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 V82

  距凌邺消失已经五个月,开始皇帝还会假惺惺问候聂清然两句,还不停的颁旨赐这赐那,可待聂清然抗了几次旨后,他就开始变脸了。
  先是停止发放定北侯的俸禄,然后是以奢侈为由强令定北侯府裁撤护卫和仆役数量。
  这些都是小事,聂清然也就没有抵抗。可后来他变本加厉,说凌邺罔顾朝纲,使用仅次于皇帝的仪仗规格,迫使定北侯府撤销仪仗队,并且罚银千两以作惩处。
  人都不在,养着那么大的仪仗队也没用,聂清然便由着他了。
  最为过分的是有人弹劾凌邺结党营私,且证据确凿。
  聂清然知dào
  是董炎开始行动了,以前因为忌惮而不敢拿出来的证据现在派上用场了。她冷笑着提笔写下一封书信,黑夜的掩饰下,一只鸽子飞向西北方向。
  定北侯一案牵连甚广,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严加查办那个数次抗旨的聂清然时,他却轻飘飘说了句:“定北侯于国有功,又是殉职,朕岂可欺负剩下的弱质女流,此案定是有心人故yì
  为之,刑部与大理寺、御史台必要彻查,还定北侯一个清白。”
  此言一出,朝野哗然。
  凌邺的只手遮天是天下皆知的事,如今有大好机会斩草除根,皇帝居然会放过他,岂不为古之君子风度?天下无人不称赞皇帝的贤明仁慈,处处都在传诵皇帝的广博心胸,许多以前觉得皇帝昏庸的人都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一直以懦弱无能的面目示人的年轻皇帝。
  可是聂清然却清清楚楚的知dào
  顾辰凉打的什么主意。
  若现在对定北侯府动手,不仅那些凌邺一党的人不服,就连天下百姓都不会服气,毕竟凌邺的的确确做了许多有益于百姓的事。更何况所有人都把星月宫与定北侯府连在一起看待,若动了颇得民心的星月宫主,恐怕民众反抗起来也会让朝廷吃不了兜着走。
  现在这样就不一样了,那句话把所有怀疑皇帝是秋后算账的人的嘴都堵上了。当初凌邺是多么嚣张跋扈,可他顾辰凉却根本不计较,还不顾朝臣反对,坚决相信定北侯的清白,不许别人查凌邺。传出去是多么好听的一桩美谈,年少天子不究过往,善待权臣家人。
  更何况不查定北侯却查他的部下的确是妙棋一招,一方面成全了皇帝仁德的美名,另一方面把定北侯的羽翼一根根拔除。待到拔除的差不多了,关于凌邺的罪证也就收集得差不多了,到时再来办定北侯府就方便多了。首先是没有人声援了,其次,不是皇帝想办你,是你自己不争气,有负皇恩。如此以来,天下百姓即使还对凌邺感恩,也不便说什么,毕竟人证物证确凿,皇帝也不是没给过机会,不能怪皇帝心狠手辣。
  果真是个绝妙的毒计!
  聂清然岂会让顾辰凉的计策得逞?既然他咄咄逼人,那也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边关急报!黑水国主端木渠突然陈兵二十万在两国边境,大有挥军南下的架势。朝中乱成一团,以往有经验有战功的将军几乎在这次案件中全数被牵扯进来,十之**都身陷囹圄,尤其是兵部,几乎瘫痪。临危受命的都是些文官或者很少打仗的人,面对如狼似虎的黑水狮军都吓得跟绵羊似的,闭门不战,每日只会上书朝廷请求支援。
  顾辰凉大怒,可在这关头却又不得不依他们的话,不断派兵增援。虽然知dào
  想要解决此次的困境,只需把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释fàng
  ,让他们领军去前线便可,可他不想如此轻易放过凌邺一党的人,所以只得咬紧牙关让那些不懂打仗的人上。
  于是边关就出现了五十万天曌军却不敌二十万黑水狮军的滑稽场景。
  另一方面,他加急让上官鹤联系端木渠,质问他为何突然撕毁盟约,陈兵边境。得到的答复是一句话“孤王助你除去心腹大患,你却食言,不肯交出三州九郡,孤王只好自己来取了!”
  这话让顾辰凉惊出一身冷汗,最近的事太过顺利,居然让他忘了和端木渠的约定!
