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总会有办法的
那些事情的第二天,嘉薏还是决定照常和喻然去店里,她想尽办法让日子过得平凡一点。
刚好是周六,客人较多,花房姑娘有点忙不过来。
嘉薏这头刚给一位老主顾包装好干花,那头喻然做好的点心就要端盘了,她脚不沾地地跑到吧台那边,拿到点心她刚一转身就撞到了进门来的顾客,其中一个男人为了避免她滑倒,及时用手扶住了她。
谁知那人刚一接触她冰凉的手腕,嘉薏便惊恐地把手上端的盘子朝男人身上砸过去,男人脸色变了样,指着嘉薏破口大骂:“你这不识好歹的臭娘们……”
喻然闻声赶紧从厨房走了过去,嘉薏虽然没受伤却整个人都在颤抖冒冷汗,一动不动地站在男人跟前低下头,却默不吭声,一言不发。
喻然赶紧扶住了她,替她低头认错,男人看见喻然这个大美人亲自拿纸巾替他擦拭上身,又这般诚恳的道歉,也没有太多计较,还张罗着朋友在花房姑娘点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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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p;嘉薏被喻然拉着走到吧台后侧,她整个人还未完全缓过来,紧张地一直抓着喻然的手,喻然只好让她坐在吧台后侧帮忙下单和结账,避免和陌生人有太多接触。
“我们明明要的是玛格丽特清露,这是什么啊?”
“我们只要了一壶红茶和两块樱花慕思蛋糕,就想收我们200块?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我先来的,为什么不能先点,你这店在搞歧视啊?”
……
嘉薏在吧台站了一个早上,一连说了几十句“对不起”,不断低头道歉,却怎么都不敢看人,好不容易挨到客流渐少的中午,她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贴着吧台坐在地上痛苦,不断地抓自己的胳膊,咬自己的手,满是红色的伤痕和牙印,喻然不得不阻止她,劝道:“别这样,没事的,我们回去休息就好……”
嘉薏满脸泪容地抓住喻然,乞求道:“喻然打我吧,弄疼我吧,这样我就顾不上别的了,我这身体反正也是没用的了……”
喻然摇着头,抱着近乎崩溃的她,哄着说道:“好了好了,没事的,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她喃喃自语地重复道,好像机械地重复可以拧成一股强dà
的意念,化解这个可怜人儿的痛苦。
不管如何,喻然都知dào
嘉薏是不能待在店里了,她强力要求嘉薏回公寓休息,还打电话让媛媛过来帮忙照顾。
盛氏大厦。
星期一,高瞿脸上还带着淤青,但还是勉强回到公司,由于昨天缺席公司重yào
的评审会议,他急需去解决面前的大烂摊子。
但事情并非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高总好!”
“嗯,你好!”高瞿微微点头,突然又转过脸和眼前的女同事说:“上次你借我的粉底,我还能再借一次吗?”他指着自己脸上的伤,尴尬地笑着说。
“呀——这不是我们的高总吗?这脸怎么这样,我差点认不出来了哈哈哈……”盛孚阳不知dào
从哪里钻出来,正毫不留情地哂笑道。
可高瞿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只顾领过女同事借自己的化妆品,盛孚阳仍不肯罢休,继xù
笑着说:“怎么高总都已经要靠女人的脂粉撑面子了吗?”
“明面上还是要干净一点,我劝盛总有时候也拿这个遮遮自己的野心,全都写在脸上了!”高瞿扬起嘴角,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办公室走去。
“高瞿!”盛孚阳气得嘴唇直哆嗦,可他仍没有放qì
,继xù
跟着高瞿走进办公室,一进门便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故yì
笑着说:“我承认我有野心,可我也有实力,最关键的是,我比你多那么一点点运气,这个你不否认吧?”
高瞿松开领带,喘息着,没有回应。
“不过,高总也有运气,只是不在工作上,怕是经过昨天这么一遭,早也抱得美人归了吧?说实话,我还是很羡慕你呢,职场失意,可情场得yì
啊!”
“是啊,所以我很感谢你,昨天及时把嘉薏的事情告sù
我,我准bèi
重新拟一份报gào
,关于南滨商场安全系统系数方面的,你说我应该怎么大肆赞扬你好呢?”
“哈哈,这倒不用麻烦你高总了,有这个心思替我部门担忧,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应付董事会吧,当然如果你坚持要做的话,也可以,毕竟说不定等我做了副总之后,商业中心就交给你了呢哈哈哈……”盛孚阳大笑着扬长而去。
高瞿虽早已熟悉盛孚阳这副腔调,但此刻他还是不免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毕竟在盛氏高管层中,错过董事评审会议的他高瞿还是第一个,果然上午他就被告知无需再补做报gào
陈述了。
“可是这份报gào
是我们部门花了近半个月的心血,还是希望董事会考lǜ
一下!”高瞿向盛董恳求道。
“高瞿,你我都知dào
这次会议无关哪个部门,它就是针对你和小阳的,但是经过昨天那些事情,我还有董事会都觉得或许小阳更适合,我没有要偏袒谁的意思,但如果要做领导层,无论什么时候,公司都是第一位,至少要有这种牺牲精神才能做副总,但你明显没有……”
“我昨天是因为小……”高瞿才知dào
自己根本没办法揣着良心说自己是为了小茵才缺席会议的。
盛董扬了扬手,说:“陆太太和我说了,我知dào
昨天发生什么,你不用解释,鉴于你目前身上也受了伤,我建议你最近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吧,等处理好私事再回来也不迟!”
