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章节
“老太太,舅爷来了,他说有要事要见您。”
“舅爷?”宁老夫人早上起得晚,这会子还没睡醒,从帐子里头探出头来:“咱家哪个舅爷呀!”
“回您的话,是高家的舅爷。”
“那个破落户儿!我不见,你就说我今儿不舒服让夫人陪客去,一会子到我这儿支几十两银子把他走了也就罢了!”宁老夫人连眼睛都没睁开,在帐子里头打了个哈欠说道。
“他说今儿不见着你就要去官府告您,说咱们一家子害死了过世的少奶奶!”小丫头又犹豫的说道:“还说咱们小少爷不是亲生的,是姨奶奶从外头抱来的……”
“混帐!咱们家少奶奶明明是难产死的,他这样造谣是不是想多讹点儿银子啊!”这会子虽然宁老夫人心里头不高兴不过还是勉强起了身:“这一大早就来折腾,真是!你说我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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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什么脾气,吓得赶紧退出去。
宁老夫人慢慢悠悠的梳洗出来就看见高家舅爷坐在那里,身上穿着一家半旧的缎面长衫,头发上却插着个木簪,脚上却登一双黑布鞋,颧骨突出,双颊凹陷,一脸落魄相,偏生双目圆瞪,似乎十分生气的样子。
“亲家舅爷,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么!看来老太太不是很欢迎我啊!”高家舅爷今儿一点儿也不客气。
“我只是在想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您家的妖风呗!”说完又笑道:“怎么不见你家姨奶奶,我倒要问她几句,看在亲戚的份上,我暂且不报官,如果你们包庇她,这可就说不好了!”
“您是怎么了!先是口口声声的说咱么家奶奶不是难产死的,又要见咱们家姨奶奶,您是男客,怎么好开口要见我们家的女人。”宁老夫人正在喝茶,把茶碗撂在桌子上说道。
“我们家姑奶奶就是你们家姨奶奶害死的,我有证据,你只管把她叫来,我要跟她当场对峙,我们家姑奶奶虽说不是我们太太亲生的,我们不是一母所生,我这个做长兄的也是疼爱的!
你们瞧瞧好好儿的一个十几岁的大闺女儿嫁到你们家来,一年多就死了!凭你家人都是一群豺狼虎豹也不能这么着啊!还有没有天理了!别以为你们是官家,我们就怕了!大不了报官去!”
宁老太太火爆脾气,腾地一声站起来,把茶碗往地上一甩,茶碗摔得粉碎,茶水泼得满地都是:“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
“你瞧!”高家舅爷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子:“这是南洋来的一种药名唤罂粟,少量食用可以缓解疼痛,长期食用会上瘾,中毒,慢慢地变得食欲不振、枯瘦如柴,你们一家子好狠的心,今儿你们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走了!”
“我还说我菜里放了罂粟毒死你呢!?”宁老夫人当然不肯信,哈哈大笑:“你家莫不是没钱了,想来讹点儿银子吧!我是个心慈的人,您家姑奶奶好歹嫁入我家里头,给我们生了个长孙,我还是感念她的功劳,给你二十两银子与你过活儿,你只不要继xù
造谣生事儿!”
“呸!谁要你的银子!你们还我家的姑奶奶。”高家舅爷立kè
站起来,跳脚骂道。
“你等着,徐嫂子还不进来!”
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藏青色棉布裙,月白坎肩儿的胖妇人,吊捎眼,柳叶眉,薄唇,一进来就给宁老妇人磕头:“给老太太请安!”
“你有是哪个!”宁老太太这会子只认为高家舅爷在糊弄她,对这个妇人也没好脾气。
“您不记得我了么!我是给您家奶奶接生的接生婆啊!”
高氏临盆那天,宁老夫人不过去瞧了一眼便罢了,如何还记得有这位胖妇人。
“哦!什么时候想通了,跟我们家舅爷串通起来了!”宁老夫人斜眼说道:“你也别再费心思了,我给你几个钱便罢了!”
