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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你担心粮食缺少一事。”他沉吟片刻,“到时朝堂自会从江南富庶之地抽调粮食继xù
  运往梁城,以确保当地百姓的生活。”
  “朝廷赈灾办法就是如此拆东补西?”
  “自古便是如此。”
  “那如果全国都欠收又当如何?”
  言谈间将士已把营地搭好,今日大军在凤鸣山下休息一夜,明日便能到达梁城了。
  凌邺走进中军大帐,脱下披风挂在一旁,轻笑:“自然会有人手里有粮食,让他们交出来便可。”
  聂清然岂会不知这轻飘飘一句“让他们交出来便可”是用的何种手段?
  那种发黑心财的无良商人杀也便杀了,但这种方式终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她坐在榻上忧心忡忡的问:“难道朝廷就没有储备物资之类的措施么?”
  “当然有,不过那些都是军资,打仗时才会用上。”凌邺兴味的说,“我知你意思,也曾上书要朝廷设立民资储备,以备不时之需。但顾辰凉不听,努力争取下才设立了一个五万担的粮仓。像如今这情况,五万担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他是怕你中饱私囊吧。”聂清然左手在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这般小心眼,为防你坐大而无视百姓的死活,未免太无人君之度了。”
  凌邺眉峰一扬,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满是玩味。
  聂清然不知他在想什么,却也懒得去问,便整了整衣冠,打算出去寻点热水泡壶茶。
  梁城地势偏南,越靠近天气就越热。京城的柳树还只刚冒出了芽,稍显春天气息,这边却已郁郁葱葱似极了盛夏。
  一路赶来有点闷热,若有一壶好茶消消热才好。
  刚走到门口,凌邺的声音传来了:“清然。”
  “何事?”聂清然回头。
  “关于物资储备的事,你可有何好建议?”
  “建议倒有一个,好不好就难说了。”聂清然坐回榻上,好整以暇的看着男子。
  “无妨,说来听听。”
  “军资储备中的粮草应该都是当年的新粮吧。”
  “是,本朝祖先曾言军队为保我朝万世基业的中流砥柱,朝廷必厚待之。是以每年都会以新粮替掉旧粮。”
  “那些替换下的旧粮呢?”
  “为户部所支配,大多卖掉或流入官宦商贾之手。”
  “这便是了,朝廷每年花费大量钱财换粮,可是到最后不过是流入他人手中。这样一是损失了朝廷财帛,二是滋养了一批贪官污吏,无益于吏治。”聂清然顿了顿又道,“若遇上灾年,朝廷又得拿出钱财购买粮食来安抚灾民。此时那些奸商便又拿出那些旧粮卖给朝廷。”
  凌邺点点头,以示认同。
  “如此而来,那些奸商不过是拿了朝廷的东西再卖给朝廷,不需半分成本便可大大的赚上一笔,朝廷却为此付出巨额财帛,岂不蠢哉?”聂清然见他没有说话,便继xù
  说了,“以你的头脑又岂会不知这层猫腻?不过是因为你也能从中大赚一笔,是以你也睁只眼闭只眼吧!”
  凌邺坦然的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但我想要改变这一现状了,很多事将会发生,这个财富口子还是堵上的好,以免便宜了别人。”
  “你倒是坦然。”聂清然摇摇头,这个男人还真是坦白,他从来不掩饰他想要什么,不知说他直白好还是说他狂傲好。
  “在你跟前还需yào
  掩饰什么?”凌邺含笑,似乎在笑她的想法,“不要说这些无用的事了,说说你的建议。”
  “上奏朝廷,设立民资储备库。每年从军资储备库淘汰的粮食全部放进民资仓库,以解决灾祸之时粮食短缺的问题。左右每年会有一两次天灾,不愁粮食用不出去。这个仓库不必如军资储备那般要求高,两年一换便可,换下来的陈旧粮食可以送去军中养马,或者让户部专门辟出一个衙门管理出售陈粮,虽然的确是陈旧了点,但低价贱卖总会有人买的。这样多少能回收一些钱财,不像以前损失那么大。”聂清然扬着嘴角,娓娓道来。
  “你倒是想的面面俱到,又替朝廷安抚了民心,又防止朝廷钱财外泄,还笼络了军心,实在是高明。”凌邺目光流露赞许之情,果然是他认定的女人,见识手腕非一般人可比。
  不过这么个好方法用在顾辰凉的朝廷上真是浪费,还是等日后再用吧。
  “自然高明,军中大多是你的人,户部尚书也是你的人,你还可如往常一般从中渔利,别人却是再也染指不了这份财富分毫。”聂清然打趣的扫他一眼,眉目流转间尽是揶揄。
  “娘子这般为为夫所想,为夫实是感激不尽。”凌邺学着戏中书生的样子,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尘,抱拳深鞠一躬。
  “若要感谢于我,便去泡壶茶来吧,说了半天,越发口渴了。”聂清然见他这样子,忍俊不禁道。
  “谨遵夫人之命。”凌邺又行一礼,含笑离去。
  聂清然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在榻上和衣躺下,这一路都在提防山贼来抢,还得担心暗影楼是否会横插一脚,没一刻安生。
  如今到了凤鸣山,梁城的军队也已赶来接应,应该不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可以稍稍休息片刻了。
  还未等她闭上眼,一个浅粉色身影就闪了进来,恰巧与凌邺错开。聂清然抬眼看了下,也没起身,慵懒问道:“有何事?戏莲你居然亲自来了?”
