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同室操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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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白日里水囊的刺激,当天晚上众人躲在骆驼旁睡觉时就出了事。
  商队里一个外号叫王老三的汉子渴疯了,半夜摸到带水囊的骆驼偷水喝吵醒了卫和。
  “王老三你把水囊放下!”
  这种时候多一滴水也许就能救活一条命,水绝对不能这么喝,卫和举着手弩朝着王老三喝道:“你再不放下老子射死你!”
  可惜,他高估了四天滴水未进的王老三的理智,此时的王老三不再是跟着他从河东奔波南北的家奴,而是在沙漠中渴疯了的带刀汉子,二人相距不过两步,喝水的王老三看到卫和举着弩对着他,一点儿不念旧情拔刀便斩。
  “啊!”
  夜晚的沙漠中划过一声尖叫。
  卫和半条胳膊被剁了下来,满地打滚。王老三被闻讯赶来的众人乱刀砍翻。
  饥渴让人类恢复了远古的兽性,王老三也是跟着卫和的老人了,卫和拿弩对着他本来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趁没人察觉放下水囊否则不好收场。
  渴疯了的王老三可不管那么多,行动之前他就想清楚了,就算是死在这个鬼地方他也要舒舒服服的死,在这沙漠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能有什么让他舒服的。只有水,四天以来他滴水未进,就算让他喝了水就死他也觉得值了。
  他值不值马越不知dào
  ,马越看着那些入沙漠前终日和王老三混迹在一起现在却带着快意砍死他的护卫只觉得浑身发冷。
  卫和的胳膊经过粗略的包扎命保住了,但如果五天之内他们还走不出去恐怕所有人都难逃一死。王老三死了,但他的死让商队还活着的人们气氛更古怪了。活着的人们都把刀放在自己可以随手摸到的地方,以防随时有人偷袭。
  王老三的死让他们意识到,如果再死几个人,他们剩下的水源就可以多顶两天。可不是嘛,如今商队还有十六囊水。一囊够三个人喝一天,如果商队只剩下五六个人他们不但能大口喝水还能吃馕饼。
  同商队现在的情况比起来,马越宁可再遇上五十个跨马扬刀的贼人。战斗对现在的他而言已经不是那么的可怕,真zhèng
  可怕的是当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向你磨刀霍霍随时准bèi
  趁你不备挥刀斩下你的脑袋。
  饥饿、口渴、睡眠不足、沙漠中恐怖的昼夜温差,这些问题时刻折磨着他们。所有人都快要撑不住了,人们的眼神开始冒绿光。
  第十天他们仍旧没有走出沙漠,仍旧没有看到绿洲。周围仍旧是看不完的戈壁滩和无尽的沙子。
  争斗在两伙人之间展开,一边三个一边四个。没有波及到马越他们,马越身边有马宗关羽陈光,板车上的彭脱还有断了一只手的卫和六个人,大家都意识到人们开始发疯,他们六个人便聚在一起,成为商队中最强的一伙。
  卫和此时的大东家身份不好使了,这种情况如果不走出大漠永远不会改变。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没有人会在乎你是不是东家。如果不是有关羽马宗陈光这三个硬汉聚在一起,年少的马越断臂的卫和还有脱水的彭脱会是众人率先下手的目标。
  马越等人就看着七个人在无边沙漠中内斗起来,你挥刀斩下我的胳膊,我就用剑通透你的后心。人类的残忍与自私这一刻在马越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
  七个人分为两伙的争斗,最终活下来一个人,这人姓海,叫海通。此时的海通断了一条胳膊,肚皮被人用刀划开,剩下的一只手抱着自己流出的肠子。就这副如人间恶鬼的模样脸色却挂着笑容,他就这样笑着一瘸一拐朝马越他们走过来。
  “东家,给我水。他们都死了,我给咱们省了六个人的水啊!给我水!”
  说到最后他几乎咆哮起来,卫和没有说话。关羽等人也不言语,马越从自己的骆驼身上拽出一个水囊仍在海通面前扭头就走。
  海通已经疯了,是真真zhèng
  正的疯了。他弯腰捡起水囊肠子就往下掉,一直掉在地上他都不管。张嘴咬掉塞子仰头就给自己喉咙里灌,他已经喝不出水喝驼尿的区别。他只知dào
  这是水,他知dào
  现在水能救命。
  可他不知dào
  ,水能救的是马越等人的性命,不是他的。他大口大口灌着,骚臭熏天的骆驼尿在他喉咙里转一圈最后流到从他肚子里掉出来的肠子里,再从断口流出来混着血液渗入沙地里。
  海通死了,只比那六个死去的人多活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多喝几口骆驼尿。
  死在沙漠里没有人为他掩埋尸首,包括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精力再去埋掉这些疯了的人,反正一夜风沙也足够把他们埋到这大汉边疆沙漠的最深处。
  看着滚滚黄沙,马越的思绪开始飘远,他想知dào
  古往今来究竟有多少人葬身在这黄沙之间,又有多少人最后没有从沙漠中活着走出去。多少人被这里的空旷逼疯,杀掉同伴或是被同伴杀死。他甚至都不知dào
  自己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去。昨晚死掉一个,今天死了七个,那明天还会死人吗?还会死多少人呢?
  也许他永远都不知dào
  答案,但他知dào
  ,答案一定比他所想象的数量还要多的多。
  卫和问:“你怎么真给海通水,你看不出来水也救不了他了吗?”
  马越本来看着天边出神,听他这么说扭头看着卫和说道:“我没给他水。““那你给他的是什么?”
  “骆驼尿。”
  听到是骆驼尿,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与骆驼朝夕相处这么久他们当然知dào
  骆驼尿是什么味道,骚臭难耐,陈光听了就笑道:“三郎你太坏了,怎么拿骆驼尿亵玩将死之人。”
  马越本来脸上就没有笑容,听陈光一说他突然很烦躁。这种烦躁不是因为陈光,而是因为孤独,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相互调笑了。大漠带给人的并不仅仅只是饥渴,更可怕的是绝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绝望。
  “我没有玩他。”马越撇着嘴说道:“那些骆驼尿是我给自己留的。”
  他看着众人,轻声说:“等我快死了,我就把它都喝了。”
  ————————————————————————————愿逝者安息,受伤的朋友都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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