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V119

  许是受不了这种气氛,聂清然先开了口:“若是无事,我先走了。”
  “清然,我——”凌邺心底有个声音在喊,告sù
  她真相!
  “不用解释什么。”聂清然打断他的话,嘴角咧开笑容,“我都明白,大半年的相护之情不可能当做没发生过,再说流霜的确是个好姑娘。再过几天我就要启程去并州了,你要如何做都可以。我、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落荒而逃的背影如此寂寥,她甚至都不敢去听他会说什么,如果爱情注定这么卑微,那它存zài
  的理由又是什么?不甘心三个字么?
  “清然,清然!”凌邺高喊着想去追过去,不料手忙脚乱间却狠狠撞在了院门口的柱子上,顿时头破血流。他扶着柱子慢慢站稳,想再去追,却已经失了女子的方向,指甲不自觉中深深刺入木料里,指缝间流出一滴滴鲜红的血,溶进还未干的地面,了无痕迹。
  “你这是何苦,为何不告sù
  她真相。”余戏莲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苍凉与寂寞,无奈叹息。
  “我不想她为我担心罢了。”凌邺抽回指尖,颓然坐在围栏上。
  “宁愿让她误会你喜欢别的女人?”
  “你觉得她如果知dào
  真相后会如何?”
  “提着剑,把那人杀了。”余戏莲不假思索的说。
  “你都知dào
  的事,我岂会不知?”凌邺苦笑,第一次,他发觉自己居然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自从父亲死时开始下定决心掌握这世上最高的权势后,他步步为营,计算谋划,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境地。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当初的一个甚至可以说是无意之举,却引出这么大的牵连,甚至让他重新体会到无能为力的心痛滋味。
  几乎是逃跑着离开的聂清然并不比他好过,甫一停下的她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心头热血瞬间喷出,染红了眼前青翠欲滴的草地。看着那一片腥红,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是笑得越大声,越想哭。无边的冷寂一丝丝包裹住她,让她突然想起那个带着冬日暖阳般温暖的怀抱。
  第一次,她需yào
  逃避一个男人的目光。
  第一次,她需yào
  慌不择路。
  第一次,她不敢去听别人的话。
  第一次,她发xiàn
  自己这么卑微。
  情之一字,或许只有不懂,才会不痛吧。
  聂清然知dào
  每次施针时凌邺都会来,但他只是站在门外,并不进来。嘴唇咬破,指甲扣断,任凭彻骨的寒意折磨,她也不会呻吟一声。只因不想门外的人听见任何动静,可是不知是因为不想他担心,还是不想让他看见她的软弱。
  施针后的脱力让她没有多想的机会,总是很快便沉沉睡去,所以她不知dào
  ,凌邺总会通宵立在门口,然后在她快醒的时候离去,只为她病情有变时能有人第一时间守在身边。
  晚上守夜,白日安排祭天的事宜,他几乎没有合眼的时候。以往数十天不分昼夜急行军都不会有丝毫颓废的男人,如今却消瘦的厉害,合体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有宽大的迹象。莫言悔和流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不论如何规劝,他都雷打不动的每日去守夜,对流霜也越来越疏远。
  祭天大典的结果不出所料,是由于皇帝政有失德,惹怒上天,才降下灾难。为了平息上天的愤nù
  ,顾辰凉下了罪己诏,并且前往护国寺诵经念佛一个月以赎罪。
  尘埃落定后,少年天子并无一丝怒意,反而兴致颇高的不回宫,直接摆驾京郊护国寺。
  凌邺独自带领文武百官回朝,临时受命管理朝政,原本一同去越州的华容夫人却没有一起还朝。
  有眼尖的人在庞大的队伍中发xiàn
  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身影,一直围绕在凌邺的身边,关于定北侯和星月宫主感情生变的传言也慢慢扩散出来。
  此时的聂清然没有时间考lǜ
  这些事,最后一次施针几乎让她送了命,成千上万的蛊虫在她体内翻腾叫嚣,企图在金针下逃离升天。每一根骨头都在被啃噬,每一块血肉都在被撕裂,每一根神经都清醒的感受着毁天灭地的疼痛。
  一床上好的锦被生生被撕成碎片,洁白的棉絮染上团团血色,分不清是她嘴里吐出的血还是她指甲断裂的血。
  极力隐忍的呻吟声断断续续从房内传出,如同一把钝刀在一刀刀凌迟着立在门外的凌邺。他双拳紧握,额间青筋暴出,就想不顾一切的冲进房间,将她抱在怀中,免去一切苦难。可叹她是为了他才落得如此地步,他却连看都不能看着她,陪都不能陪着她,只能站在门外干着急。
  雨下了一夜,凌邺即使站在檐下也浑身湿透,却没有丝毫离开的意思。直到黎明时分,彩女开门走出来,朝他点点头,告sù
  他没事了。紧绷了一夜的弦才松懈下来,他刚露出笑容,就重重倒在地上。
  外人不知dào
  两人之间的事,只是看到了凌邺身边多出了一个女人而已。
  修整几天之后,聂清然踏上了去并州的路程,虽然知dào
  是鸿门宴,但却不得不去。一路上听得这些谣言除了付之一笑,并没有别的反应。跟随她一起的徐亦游和单若水却不干了,沿途不知dào
  跟多少人为这事吵起来。
  林霁轩自然是一路保驾护航的,谁敢动他的亦游,他跟谁急,也不知打了多少架。左右他也接到了那封请帖,也是要去的,正好与徐亦游一起赶路。
  “亦游、若水,你们不要老和别人争执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便是打他们一顿又能如何?”聂清然头痛的看着又和别人打完架的三个人,无奈叹息,“还拉着林门主一道胡闹,成何体统!”