  “南海剑派突然来访,言明要见你。我已告知你随凌邺来了梁城,然则她们不依,非要见你不可。若水差点与她们起冲突,我只好亲自跑一趟来见你,问问你的意思。”余戏莲面色不佳,秀丽的眉间乌云密布,“亦游在宫里接待她们,顺便看着若水,免得她冲动之下莽撞行事。万一两方冲突起来,其中一个有个闪失,我们饶了她们的话,自己不舒服,不饶她们又不好向江湖同道交代。”
  “南海剑派?”聂清然敛去慵懒的神色,眉梢微挑。
  南海剑派与星月宫一样皆是纯女子门派,但一向偏安于南海诸岛,很少涉足中原武林,更与星月宫毫无瓜葛,为何会与若水起冲突?
  聂清然把玩着手腕上的玉镯,沉吟片刻,问道:“若水不是莽撞之人,这南海剑派做了什么让若水这般气愤?就连一向脾气甚好的你都面色如此差?”
  “本来武林同道来访,又都是女子,我们定是以礼相待。她们要见你,我们便据实相告,你平日与凌邺在一起,住在京城,只有月末才会回星月宫处理要事。这次月末恰逢梁城蝗灾,你便与凌邺来了这边,大概最近都不会回来。若有急事,我们可以代为转达。她们开始也没说什么,只说等你回去便可,我们当然也以礼相待。”余戏莲面色更难看,都有了几分咬牙切齿,“谁知我们安排他们住下后,她们居然领了许多男人来,每日同进同出,喝酒调笑,把星月宫弄得乌烟瘴气。这还不够,她们还嫌星月宫的饭菜难吃,酒难喝,经常辱骂厨房的人。若水为厨房的人辩解了几句,她们便连她一起骂了。还说——”
  余戏莲面露难堪,本来滔滔不绝的话语也猛的中断,犹豫着不知怎么继xù
  说下去。
  “还说什么?”聂清然倒奇怪了,星月宫三绝之一便是美酒,厨房的菜更是堪比御膳,居然会被人嫌弃?
  “她们还说我们星月宫从上到下都是假正经,表面看上去仁义道德,实则都是狐媚女子。只会勾引男人为自己所用,没有真本事,枉担武林第一宫的虚名。还说清然你不知用了什么妖媚手段勾引了定北侯,让他帮你办事。”余戏莲气涨着脸,一咬牙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了。
  剧大的断裂声响起,榻边的小几一角被生生折断,断裂的部分瞬间在纤细的手掌中化为齑粉。
  聂清然平日里明亮的眸中燃烧着滔天的火焰,就连声音都带上了不可遏制的愤nù
  :“南海剑派算什么东西,敢捋我星月宫之须!”
  “她们如今还在星月宫,我们要如何做?”余戏莲问道。
  “这么急着见我,不惜出言侮辱,我再不去岂不是怕了他们?”聂清然怒极反笑,笑中的寒意让余戏莲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那这边?”
  “待会我去告sù
  凌邺一声,我们即刻启程。”
  “告sù
  我什么?”凌邺恰好掀帘而进,见到多出的余戏莲微一愣,随即点头示意,又朝着聂清然笑笑,“宫中有事?”
  “是啊,南海剑派挑衅到我宫门口了,我这做宫主的焉有不回去之理?”
  “南海剑派?不是偏居于南海么,怎么来中原了?”
  “不知dào
  ,所以更要回去看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的人受了欺负也不出声不是?”聂清然抚额叹气,“本来也想着看看梁城的情况,这下是没机会了。”
  “既然宫里有事你就回去吧,这边我一个人够了。有要帮忙的地方带信给我,这边大致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凌邺包容的笑笑。
  “嗯,好。”聂清然起身与余戏莲一道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