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雪中的事
当前说话的是个穿着蓝色裘皮披风的儒雅年轻男子,赫然是定西侯世子楚云枫,他身后跟着全身裹在皮毛大衣里的云蕾和孟君瑶,最后进来的是一身月白色毛大衣的景越。
文绣和景越对视一眼,景越朝她温柔一笑,文绣忙移开了视线,转而和楚云枫说话,“你们腿脚倒长,我们刚开始喝口酒就跑来了。”
楚云枫笑笑还没说话,穿的像只小熊的云蕾已经跑过来一把抱住文绣不放,嚷道:“好啊你,一声不吭的就搬了家,也不通知我一声,还拿不拿我当你最好的朋友了!哼!”云蕾撅着小嘴一脸的的不高兴。
文绣捏了捏她软软的脸蛋,笑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我自罚三杯。”
“少来了你,把你喝的旧伤复发我可就是罪人了。”云蕾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景越。
花枝和绿儿见他们几个来了,自然不可能再和自己这一帮下人坐在一起吃酒,便吩咐邹大几个把文绣和文琪那一桌搬到内室暖阁里。花枝、绿儿和如玉三个则挤到了春兰他们那一桌。
内室里比外面温暖许多,大家都把毛大衣脱了下来,团团围到桌子面前。只有楚云枫正左手托着张纸,右手纸笔,聚精会神的刷刷写个不停。
“云枫写什么?”文绣端着酒杯和红绫拼酒。逮着空闲还逗弄下云蕾和孟君瑶。又看到楚云枫不动筷子。忍不住问道。
坐在楚云枫身边的文琪探头看了看,笑道:“楚大哥在写姐姐刚才念的那首诗,楚大哥的字写得真不错,比姐姐的可强多了。”
说话归说话,居然还乘机奚落姐姐,在座的谁不知dào
文绣字写得平庸?文绣瞪了一眼文琪,“小孩子给我回屋做功课去,跟这凑什么热闹!”
文琪嘿嘿一笑。伸手从桌子上抓了个豆皮包,站起身笑道:“我先回去了,姐姐和各位贵人都先吃着。”
文绣忙向外面叫道:“跟着琪儿的人呢?”
过一会走进来一个小厮一个仆役,文绣亲自拿过大氅给文琪系好,叮嘱道:“下雪路滑,回去小心着些。明天下学了早些过来,我有事跟你说。”又对那仆役道:“路上马车赶得慢些。”
仆役忙低头应了,文琪笑道:“姐姐平常可没这么细心过,今天是怎么了?”
看着文琪仍是稚嫩的脸蛋,想到过两天就要离开这里。只剩文琪一个人,文绣心中觉得有些难受。虽然自己和他相处时间不久。却已经把他当作真zhèng
的亲弟弟来看待。好在文丰督看在只有文琪这一个儿子的份上,对他还算关爱,又有张廷和照应,否则文绣便是真的无法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坐在桌子旁的云蕾等人都知dào
文绣将要离开的事情,听到她们姐弟的对话,都一时沉默下来,不知dào
说什么。
文绣轻轻拍了拍文琪的头,软声道:“今天高兴,许是喝多了,快回去吧。”
待文琪离开后,孟君瑶问道:“怎么不让琪儿留在这里住?”
文绣摇摇头,笑道:“那边毕竟才是他的家,我虽然不喜欢那里,却不能阻碍琪儿和那里的联系。”
发了会楞,赶走心头的离愁别绪,文绣举起酒杯大声道:“后天我就要走了,既然你们来了,必须陪我好好喝个痛快。”
“啰嗦,喝就是了!”一旁红绫喝的脸颊通红,不耐烦的抓过一个酒瓶,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还是师姐痛快,最对我胃口……”文绣哈哈一笑,“云蕾君瑶,你们别愣着,来,酒杯拿起来。”
景越看了微微皱眉,想要伸手把她的酒瓶拿下来,却总觉得她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似乎在躲闪自己。景越盯着文绣看了一会,想着以后不能天天见到她,心中也未免有些苦闷。
这一顿酒直喝到半夜,众人才慢慢散了去,没喝醉的把喝醉的抬回房里,粗略的收拾一下也就罢了。
红绫已经叮咛大醉,被花枝和绿儿抱回房间安歇下。文绣裹着毛大衣把云蕾几人送到门外,约好了后日临走时来相送。眼看着她们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街头看不见了,文绣才慢慢的转身走回院内。
没想到一转身却撞上一个人,文绣退后两步,抬头看去,却是一身月白色裘皮的景越。她惊讶的看着他:“你怎么又回来了?快回去吧,雪越来越大了,地滑难行。”
景越看着文绣被风吹得通红小脸,忍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伸出手拂去她发梢上的落雪,柔声问道:“喝了许多酒,伤口可还疼了?”
