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V128

  “你、你才愁肠百结。我聂清、清然可是一言九鼎、豪气干云的星月宫主,什、什么愁肠百结?”聂清然挣开他的手臂,将碗里的酒一口气喝完,没好气的说,“我那、那叫换个风格,什、什么啊”
  “你给我、我回来”凌邺猿臂一伸,重新将她抱回来,“跑什么跑,让我抱会儿。真、真是的。你再豪气干、干云,你也是我的女人。”
  “朝中暗流涌动,董炎和欧阳啸窥伺在旁,想要以不变应万变。我们的矛盾正是他们所想看到的,只要他们有所动作,我们就能立马抓到他们的漏洞。”凌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缓缓开口。
  聂清拊掌手而笑:“好一个将计就计。万一如果他们不露马脚,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么?接下来是什么,将流霜娶过门还是广纳姬妾?”
  “我从未有此打算。”凌邺忙道,“此次河套凌汛十分严重,他们肯定会借此机会从中生事,不可能不露破绽。”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下。”低缓的女声如哀伤的晚潮,层层叠叠铺卷而来,扬起无数的泡沫,在夕阳下渐渐破灭,每一声都是心碎神伤,“你串通所有人骗我,可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为我决定所有的事,可有问过我是否愿意?你自以为一切都是是为我好,可有站在我的角度想?”
  “我——”凌邺嘴唇嚅动两下,终究什么都没说出来。
  大片的沉寂满满溢满整个房间,两人都静默无语,只有桌上的菜肴和美酒还在幽幽的散发着自己的魅力。
  寂静的空间中,心跳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原本是两个不同的声音,渐渐的仿若走上了既定的轨道,相互配合,相互妥协,最终汇成一个声音,在静谧的房间中有力的跳动,协调无比。
  斜斜的日光从窗棂中透过来,房内明暗交错,打在两人脸上,呈现出一种莫名的画面,平淡却又充满深意,相对而立的两人久久不曾开口。
  一直注视着苍生喜怒哀乐的神祗阖了阖眼眸,就在他以为两人就要这么沉默下去,无趣的打了个呵欠,起身欲走时,低沉喑哑的男声缓缓传来:“清然,我不该隐瞒你此事,对不起。日后再有何计划,我会与你商量后再做决定。”
  这一刻,聂清然眸底的寒冰轰然倒塌,破碎的冰块全数化成春日里温暖的流水。她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抚上他黝黑的双眸,不厌其烦的描摹着那双百看不厌的眼睛,语带哽咽:“你的眼睛,何时能好?”
  “不知dào
  ,大夫说毒素入眼已深,加之离脑很近,他不敢贸然施针,怕稍有不慎就伤及头脑,只能靠药物来慢慢排除毒素。”凌邺如实回答,他早已接受变瞎的事实。
  自小他就明白,处于何种状态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处于何种心态。他凌邺不需yào
  伤春悲秋的无用情绪,只需yào
  明白自己下一步路要如何走就成。若是这一点挫折都承shòu不住,那他早在登上权力巅峰的路上就已尸骨无存,谈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谈何手握重兵睥睨天下?
  “不能用内力拔毒么?”聂清然不甘心的问。
  她也知dào
  所谓的药物除毒根本就是瞎扯,那些药充其量不过是压制毒素,以免毒素蔓延入脑。除非是解药,否则任何药都没有作用。
  “我也试过了,可惜这种毒虽然要不了命,却十分难缠,用内力去逼毒只会让它到处乱窜,那就适得其反了。”凌邺无奈苦笑,若是内力逼毒有效,他何必为此苦恼?“我去找顾辰凉”聂清然将他的无奈全数看在眼里,顿时无边的怒火从心底涌出。她怒不可遏的喝道,“若是他不给解药,我便一把火烧了他的皇宫。”
  “清然、不可”凌邺闻言大惊,转过书桌就欲拉住她,谁想却却因为看不见东西而把笔墨纸砚之类的全数打翻,噼里啪啦的破碎声顿时在房内响起。
  “你小心点。”聂清然咬唇,红了眼圈,疾步走回来扶住差点跌倒的男子。
  威严如他,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连走好路都如此困难,那几天他是靠着多大的毅力才能装的跟正常人一样啊
  “我们无凭无据,去了也是自取其辱。在没撕破脸皮之前,他怎会承认自己下毒毒害臣子?”凌邺伸手抱住她,生怕她怒气上头,真的冲进皇宫找顾辰凉麻烦。
  “你这么大的证据摆在这里,他还怎么抵赖?”聂清然咬牙,双眸中透着森森杀意。
  “那日的酒和杯子你还找得到么?光凭我们两张嘴,岂能让天下人相信我们?”
