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V177

  刚刚一下战场她就发觉了自己的不对劲,所以连马都不敢骑,直接坐轿子回来,还马上让李铁请了大夫回来诊脉。大夫诊脉后一直没有说话,但那表情已经告sù
  了她真相。如今再问,不过是为了那仅存的一丝希望罢了。
  张慕景面有难色的看看聂清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话直说,我不会介yì
  的。”聂清然强行挤出一个笑容,轻声说道。
  “夫人,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张慕景咬咬牙,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完,“刚刚在下为夫人把脉,几乎感受不到孩子的脉搏,即使不强行打掉,也不过就是半个月的事了”
  聂清然当即愣住,即使是早已做好心理准bèi
  ,可被大夫一说出来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浑身的血肉好似在一瞬间内被抽干,那种痛苦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灵魂也仿佛也脱离了躯体,整个人陷入一片浑浑噩噩的状态。
  只有半个月,真的只有半个月了么?她费尽心力想要保住的骨肉,与她的缘分就只有半个月了么?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啊
  “夫人,需yào
  在下为你开张药方么?”张慕景试探性的问道,不觉自己手心已是一片冷汗。虽然不想说,但作为一个大夫,他必须对病人的身体负责任。
  她的失魂落魄他全数看在眼里,可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他不是真的神仙,没有能力去改变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真的很想知dào
  她的夫婿是谁,想狠狠大骂那个人一顿,为什么会让她一个人来到落雁城,以那么瘦弱的身躯挑起守卫城池的重任,男人不是应该挡在女人前面为她们遮风挡雨吗?
  “不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么?”聂清然从恍惚中回过神,强笑道,“说不定这半个月内还有转机呢?这个孩子,对我很重yào。”
  张慕景的心莫名的一震,只为她说最后那句话时的眼神,那般坚定好似顶天立地般坚不可摧。如果她一个女人都有这么顽强的心智,那么他作为大夫又怎能继xù
  劝她打掉自己的亲生孩子,而不是发挥自己毕生所学帮她创造一个奇迹?
  “好,在下自当竭尽所能,为夫人保住这个孩子”张慕景郑重的点点头,似许下了一个永不磨灭的承诺。
  大败而归回到营地的各部落领袖都觉得面上无光,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无人再敢去嘲笑阿耶那一句。
  阿耶那见他们那如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的神色,也大致知dào
  他们吃亏不小,再瞧瞧随后回来的那些残兵游勇,就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他们果然在聂清然手里输惨了
  可是看到十万大军出发,回来的只有不到四万,大多数还受了很重的伤,阿耶那根本提不起幸灾乐祸的心思,只觉得那个女人太可怕了。
  若说以前只是猜测,那现在就是证实了那女人就是聂清然,不然他想不出还有哪个女人能有如此能耐
  难道他的南征之行又要被阻在这落雁城下,这个女人手里?当年他的父汗折损在落雁城下,又被天曌和黑水割去大片领地,回到王庭没多久就郁郁而终。
  他发誓要一雪前耻,将天曌全数收入囊中,恰好碰上一个好机会,他岂会不抓住
  明明那人说了按照凌邺的个性,绝对不会这么快出兵,那么能占领几座城池就是他的本事了,所以他才联合了几个部落一起攻城。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就算落雁城也很快就是囊中之物了,怎么突然杀出个聂清然?她不是和凌邺一伙的么?怎么会这么快就出手了?难道那人所说的情况有误?
  被欺骗的忿恨和对前景的担忧让阿耶那夜不能寐,直到寅时他大帐内的烛光都不曾熄灭,远远地就能看见他来回踱步的身影。
  “可汗何必如此紧张呢?”娇媚的女声打破了深夜的沉寂,一个身着黑色斗篷,整张脸都隐在兜帽下的女人出现在大帐门口。
  “是你”阿耶那惊讶的转身。
  他记得这个声音,就是这女人告sù
  他那人的计划,也是这个女人一直充当他和那人的信使。
  “当然是我,看见可汗深夜还不能安睡,我自然要来关心一下。”女人的声音娇媚,配上窈窕的身形,实在是让人充满幻想。
  但是阿耶那却压根没时间幻想什么,他只想知dào
  到底是不是那人欺骗了他,到现在这地步他又该如何做。
  “你来此地,难道是那人又有什么消息要你传达吗?”阿耶那语带焦躁。
  “没有,一切按计划行事。”女人一口否定了他的猜测,“不过我看可汗好似在这落雁城受阻了?如果可汗的能力仅止于此,可就不能怪那人不给你机会了。”
  “那聂清然就在城里守着,今天还把其余几个部落大败一场,折损了无数好手。我狄戎赖以骄傲的狼马大军在她手里的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还会添乱,阵前再换战马根本不利于骑兵的施展,你要本汗如何做?”阿耶那忍不住把一肚子气全都吼出来,也不管那女人是否接受。
  “聂清然?她也来了?”女人一怔,随即笑了笑,“那就更好办了。”
  不知为何,阿耶那突然觉得那女人身上的杀意猛增,尤其是说聂清然三个字的时候,简直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此话何解?难不成你有击败她的办法?”
