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V31

  从什么时候起的?聂清然扪心自问,似乎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吧,为何会有这种梦?她自己也不知dào。放眼望去全是鲜血,全是尸体,有人在拉扯她的衣服,笑的甚是奸诈,还有死状可怖的尸体从地上爬起来拉扯她的手脚,狰狞无比。
  这个世间自是没有人敢对星月宫主动手动脚,而聂清然更不信什么怪力乱神,所以梦境中的情节根本是子虚乌有,只是那种恐惧忧何而来?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时间长了她索性不去想,不过是一场噩梦,终究是梦。只是每次一想起梦境,那种奇怪的恐惧就会油然而生,令她不寒而栗。
  “怎么了?”感觉到聂清然的动作,凌邺收回目光转落到她身上,双手环住她。
  “噩梦,困扰多时,累。”聂清然把头埋进他怀中闷闷的说。
  “你都梦见些什么东西?”
  聂清然便将梦中的情节简单叙述一遍。很奇怪,单独说某个场景她并不害pà
  ,可一旦整个梦境说完,那种恐惧就如潮水般袭来。她不禁又向凌邺怀里钻了钻,以缓解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惧。
  “这个场景你亲眼见过?”凌邺疑道。按理说梦中的情形不应该完全没现实依据,而且聂清然说她只有在很累的时候才会做这个梦,那时人的精神应该是最脆弱和混乱的,被隐藏最深的,最不愿回想的记忆会不知不觉中跑出来。年复一年的都只做那个梦,很难说那个场景是不是真的存zài
  过。
  “没有,我的记忆里从没有过那样的场景。”聂清然摇摇头。
  “那么,那些人你可曾见过?”凌邺若有所思道。
  “不知dào
  ,没印象,应该是不认识。”聂清然皱眉,梦境中的那些人真的是一点都没印象。
  “算了,别多想,以后别老把自己搞那么累。人一累,就爱胡思乱想。”凌邺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不要说这种话题了,说点别的吧。”
  “你为什么来锦城?”聂清然也不愿再说这事,于是转了话题。
  “见着我不高兴么?”凌邺反问。
  “打胜仗后班师回朝,不是应该有很多庆贺之事么?怎么抽得出身来锦城?”聂清然没有直接回答,她现在完全在他怀里,打又打不过他,有些问题还是谨慎回答的好。
  “我对皇帝说我的相好在锦城等我,请他不要为我庆功,皇帝体恤我的相思之苦,便不再强留我在京城了。”凌邺一脸淡然的说着这些让聂清然觉得他厚颜无耻的话。
  “胡说八道!能请得动你凌邺的大驾,恐怕我还不够分量!”聂清然虽是脸红,脑子却仍是清楚。
  “我的清然果然聪明。”凌邺轻笑着拂过她的脸庞,“这次的确不完全因你而来,但不代表不会因你而长途跋涉。”他伏在她耳边吹气般说着。
  “知dào
  知dào。”聂清然的脸红得更厉害,她身手挡开凌邺的脸,把头别向一边。
  虽然挡开了他,但似乎并不抵触和他的碰触呢,聂清然心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贪恋眼前男子的温暖呢?她也问过自己很多遍。是越州初见吗?还是杖责后的悉心照顾,或是中蛊初醒第一眼见到那双焦急的眸子?不肯吃药时的耐心哄劝?千里送她去苗疆医治的悉心照顾?还是达努节的那一曲凤求凰?似乎太多的事能让他走进她的心了吧?
  可是这个男人真是那野心勃勃、冷酷无情的定北侯么?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努力提升自己,要带领星月宫领袖武林,从未想过会有儿女私情,只是他的出现却把一切都打乱了。诚然他的身份是定北侯,统领天下大半兵马,在朝堂上只手遮天,对她所图帮zhù
  极大。他还是长白老人的独传弟子,一身武功足以傲视天下。
  只是除掉这些,她对他怕更多的还是别的感觉吧。喜欢他温暖的手心,喜欢他静如古潭的眸子只为她漾开的笑意,喜欢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还喜欢他无奈的叫自己傻丫头的宠溺。原来人生并不是只有练武与算计,还有更多美好的事物,比如说他。
  “易忘言你知dào
  么?”凌邺也不介yì
  她的动作,这丫头脸皮薄,他一直知dào。
  “御剑门上任掌门,林霁轩的师傅?”