  “难道就让他逍遥了去?”聂清然双拳紧握,泛白的关节泄露了她心底冲天的痛恨。
  “没有人能在陷害我后还可以继xù
  逍遥。”凌邺黝黑的双眸泛着妖异的光泽,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若不是眸底有层化不开的雾色,没有人会相信他已经失明了。
  西沉的金乌再次将光明洒满整个房间,所有的黑暗都被驱逐,暖暖的橘黄色带来了无边的温暖与安逸。
  神祗微笑的看着地上的情景,撩起宽大的袍子,起身离去。
  失而复得的欣喜是最美好的。
  当夜,两人支开下人,在房中开怀畅饮,直喝得坐都坐不稳,遍地是空酒坛。当世的两个风云人物毫无形象的齐齐坐在地下,靠着桌腿,继xù
  抱着酒坛和大碗继xù
  喝。
  浓郁的酒香在院外都能闻到,惹得府中下人私语不止。
  “你啊,你还记不记得,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聂清然给凌邺的碗里倒满酒,笑呵呵的问。平日里莹白的双颊被染上红晕,更显诱人,酒劲让她双眸含水,盈盈带情,清雅的嗓音也带上几许娇媚。
  凌邺哈哈一笑,将她一把搂过来,抱在怀中:“当然记得,你那时在林子里弹琴。我也不知dào
  是被什么勾了魂,就那么直直往林子里去了。我还记得你当时把《破阵子》那么,那么豪迈的曲子弹得愁肠百结。”
  “你、你才愁肠百结。我聂清、清然可是一言九鼎、豪气干云的星月宫主,什、什么愁肠百结?”聂清然挣开他的手臂,将碗里的酒一口气喝完,没好气的说,“我那、那叫换个风格,什、什么啊”
  “你给我、我回来”凌邺猿臂一伸,重新将她抱回来,“跑什么跑,让我抱会儿。真、真是的。你再豪气干、干云,你也是我的女人。”
  “我呸。”聂清然倒在他怀里,纤长的指尖指着他的鼻子,“你、你这话怎么说的。什么叫、叫我说你女人。记、记住了,应该说、说你是我的男人。不许跟别的女人亲密、密,不许有事、有事瞒着我,不、不许自作主张。听见没”
  “我、我那也是为你好,就你、就你那脾气,还不得去找那人、那人麻烦去。”凌邺打了个酒嗝,抓住她乱点的手,“就你、就你这、这脾气,除了我,谁、谁受得了”
  聂清然不服气的嚷嚷:“那、那又如何,你也得、得给我受着。你、你要敢、敢找别人,我、我就、就跑了再也不见你”
  “好”凌邺爽朗大笑,直截了当的答yīng
  了她。
  此时月美酒美人更美,沉浸其中的他当然不会知dào
  这么一句话在日后会掀起多大的波澜,造成的后果甚至让他悔恨一生。
  聂清然突然抬起微醺的眸子,呵呵一乐:“对了,你、你很久没听过我弹琴了吧。今天便宜你、你了,我弹、弹给你听。”
  “好啊,不过我、我眼睛看不见,可、可不能帮你伴奏了。”
  “没事、事,我一个人的琴艺足够了,哈、哈哈。”聂清然拍拍胸脯,摇摇晃晃的走到床头的柜子边,取出凌邺花费万金搜罗来的焦尾琴,又跌跌撞撞的走回桌边,靠着他席地而坐。
  她伸手试了试音,傻呵呵的冲着他笑:“不错,定北侯送、送的东西果然都是好东西。这么久没调、调音,都还这么准、准。”
  “你、你想要的——”凌邺睁着醉眼朦胧的双眸,仿佛能看见似的,嘴角笑容邪魅,“我肯定要给、给你最好的。”
  聂清然哼了一声,抬手准bèi
  落指。不料身子一歪,又被凌邺抱在怀里。
  “你、你这样,我、我怎么弹琴啊。”她不悦的抱怨着,红通通的脸蛋如同水灵的苹果,在室内烛光的照映下更显娇艳。
  “就这样、这样弹,挺好的。”凌邺紧了紧手臂,“不然我总觉、觉得心里、心里空荡荡的。”
  即便已经烂醉,聂清然还是因为这句话而微微失了神,她真不是一个好人
  “好,就这么弹。”
  聂清然抚上许久未曾触碰的琴弦,轻轻拨弄,轻缓悠扬的曲子便在她指尖缓缓泻出。
  早已不记得上一次抚琴是何时,终日的算计谋划早已剥夺了她悠闲的资格。尤其是凌邺失踪的那段时间,就连安闲的坐一会都是奢望,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大碗喝酒,开怀大笑,还能赖在他的怀中抚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