揶揄道:“在军中待了半年多,说话很接地气了嘛。”
就是说,她觉得郭三少说话粗鲁了。
郭三少本来还有些伤感,被花袭人这么一说,那点儿伤感顿时无影无踪,看着花袭人,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
花袭人没让郭三少发飙,连忙问道:“唉,说真的……你从军没有达到理想成就,今后打算如何?做官?经商?还是浪迹江湖?”
“你若是想要做官,我给你指条道儿呗?”花袭人道。
这场如火如荼的二龙夺嫡,在花袭人眼中,靖王成功的几率绝对有八成。看看,那大军都被堵在半道上不能及时回来了,京城之中再弄些莫须有的风声出来,宁王一个不谨慎,就绝对讨不了好。而一旦不讨好,宁王殿下就彻底要淘汰出局了。
若是郭三少想要做官,花袭人倒是可以将他引荐给靖王殿下,做个从龙的功臣,应该也是极有前途的。而且,郭三少这厮,本事还是有的,性格也应能得靖王喜欢。
也算是弥补自己的无心之过了。花袭人心想。
郭三少盯着花袭人看了一会儿,不相信地道:“你给我指道儿?虽然你现在弄了个乡君的封号,但你一个小贼出身的,能给我郭家三少指什么道儿?我才不信你。”
花袭人笑眯眯地道:“你就说自己是不是想做官吧。万一我真有法子呢?”
郭三少想起这一阵京城中的变故,劲爆点儿的消息,细细想来,居然都与她沾点儿边,又见花袭人一幅浑不在意的自信模样,倒是有些迟疑。
不过,他也只是迟疑了一会儿,便摇头道:“还是算了。”
“如今四野升平的,仗没得打了,从武也是熬资历。若是从政,更是讲究资历……若是让我弄个芝麻大小的官儿为着各种琐事慢慢熬,我还不如就当我的三少。”
他没有从政的想法。
“恩,我想过了,待我师父来京城,我招待一番后,估计要先云游几年吧。”
“你又不是和尚道士,说什么云游。”花袭人顶了郭三少一句,诧异地道:“你师父要来京城?他不是归隐了吗?来京城干嘛?”
“我怎么知dào?”郭三少摇头道:“我要是知dào
,我就不是他徒弟了。我也是才收到他的信。”
花袭人细细又问了,才知dào
就在郭三少刚刚回去换衣裳的时候,管家就拿了封信给他,像是算好了时间似的。花袭人表示怀疑,但郭三少却表示,他的师父,九阳老人,当真是能掐会算,送个信卡个时间,实在不算是什么事儿。
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阵子,倒也轻松愉快。
花袭人不仅没有提前离开,而且还蹭了郭三少一顿饭,这才心满yì
足地离开了郭府,又拐弯去了暗香来,同冷焰他们待了半日,用罢晚饭,才回了武阳侯府去。
花袭人怎么也不知dào
,她这一日的行踪,就没瞒过一个人。
宋景轩浏览了一下手中信息,对跪在他面前的人道:“下去吧。”
下面人应了声“是”,就退了出去。
他走之后,宋景轩再次将那张没有多少字的纸条打开看了一遍,神色之间微微有着怔:
她什么时候同郭家三郎如此相熟了?
宋景轩想起了之前盘下暗香来的时候。难怪郭夫人一口就应下了,原来是之前打过招呼的。真看不出来,她认识的人倒是不少。
郭家三郎……宋景轩想了一阵,并未有太多印象。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就是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