“我,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文绣挡开他的手,低声说了句,越过他就要离开。
“你怎么了?”景越拉住她的胳膊,“有什么事还不能跟我说吗?”
说便说罢,说清楚也好!文绣抬头直视着景越,冷着声音,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就到此为止吧,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
景越脸色微变,一把把她拉到眼前,“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到此为止?难道你心里还是有上官文?”
文绣惨笑着摇摇头,声音轻的仿佛呓语,“如果我说我跟你是兄妹呢?”
“什么?”景越震惊的看着文绣,下意识松开了抓着她胳膊的手,“你说的是真的?”
“你记得皇上御书房那副牌匾上的题字是谁写的吗?”
从小到大进出无数次的景越自然知dào
那上面写的每一个字,小时候他曾经问过景帝“简溪”是谁,不过景帝没有回答他,还发了一通脾气,从那以后再没人敢问起。
文绣面无表情的说:“简溪是我娘……”
景越原本脸上一贯的淡定从容的神情彻底消失了。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簌簌的下雪声,和雪落在枯枝断叶上发出啪嗒的折断声。
景越低头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如果你是父皇的女儿,又怎么会沦落到华文府去?这件事到底如何目前还不能确定,你不要这么快就下定论。”
文绣看着站在纷纷扬扬大雪中景越好kàn
的眉眼,忽然觉得她似乎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在乎他。忍下心中的痛楚,文绣勉强笑道:“只要想想有这么个可能,我就无法接受。你走吧,后天不必来送。”
错身而过的刹那,景越伸出胳膊拦住了文绣的去路,他看着眼前一片苍茫的雪景,低沉着声音道:“别说我不相信这件事,即便你真的是我的妹妹,我也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除了你,我谁也不想要。”
文绣听的心中大震,可她有她的底线,她皱眉道:“让开!”
景越置若未闻,挺身立在文绣面前,深深的看着她。
文绣怕自己再待在他面前会忍不住心软,忍不住放qì
那些世俗的想法。她运起内力飞身越过景越,想要直接飞到房里去,却在半空中被景越拦住。文绣心中气恼,一掌拍向他的肩膀,把他推开几丈远。
难道我与你的感情就这么容易放qì
吗,难道你对我就只有这么一点信心吗……景越心中便想边忍着火气和文绣在雪中对打起来。
两人如蝴蝶穿花般在雪中缠斗,文绣步步紧逼,无奈她大伤初愈,且本身武功就弱景越一筹,景越虽然有留手却还是一个不慎把文绣打的扑倒在雪地里。
景越大惊,慌忙扑上前把文绣扶起来,急声问:“绣儿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yì
的……”
喝了许多酒的文绣因为内力催发,脸色一片酡红,她只觉得晕晕乎乎酒意上涌,一把推开景越,怒道:“你给我让开,我说我们完了!你听不懂吗?!”
景越被文绣推得坐到雪地上,幽深的眸子里一片伤痛。
“我告sù
你吧,”文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把脸凑到景越面前,带着醉意说道,“我啊,根本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呢,我根本不知dào
这是什么鬼地方……历史上哪有个大景朝?你们他.妈在逗我?”
文绣不管不顾的自言自语:“什么文丰督,什么柳姨娘文静,老娘我根本不想理会这些,我只想回家!你知dào
家是什么意思吗?不是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不是身边的人一个人都不认识,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到皇上要下跪的鬼地方!”
文绣一边癫狂的说着胡言乱语,眼里慢慢的留下泪水,流过脸颊,流过下巴,一滴一滴落在景越的手上。
景越仿佛一点都没听到文绣说的话,他的眼里只有文绣那张清丽的小脸,那张让他朝思墓想的脸庞。
他不在意文绣在说什么,不在意她是谁,对着近在咫尺的嘴唇,他轻轻的印了上去。
她的嘴唇有一点凉,不时有雪花落在脸上,感觉更是寒意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