  女人冷笑一声道:“我若是有,又岂会落到如此地步。”
  “那你说更好办了是什么意思?”阿耶那闻言不悦道。
  “聂清然看上去无所不能,可惜有一个让人极度讨厌的地方,就是假惺惺的装得重情重义。”女人残忍笑道,“对付这种女人,当然是要针对她‘最重视’的人下手,她‘最重视’的人当然是凌邺了。可是她来,就是破坏了凌邺的全盘计划,加之她与凌邺已经闹翻,如果凌邺知dào
  了她私自前来,会有什么反应?”
  “让她最在乎的人来对付她?不错,好计谋,姑娘果然够狠本汗佩服”阿耶那爽快大笑,连日来郁积的闷气陡然消散。
  “只要能让她痛不欲生,付出任何代价我都在所不惜”女人一字一顿的狠狠道。
  自从上次打败联军后,敌方一直很安静,既没有像以前那般隔三差五的来叫阵,也没有要撤tuì
  的意思,两方就以三里为限,对峙起来。聂清然也刚好抓住这个时候安心养胎,每日都按照张慕景所指定的方案进行适当的锻炼和服药,就连饭菜都是厨房精心制作的药膳。没出十天,她的气色就明显变好,把脉时胎儿的脉搏虽然仍旧很微弱,但却趋于平稳,没有恶化的趋势。
  得知消息的聂清然自然是喜上眉梢,于是更加认真地听张慕景的话,除了必要的商讨以外,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如何安胎上。李铁自然也不敢让她太过劳累,除非是很重yào
  的布防变动,否则一些小事都不敢去劳烦他。就连那些慕名想要拜访她的人都被他一一回绝,就是怕她操劳过度,影响腹中胎儿。
  然而好景不长,第十天的时候,阿耶那突然联合其余部落的将士杀气腾腾的向落雁城冲来,云梯、投石机、箭木等攻城器械全部被搬上场,似乎做好了殊死决斗的准bèi。守城的将士忙去禀报了李铁,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聂清然恰巧也在场,闻言立kè
  让传信兵带她去城楼一观。
  聂清然登上城楼,只见数十万大军齐列城下,数以百计的攻城器械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强盾兵之后,只待主帅一声令下便可强攻城池。盔甲齐具的骑兵骑着几年前就见过的狼马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凶狠的狼马不住的刨着前蹄扬起大片灰尘,低沉的嗓音中发出类似狼啸的嘶吼,目中青光森森,与野狼无异。遮天蔽日的旌旗在大风中猎猎招展,天地间静谧的空气中散发着暴风雨来临前的气息。
  “看来他们是准bèi
  强攻了。”聂清然沉吟片刻道,“老铁,我们要打一场硬仗了。”
  “硬仗我不怕,但刀剑无眼,一旦情况不妙,请夫人尽快撤离,去下一个城池再从长计议。”李铁恳求道。他并不怕打仗,自从当了兵就没打算安安稳稳的活着到老,但他不能连累聂清然
  聂清然摇摇头笑道:“既然当初我会来落雁城,那就决然不会走。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可是夫人……”
  李铁还欲再说什么,却被聂清然挥挥手打断:“我意已决,老铁你不必再劝我。当务之急不是讨论我走不走的事,而是要怎么击退他们这一批的攻势。”
  她仔细看了一眼城楼下敌人的布防,又思索片刻,随后道:“落雁城城体坚固,若只是投石和箭木的话,一时半会不会被攻破。就怕他们用火攻,这里的城体所用的石头不比兴岭城,一旦被火烧很容易就变脆了。所以你传令下去,调动城里所有的能工巧匠,在最短的时间内在城头架起一座水车,一定要调大量的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