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不平静的周六晚(下)

  晚上8:00,餐厅包间。
  此时的嘉薏心有点慌,但她也知dào
  自己必须有所行动,才能打破让众人都尴尬的僵局,于是她举起前面的酒杯,一饮而尽,所有人都以为她选择喝酒来解决。连江源都觉得yì
  wài。
  当她倒了第二杯,准bèi
  再一次一饮而尽的时候,马克却突然握住了她。她手里的酒杯立kè
  滑落掉在桌上,手是抖着的。
  他侧过脸,看着不知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惊喜羞涩而红透的脸,只说了一句:“我们跳舞吧。”
  那句话简直就像是一束阳光,以强dà
  的热量驱走暗潮,现在从头顶到脚跟,她彻底被那股熟悉的暖流包裹。
  说话间,马克已经离开椅子了,他侧开了身,准bèi
  扶嘉薏起身。众人开始不断鼓掌,反倒是嘉薏,幸福来的太突然,她有点反应不过来,仍呆坐着。
  江源也催促着让她站起来,嘉薏朝马克看去,灯光〖*
  M.35ww.刚好打在他肩上,那一刻,他真的很像披着战袍的骑士,骑着白马朝她奔来,问她要不要上马。
  要,去天涯,去海角,都愿意。
  嘉薏伸出手,握住了马克,缓缓站起来,但脚步却迈得不自然,下身好像极度僵硬一般,她隐隐意识到一些不好的信号,但此时众人开始欢呼,起哄,甚至有人哼起了小调。
  马克正看着她,她不得不用尽lì
  qì
  ,压制身体的不适,被他领着走到前面,然后他突然转过脸看她,递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然后缓缓蹲下,一只手伸到她的腿肚子上,另一只手已经放在了腰间。
  嘉薏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到了,身子剧烈颤抖,放在他掌心里的手不停地冒冷汗,马克也感觉到了,他在嘉薏耳边说了句:“别怕!”
  很轻,但是那股气流足够热到让嘉薏耳根子发烫。
  马克用力很轻松地抱起了嘉薏,尽管她的身子还是颤抖着的,但是幅度明显小了些,可正当他想着要跳什么舞步时,她却猛地用手推开他的胸膛,半个身子已经跌落到了地面,他的手从她的腿肚子上划过,还没有反应过来,怀中人已经捂着嘴冲出门外。
  她竟是奔洗手间去了,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江源让丽姐去洗手间看她,丽姐到的时候,她几乎整个人是趴在马桶上吐的。心疼的丽姐用手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道:“你喝的不多啊,怎么回事啊?好些了吗?”
  嘉薏没有说话,一个人吐完,身子却还是靠在马桶上,她全身难受,连眼眶都有点红肿,她其实是恨自己的。
  她终究还是没有克服,她还是个怪类,不配得到幸福,马克突然投射下来的目光居然成了驱赶她离开他怀抱的利剑——可那目光,正是她渴求无数个日夜的啊!
  她难道不应该恨自己吗?
  丽姐以为嘉薏只是喝醉了,便搀扶着她走出洗手间,一出来便看到神情紧张的马克,嘉薏却不敢多看他一眼,只是低着头。
  马克想要搭手扶嘉薏,却被她摇头拒绝,嘉薏头也不抬地说着:“我想一个人在外面静静。”
  丽姐和马克对视一下,丽姐只好先回房间,让马克在外面照顾她。
  嘉薏看着身边的马克,又不禁回想起刚才的种种,心里一阵难受便湿了眼眶。
  马克看见她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有点不知所措,忙在身边找纸巾和手帕才意识到自己匆忙出来,身上什么都没有。
  他想用手帮她揩去眼泪,她却警觉地躲开了,一脸惊恐的神情,呆呆地看着他。
  不一会儿,由惊转悲,眼泪更汹涌了。
  她本可以今夜趁着月色绽放,却还是周身滚刺,割离了温柔的月光。她注定被遗忘在荒原,守住一世落寞,任由溪涧奔流带走盛季繁华。
  马克却以为是自己的鲁莽让嘉薏感觉到不舒服,一时更不知dào
  如何是好,只好让嘉薏好生坐着,自己去拿些东西便过来。
  他一离开,嘉薏就把脸埋进膝盖,止不住哭泣,她实在不知dào
  要怎样做才能挽救自己,千方百计想要靠近他,却在他伸手的时候,这样仓皇逃离。
  她明明可以的——在和高瞿接触的时候,她分明毫无反应的啊!