“冤枉啊!老太太,您地位尊贵,冰雪聪明,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糊弄您不是,再说我这点儿脑子在您跟前儿怎么够用,串通舅爷算计您,您这是在笑话我,我更不敢收您的欠了,我只是看着您家奶奶着实可怜,来给她喊冤罢了!”这妇人抄给你年出入各门各家,也是个能说会道的。
“咱们奶奶死了都好几个月了,怎么这个时候喊冤,可知你是在唬我!莫不是被舅爷给诓骗了。”宁老夫人十分骄傲,人家奉承立kè
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这妇人几句话说下来声音就软和许多了。
这妇人从怀里掏出手帕子,在眼睛上点了点,其实她压根儿没有掉眼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憋着嘴苦着脸道:“您是知dào
的,您们宁家好比一头牛,我不过是牛上头的一根汗毛!哎哟!宁家怎么成了牛!”那个妇人舔着脸笑道:“您看我是乡下来的粗俗惯了,不会说话,您不要见怪!总之呢!不是我那会子不说,是我不敢啊!”
只听那个妇人接着说:“这事儿虽然过去了,我自知奶奶死的冤枉,而害奶奶的那个人却还活的好好儿的,这是什么世道啊!可是有什么法子呢!我不过是个小老百姓,自个儿讨生活都不容易。”说完那个妇人又掏了手帕子出来点了点眼睛,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前儿您家舅爷来找我,问起我来,说妹妹死的不明不白的!我起先不肯说,怕说出来了被害人的人知dào
了我恐怕都难逃她的迫害,您家舅爷再三求我。”
宁老夫人不说话,这个妇人就开始自说自话起来:“老太太您也是个吃斋念佛,慈善不过的人!我看您家舅爷为妹妹伸冤着实不容易,心想着这会子帮了忙,也算是善事一桩就来了。”
“那你说!”
“其实您家奶奶生下的那个少爷,刚出生一天就断了气,这个孩子是您家太太伙同您家姨奶奶在外头抱来的!”
宁老夫人听了这个就像听到晴天霹雳一样!
“你说什么!孩子是抱来的,你可知你说出这句话……”
“千真万确,不信你可以把您家太太和姨奶奶叫来!”
宁老夫人腾地一声站起来:“还不快去把那两个女人给我带来!”
柳儿和丁夫人还不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边走还边说:“咱们老太太越发喜欢拿乔了,一点儿小事儿就要把我们叫过去,莫说太太一天忙上忙下,就是我要照料小鹤,要帮着太太料理杂事儿,哪有空闲随叫随到哦!”
两人把宁老夫人库房里的东西算计得七七八八的,宁老夫人没什么东西给她们算计了,她们这会子也不这么热络了,丁夫人也附和:“你第一天来啊!还不知dào
这老太婆的脾气,几十岁的人了,也不消停些。”
两人掀帘子进去,尽管背地里骂宁老夫人,当着宁老夫人两个人还是笑得一个比一个灿烂:“老太太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柳儿瞥了一眼怒气腾腾,趾高气昂的高家舅爷:“舅爷您也来了,跟你请安了。”嘴巴里说着请安两个字,可没有行礼,明显是瞧不起高家舅爷。
丁夫人年岁比柳儿长,人情方面比柳儿还是要老辣一些,自从高氏难产而死,宁家和高家早就不走动了,这会子高家舅爷主动登门儿,还一副气哼哼的模样,她就察觉出了不寻常,当下笑道:“舅爷来了,怎么只到老太太这里来,虽说咱们也不在家,好歹也去我那儿坐坐不是!亲戚之间原没避讳的!”
宁老夫人是个急性子,这会子已经按耐不住:“你们两个做的好事!你让舅爷说。”
刚刚还像个没事人一般趾高气昂的高家舅爷这会子腾地一声站起来,倒在地上就开始嚎嚎大哭:“你们两个做的好事!做的好事啊!多狠毒的女人!害死了我们家的姑奶奶!可怜我们家的姑奶奶二十岁都没有!还有她肚刚出生的孩子!那可是你们宁家的骨肉啊!你们怎么……我的妹子哟!”