高瞿还待在原地,盛董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他跟前拍着肩膀说:“你总会有办法的,比起小阳,我还是更相信你!”
高瞿皱着眉头,好半天都没有缓过来,他就这么“被休息”了?
……
同样处于休息状态的乔乐来到方权名片上的那家心理咨询中心。
接待他的是中心一位中年男人,孟天高,据说之前是方权的客户,热衷炒房,手里有不少房产都是托给方权打理的,但孟天高还是给乔乐展现了他在心理咨询方面的专业素养。
他拿着笔敲着自己油光发亮的脑门,说:“嗯,看来你对你自己并不是很有信心。你要知dào
我能帮你做的,只是帮zhù
你梳理经lì
,而不是代替你去做决定。所以,你要首先有这个积极想法,树立信心,不只是要相信我,当然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会相信的对吧,更重yào
的是相信你自己。”
“可我仍然害pà
我会再次失控伤害到我珍视的人,我知dào
我越发难以控zhì
住自己了……”
“那必定首先伤害的是你自己,不要试图用‘控zhì
’这个概念去想自己,好吗?”孟医生见他不回应只顾着低下头去,手还很不安分地抓住身下坐的椅子,考lǜ
到他情绪又进入比较焦急的状态,问:“你在这个时候在想什么?”
“我不知dào
……脑子很乱……”
“那我们来聊聊家庭或者上学的事情?”
乔乐只顾摇着头,茫然无从。
“好吧,那你平时觉得自己心情很不好时想得最多的是什么,一个人或者一件事?”
“想过很多,利用我的上司、客户、身边的女朋友、她表哥还有……还有嘉薏。”他皱着眉头忍受痛苦让一张张面孔在他混沌的脑袋里钻出。
“嘉薏是你的……”孟医生注意到乔乐口中这是唯一一个没有身份指代的人。
乔乐忽然抬起头看他,又慢慢低下头去,他抓着椅子的手更加用力了,很久才说:“她是我大学同学。”
“那么就和我聊聊你的大学吧。”孟天高把笔和本子扔在桌上,十指交叉握着抵在下巴,等着乔乐开口。
乔乐便从头到尾的把他和嘉薏的故事说了出来,这是他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以前他只在夜深人静时对自己说,一字一句地说了五年,现在他终于找到一个听众,却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说完了。
“那些记忆每次出现在脑海里都像是从地狱扔出来的绳索,套住我的喉咙使劲往下拽,根本不容许我有别的思考,我恨死那些回忆了……”
“不要怨恨回忆,人都是靠回忆生活下去的,正是得于大脑皮层的信息积累,我们才能形成经验范畴,但要把记忆变成让我们活得更好的工具,而不是被记忆奴役,你要尝试去驾驭它,关键就在于,不要深陷在某些记忆片段里,而是从中发xiàn
问题,总结过去,提取经验,甚至可以去修复你觉得痛苦的记忆。”
“记忆怎么可以被修复?”
“当然可以,关键在于你怎么去回过头去定义你和她经lì
的那些过去。”孟天高合上膝上的笔记本,点着头说道。
乔乐从孟天高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色并没用比之前好太多,但是他这才留意到这家咨询中心楼下就是一家情调别致的咖啡厅,褐色的木板上用铅笔写着:今日好心情呦!第二杯半价!
他走到柜台点了一杯玛奇朵,突然一个清亮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我和他一起,可以要一杯摩卡吗?”
乔乐回过头,看着身边那个穿着深绿上衣,黄色绸裙的女人,她细小的鼻尖上挺,嘴唇微微翘着。
“嘉薏?”他简直难以置信。
嘉薏缓缓转过脸朝他笑着,说:“第二杯半价,付钱吧。”
乔乐和嘉薏在店外的椅子上坐下,两人手里都捧着一杯香气四溢的咖啡。
“你怎么会来这里?”乔乐忍不住问道。
“我想来看看你,当然也想要做一些咨询。”
“咨询?咨询什么?”
他说出口时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是明知故问,内心被一时掩藏的愧疚感终于被浓郁的咖啡香气唤醒了一般。
“我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才来到这里的。”嘉薏看着他略显尴尬的神情,立kè
说道。
“因为你自己?”
“我觉得我可能也……不太能够控zhì
自己。”但她又马上否认道:“哎呀,大伟说过不能老说控zhì
的!”
“大伟你的心理医生吗?怎么我的心理医生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他不知dào
为何突然嘴角扬起了微笑。
嘉薏喝了一口摩卡,也笑着说:“那他一定也让你随便聊聊——”
乔乐立kè
抢道:“家庭生活和上学的事。”
“哈哈哈哈,他们果真是一个套路啊!那你们聊的是什么?”
“大学。你呢?”
嘉薏犹豫了一下,没有看他,只点着头说:“我也是。”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双腿,沉浸在咖啡的香气中,它终于把最深处的记忆勾了出来。
这是她回到N城后,和乔乐说到“大学”两个字的时,身体第一次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她内心很平静,还洋溢着一种感动和温馨。
“你好乔乐,好久不见!”
“你好嘉薏,好久不见!”
五年后的重逢,原来是在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