  身边陆续有人走来走去,她红肿着眼抬起头,发xiàn
  面前刚好是一对情侣打量着自己,他们好像在对她说什么,她却无动于衷,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因为她正盯着一个地方,或者说是一个动作——女的手放在男人的手掌心里,被不停的抚摸。
  肌肤之间的亲密接触,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毫无保留的接触,她为什么不配拥有?
  双眸的眼泪越积越多,直至画面变得模糊,她眼睁睁地看着情侣走向离她不远的一个吧台。
  她也起身慢慢地走向那里。
  “要喝点什么?”酒吧的服wù
  员看见她红肿的双眼也大概猜到什么似的,却丝毫不觉惊奇,毕竟来吧台的人有几个是神色飞扬的,除了烟熏妆外,红眼眶丧气脸就是另一个酒吧标配。
  “一杯伏特加。”嘉薏幽幽地说了句。
  晚上9:30,乔乐公寓。
  “快给我拿酒来,不要香槟!”红通着脸的乔乐举着空酒杯朝小茵喊道,小茵积愤已久,一气之下拿起桌上还没插蜡烛的蛋糕,整个往乔乐脸上砸去,一时间,乔乐手中的酒杯滚落地下,碎成几片,小茵摔门进屋,高瞿立kè
  跟了进去。
  眼看生日聚会彻底砸了,媛媛便招呼其他人先离了场,自己一个人帮忙收拾着,乔乐一点也没有因为突然砸来的蛋糕清醒多少,他用纸揩净后,从沙发后侧的酒柜里翻出新的红酒,刚到满,高瞿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神情严肃地看着乔乐,目光难掩杀气,他无力劝自己表妹离开这个男人,他最讨厌做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
  乔乐看着他,也心知肚明,借着半分清醒,说道:“你很恨我吗?”
  高瞿立kè
  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全然不顾媛媛的劝阻,厉声问道:“难道你这种人不该被憎恨吗?”
  尽管脖子处被勒出一道鲜红的印痕,刚倒出的红酒也全部倾洒了出来,乔乐还是没有反抗,目光涣散,他缓缓道:“听说憎恨能够记得更久……你说,她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那个“她”当然指的嘉薏,高瞿知dào
  ,媛媛也知dào。
  “嘉薏不是故yì
  的……”媛媛近乎恳求道。
  “不管她是不是故yì
  的,有问题的人是你!”高瞿仍不肯松手,力qì
  反而更大了些。
  “我……这里只我一个人有问题吗?小茵、嘉薏还有你,你今晚不也正常不到哪里去吗?”乔乐冷笑着说道,目光因突然间的集中而变得锐利,仿佛被一股强dà
  的仇恨牵扯着。
  高瞿突然间就松开了手,他全身像失去力量,只瘫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没缓过来。
  晚上10:00,餐厅酒吧。
  马克拿着东西出来没有看到嘉薏,便四处问人打听,余光扫到吧台,看见她歪斜着身子正喝着酒,他立kè
  朝她走了过去。
  嘉薏刚好举起的杯子被他夺走了。这个时候她才是真的醉了,目光失焦,脸颊通红,她空着的手无处安放只好撑着自己下巴,看着马克,努力地笑,好不妩媚和深情。
  马克想接她回去,但手刚碰到她的胳膊,他就迟疑了,久久地悬在半空中。
  嘉薏也看到了,那只手离她只有几毫之差,她突然就笑起来说:“我很需yào
  一个肩膀,待会我倒下去的时候,你可以抱住我吗?”