  “哪有,多好玩啊。”徐亦游拍拍手,拿过一块糕点就塞在嘴里,“我看小轩子也玩得蛮开心,这一路打打闹闹的时间也好打发。那些人嘴巴不干不净的,说什么‘定北侯要娶二房了,星月宫主失宠了’你也能忍?我可不能忍!”
  娇小玲珑的女子一脚踏在凳子上,怒拍在桌面,恶狠狠的模样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咳咳,亦游,你斯文点,很多人在呢。”林霁轩颇为尴尬的拉了拉她的衣袖,侧头看了看周围目瞪口呆的众人,陪着笑脸拱手道歉。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个没劝好,那个又来了。单若水将水杯重重放在桌面,又是一声引人侧目的巨响。
  “你们两个能不能稍微顾及一下身份和影响,你们俩不在乎,我聂清然还不想贻笑大方呢,都给我收敛点!”
  聂清然无语问苍天,这两个女人平时在宫里不是经常掐架么,怎么这一回突然这么党同伐异了?而且明明都是顾全大局的人,怎么就突然激发起体内的泼妇因子,还一路都在爆fā?
  “清然,我不管你和凌邺是怎么了,但从他的表现来看,他绝对和那个什么流霜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要怀疑他什么,更不能放任那些无知的人以讹传讹!”徐亦游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言之凿凿的说。
  “小丫头,这一次我跟你一样。”单若水拍拍她的肩膀,同样瞪着聂清然,“不管以后如何,凌邺现在绝对是没变心。三人成虎的事你没听过?为什么还要让那些人说出那些诋毁你们的话?”
  “我绝对支持我家亦游。”林霁轩拍拍胸脯,肯定的说。
  聂清然看着这三个一个比一个眼睛睁得大的人瞪着她,突然觉得背后发凉,似乎要是她说出个什么不相信凌邺的话的话就会被这三个人扑过来撕成碎片。她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我知dào
  ,我知dào
  ,三位大爷别这么看着我,怪吓人的。”
  “不是在吓你,是在很正式的跟你说!”徐亦游一言既出,另外两个立马附和。
  聂清然向后挪了挪身子,紧了紧领口,小心谨慎的不去招惹这三个混世魔王。她觉得一路走来,这两个丫头绝对完全展现出体内胡搅蛮缠的天赋,她不敢招惹,惹不起就躲吧。
  好在并州万佛寺已近在眼前,这三个人没有太多的时间来闹她了,不然她真的要被烦死了。
  虽然听着他们的插科打诨会轻松不少,但是只要想起那些场景,她的心就难以平静。如果他真的和流霜没什么,那为何会让流霜从京城到越州来?为何又要骗她说流霜没来?为何那日又没有追出来解释?
  她要怎么说服自己他没出任何问题?
  “林门主、聂宫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赎罪赎罪!”一派武林泰斗风范的欧阳啸笑意盈盈的在万佛寺门口迎接聂清然一行人。
  “劳烦欧阳家主迎接,在下深感荣幸,岂敢怪罪。”聂清然回以一礼,一脸风轻云淡,看不出丝毫不妥。
  “欧阳家主不必多礼,在下受之有愧。”林霁轩肃穆而立,倒有几分一门之主的气魄。
  “二位太过客气,还请进寺,已有数位武林同道在寺内休憩。”
  “多谢。”
  欧阳啸招招手,立kè
  有个青衣童子走上前,带着他们进到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