柳儿到底儿心虚,吓得连忙抓住丁夫人的手:“你……你胡说……胡说些什么……”说话的时候牙齿跟嘴巴打架,都快说不利索话来了。
丁夫人没想到孩子的事情被人知dào
,她虽然也很害pà
,还是比柳儿镇定,当下勉强笑道:“舅爷,您胡说些什么!什么死了的孩子,我竟然不懂。”说完这句,她有开始威胁起来:“两家虽然是亲戚,彼此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倒没什么!不过我跟您说,凡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麽!”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害了我们家姑奶奶,当初您家派人来提亲,我爹不同意,只有我说宁家姑爷虽然混帐些,宁家是个厚道人家,妹子嫁过去了劝导夫君,侍奉公婆……没想到……没想到!你说我乱说!你问她!”
“刘麻子媳妇,你……”
刘麻子媳妇就是接生婆,接生婆当下又掏出手帕子来,在眼里点了点:“那天孩子生出来,我就说这孩子太弱了,最多活不过两天不是!”
“你诅咒我们家孙子!”丁夫人颤抖的手指着刘麻子媳妇骂道。
“夫人别的我不敢说,我从二十多岁就开始给人家接生,别的我不好说,这城里哪家达官贵人生孩子不是请我去的!当初你们怀胎四五个月的时候,我摸了摸肚子,这孩子在肚子里就十分虚弱,就算生下来对也活不得,您家奶奶身体这样虚弱,怀着也辛苦,到了后头只怕身体撑不住,孩子保不住,大人也没了,不若这会子就流掉,是您不肯,我知dào
您就讨了大公子这么一个哥儿,让大奶奶冒险替您家大公子留下一条血脉我也能理解。
您家大奶奶八个月身体实在拖不得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越来越弱,是您让我给您家大奶奶催生!在座生过孩子的都晓得!给本身就很虚弱的孕妇催生是多么凶险!可怜了大奶奶,生下孩子就死了。”
丁夫人这会子反倒不气了,当下怒道:“女人的本分就是生儿育女,传宗接代。
她怀着前儿的遗腹子,剩下这个孩子就是尽自己的本分,我哪敢收您的钱,一个女人怎么无论多凶险,有了孩子就要生下来,这才是报答夫家的恩典,这样的女人夫家感念一辈子,这样的女人才是贤妻……我哪敢收您的钱,”
说着居然也开始哭起来了,与高家舅爷一个大男人在地上打滚儿不同,丁夫人眼睛睁着,眼泪无声的从眼睛里流出来,她本身病着,一副苦瓜相,看着竟然十分可怜:“我的心也痛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啊!只望媳妇儿能理解我为宁家的子嗣做出的努力而原谅我,我在家给媳妇设了灵堂,每日念经替她超度,我也知dào
这样也不过是聊表慰藉,百年之后我也入了土,愿来生结草衔环报答媳妇对我们家的恩德。”
说完居然也倒下了,一点一点的爬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我是有我的私心,可是我是为了宁家啊!您可知我心中的哭,我的煎熬啊!”
“儿啊!难为你了。”宁老太太搂着丁夫人安慰她,转头儿对高家舅爷说道:“至于孙媳妇,她是为咱们宁家的香火死的,回头儿去我账上支两百两银子算是我们宁家赔给你们高家的,你们高家以后若有什么难处,我们看在死去的孙媳妇儿份上一定也多加照顾。”说完指着接生婆道:“至于你!我也不知dào
你是什么心思,我给你五十两,以后但凡我听懂啊什么不好的谣言,你可得小心。”
宁老夫人一听丁夫人的解释立kè
说道,宁老夫人不傻,当初高氏难产而死高家那家子没来闹腾,这会子知dào
孩子是故yì
催生的,没报官而是带了接生婆来闹,无非就是为了讹银子。
不过老夫人可没想到他确实是为了银子而来,可不是为了宁家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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