  她曾多次故作温顺,却都不及此时的柔软,她用酒精软化自己,朝夜空的月色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求天地收留。
  说完还没等马克反应过来,嘉薏立kè
  拿起刚才被他夺去的酒,丝毫不给他任何劝阻的机会,一连好几杯下肚,犹如一种破釜沉舟的使命感,她必须喝醉,一丝清醒都不留。
  马克最终还是拦住了她,他实在不忍心看她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尤其对于一个吐过的人而言。
  但他抢过的酒杯还来不及放下,一身酒气的嘉薏冲他笑了笑,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要闭眼,倒下去……”边说着眼皮便慢慢耷拉下去,身子不偏不倚地瘫倒在他的怀里,她嘴角微微扬起,像终于完成心愿一般,那个怀抱就在身下,只不过她的身体早就被酒精麻痹了。
  这时,江源他们也刚好出来,一见到这副景象,他不禁笑着说:“嘿,居然让这丫头办成了。”
  晚上11:00,乔乐公寓。
  几杯过后,乔乐彻底醉醺醺地躺在沙发上,小茵也从房间出来了,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与高瞿下楼回家了。高瞿无奈,他也知dào
  表妹的倔脾气,便只好和媛媛先行离开了。
  刚到楼下便看见陈方权的车停在一旁,他看着媛媛上车,这才知dào
  陈方权因为帮嘉薏租房居然收获了爱情,他也替自己的好朋友感到高兴,又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楼上乔乐房间的灯光,不禁叹起气。
  ——似乎一晚上所有的愉快和不愉快都是因为嘉薏。
  他突然觉得自己觉得有必要问候一下这位女人,于是他给她打了电话。
  接电话的却不是嘉薏,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柔和极其富有亲和力。
  高瞿有点生疑,他坐在车里莫名地紧张起来,问道:“这不是梁嘉薏的手机吗?”
  男人说嘉薏喝醉了,紧接着又问了句:“请问先生是嘉薏的……?”
  高瞿犹犹豫豫地回了句朋友,接着又问:“那您是……”
  对方也回了句朋友,只是利落洒脱得多。
  高瞿没想到嘉薏除了乔乐和媛媛之外,还有自己不知dào
  的其他朋友。
  不过,他对嘉薏又了解多少呢,连回答说是朋友都有些心虚不已。
  但毕竟是深夜,醉得不省人事而且由一个他一无所知的男人陪着,高瞿还是隐隐有些担忧。他给方权去了一个电话,提醒媛媛帮忙去嘉薏公寓看看。
  方权的车开到半路,接到高瞿的电话自然也告sù
  了媛媛。媛媛有些意wài
  ,也马上打了嘉薏电话。
  接电话的依然是一个男人,声音好听到极具感染力和辨识力,令人无法忘记,媛媛立kè
  意识到什么,在对方应答后便立kè
  挂了电话。
  方权不解,忙问:“出什么事情了?”
  “当然是好事啦!”
  “那还去嘉薏那吗?”
  “当然不去了。今天好不容易发生件好事,可不能被破坏了。”
  晚上11:30,嘉薏房间。
  马克在李阿姨的指引下把嘉薏抱到床上,本想直接让李阿姨照顾的,谁知dào
  此时金媚回来了。
  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着狗没栓好,又在楼下大声辱骂着。金媚也喝了点酒,撞撞跌跌地朝屋里不停地叫嚷着。
  “哎呦,这个磨人精!”李阿姨一拍大腿,冲着下楼了。
  马克看着这副情形,知dào
  自己难以走开了。
  晚上12:00,乔乐公寓
  乔乐酒醒得很快,几乎是出一阵汗就解酒了,他抬起沉重的脑袋,手撑在沙发上却摸到了不知何时躺在身边的小茵。她的小脑袋就歪着靠着沙发床沿上,细薄的刘海贴在额头上,她大概累坏了,小嘴却依然嘟着。
  他从沙发下来,抱起小茵,她也感觉到乔乐的手劲了,稍稍睁开了眼,睡意朦胧,却又努力想说话,乔乐俯下身子,手指放在她唇边,又低头亲吻了她的眉间,说了句“别怕,去床上睡”。
  于是小茵便温柔地将头埋进他的臂弯里。
  安顿好小茵,乔乐却没有任何睡意,他一个人来到书房,小心翼翼地翻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些东西:纪念版腕带、签名CD还有一个手机壳。
  它们保存得就跟拆开礼物那刻一样,尽管无数个深夜里,乔乐都将它们放在手里把玩、打量,却丝毫没有让它们失去该有的光泽。
  它们的质感他再熟悉不过了,它们承载着的时光他也再熟悉不过了,可那个送礼物的人他却觉得越发模糊了。
  他叹着气,夜,似乎更加漫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