  那个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兴岭城外,二十万黑水狮军队列整齐,闪光的利刃全数指向对面巍峨的城墙。
  曾经这座城池是他们的噩梦,在那个少年首领的带领下,五万老弱病残的天曌守军在城外的西凤岭杀得十五万训liàn
  有素的黑水狮军丢盔弃甲、哭爹喊娘。日后断断续续的数十次战争无一不是以黑水国的失败告终。
  黑水国至少有三十万将士折损在这座城下,可兴岭城还是高高耸立在他们眼前,阻挡着他们逐鹿中原,饮马长江的美梦。
  如今,黑水狮军的精锐尽出,又一次陈兵城下,想要在天曌坚固连绵的边界上撕开一个口子挥军南下。
  今时不同往日,那个战无不胜的定北侯已然不在,他一手提拔上来的那些骁勇善战的将领也一一下狱。放眼天曌朝,根本找不出一个能与黑水国御驾亲征的国主端木渠匹敌的将军。
  几乎所有的将士都认为他们这次一定能攻破这座城池,他们的国家将把疆域扩大到最南边,他们的名字将载入史册,与他们的国主一道受万世景仰!
  可实jì
  上每一件大事都会有一个很滑稽的原因或者结局。
  “臭小子,你是不是疯了!”风影怒气冲冲的一巴掌扇在端木渠的头上,“你知不知dào
  你在做什么?!”
  一见老先生这般发怒,大帐中伺候的下人哪还敢逗留,全都跑了出去,生怕殃及池鱼。
  “师傅,我很清楚。”端木渠放下手中书卷,舒展了眉眼,丝毫不顾及被扇晕的脑袋,露出一个妖娆灿烂的笑容。
  “你清楚!你清楚!我看你清楚个屁!”风影扬手又要打,却在看见他盈满笑意的眼底那深沉的伤痛而停下,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鼻子,“你知不知dào
  贸然发动一场战争会付出多大的代价!有多少人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丧生!”
  “师傅,我真的很清楚。你问我,现在我追求的是否就是我想要的。我可以很明确的告sù
  你,现在,我要做的就是我真的想做的。”端木渠笑容酸涩。他站起身掀起门帘,向外面望去,“师傅你看,他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他们都以为没了凌邺要拿下兴岭城就易如反掌,我会带领他们把疆域无限扩大,他们将变成万世传颂的英雄。举国上下都希望我能挥军南下,我为何要忤逆他们的意思呢?”
  “哼,那是因为他们不知dào
  你真zhèng
  的打算!”风影冷哼,转身坐在椅子上,拿过一盏凉茶直接喝下,这个徒弟从不让他省心,总会做出气得他半死的事!
  “我真zhèng
  的打算?我真zhèng
  的打算不就是灭掉顾家的天曌朝,把他们的国土纳入我黑水国的版图么?”
  “狗屁!都是狗屁!”风影听着他违心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手中的茶杯应声而出,狠狠砸在他的额头,鲜血瞬间就冒出来了。
  刺目的艳红从端木渠白皙的额头滑落,流经高挑的凤眸,狰狞中散发着惑人的妖异。
  “师傅,如果我们赢了,不就是这个结果么?”端木渠也不去管头上的伤口,扯开一个淡淡的笑容,望向风影。
  “你会打赢?哼,你当你师傅我是三岁顽童?我是没你那么会玩弄权术,可不代表我不知dào
  你那脑子里想的什么东西。”风影没好气的看着他,本想再打他,眼睛却被那抹嫣红刺痛,下不下去手,“这场仗你打算打多久?”
  “打到她不需yào
  为止。”端木渠嘴角含笑,目光温柔无比。
  “你!哼,气死我了!”风影的手几次扬起,却终究狠不下心。他一生未婚,更没有孩子,端木渠就像他亲生儿子一般。儿子做错事当父亲的岂会不怒,可是再怒再恨也不舍得去伤害儿子啊,怪只怪当初教育的时候失职了!
  “师傅,对不起。”端木渠双膝弯曲,直直跪在他跟前,“要打要骂我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只希望师傅能体谅我!”
  “罢了罢了,你爱如何便如何吧。大不了我赔上这副老骨头陪你一起坠入地狱!”风影摇摇头,长叹着走出帐篷。
  端木渠望着风影的背影半晌未出声,随后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血花四溅。
  边关急报一封接一封送入朝廷,每一日的早朝都是乌云压顶,百官噤声,生怕稍有冒头之举就会被派往兴岭城与黑水狮军作战。谁都知dào
  端木渠是何等人物,一个能够弑兄逼父,以最不受宠的皇子一跃而成一国之主的人岂会是简单的人?
  那端木渠是疯子,是魔鬼,他不急于攻下城池,每日只是派人骚扰。若天曌军队出城迎战,他必会派人迎战,可每一次都是无情的屠戮,天曌将士十有**再也回不来。可他并不趁胜追击,只是靠这个办法一点点的消磨城中守军的斗志,让恐惧的阴云笼罩住这座城池。他常穿的一袭黑色龙袍已经成了死亡之神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