  “他把门主之位传给林霁轩后就隐居在锦城外的云雾山。”
  “是么?我倒是不知dào
  这一节,只知传位后就没见过他在江湖走动。你此行来锦城是为了找他?他又不参与朝政,找他何事?”
  “我没说为公事而来。”凌邺拍拍她的额头,“这次是为我师傅而来。”
  “长白老人?”聂清然努力回忆宫中所记载的有关易忘言和长白老人的资料,“难道是为了二十年前拜火教进攻御剑门总坛之事而来?你师傅在那一役后便销声匿迹,定是发生何事了吧?”
  “星月宫倒掌握不少资料,这事只怕江湖上没多少人知dào
  吧?”
  “混口饭吃,比不过你。”聂清然嘿嘿一笑。
  “具体来说我也不清楚,只是模糊的知dào
  若不是易忘言,我师傅也不会身受重伤以致要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次我师傅是专程来见他,也叫我一起来。”
  “原来如此。”聂清然点点头,他们的恩怨自己不知dào
  ,不过明日一道去了云雾山,所有的疑问就迎刃而解了吧。
  “别想了,起来吃早饭吧。”凌邺道,“他们应该要送早饭来了。”
  果然凌邺的话刚落音,敲门声便传来。聂清然马上从凌邺怀中起身,想起这个时候出现在凌邺房中似有不妥,可是却无处可躲。
  “进来。”凌邺起身整整衣冠,好笑的看着尴尬不已的聂清然。
  送饭的丫环见两人共处一室,先是一愣,随后又迅速低下头,把托盘放在桌上就欲退出,却被凌邺叫住:“聂宫主一早起床练武,随后又找本侯商议要事,必也未用膳,你再送一份早膳过来吧。”
  那丫环恭恭敬敬道:“是。”然后转身走出门,不一会儿就送来一份一模一样的早膳,热气腾腾的大米粥,做工精致的花卷,还有几碟蜀中的特色小菜。
  周围有数个丫环服侍,浩大的阵势让聂清然极不习惯,以前吃饭哪有这么多人服侍,还不是一群姐妹热热闹闹挤在一块。更让她尴尬的是那三个丫环明显在偷笑,凌邺那话听上去根本就是欲盖弥彰,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真是拿他没办法。
  两人吃过早饭,正准bèi
  去找秦放和徐亦游,因为秦放昨日就说要去云雾山拜访老友,云雾山离此地较远,若出发晚了怕是赶不回来。
  谁料那两人早已在门口等待,还在旁若无人的大谈武学之道。徐亦游掌管星月宫全部的武学典籍,虽然受身体条件所困,修习的并不多,但对各种武功还是有着自己的见解,,而且对天下各门派的武学也颇有研究。秦放年轻时亦痴迷武学,希望能阅尽天下武学,使其各自互补以臻完美,所以经常向各门派挑zhàn
  ,因而对天下武学也有独到的分析。
  这一老一少碰到一块,那话更是滔滔不绝,所谈全是各家武学长短,甚是精辟,只是两人谈得太投入,且不许旁人插嘴。凌、聂二人只得骑马而行,让那两人坐在马车里继xù
  谈论。
  好在一路上景色不错,骑在马上能把沿途美景尽收眼底,强过在封闭的马车里谈论武功。此次去拜访易忘言只是私人行动,所以凌邺没有带侍从,只好委屈莫言悔驾车。
  不过这样一来凌邺就能卸下平日的那副脸面,,使得他与聂清然看上去更像一对春日出游的小夫妻。莫言悔宁愿与那一老一少谈论武功,也不会去打扰两人,在公事以外,他一向视凌邺如子侄,见他有喜欢的女子替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去打扰?
  云雾山并不高,但在蜀中常年不散的云雾缭绕下也显得高耸入云,自有一派仙山之气,青石板砌成的小路蜿蜒而上,若隐若现间似深入云端。
  五人舍弃马车,徒步而上,小路两边尽是葱葱郁郁的树木,静谧中偶尔传来几声清脆悦耳的鸟鸣,似极了神山仙境。
  秦放捋了捋胡子,点头赞许:“老易果然会享shòu
  ,在这里隐居强过我那寒冷至极的长白山。”
  “我们星月宫的毓秀山可不比云雾山差,世伯若是愿意,也可去山上长住。”徐亦游忙道。
  “哈哈,若星月宫再多几个像你这样的小丫头,我这身功夫恐怕就要全部交给星月宫了。”秦放大笑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世伯这就不对了,天下武学本是一家,有何派别可言,传与我星月宫或是传于令徒有何区别。世伯年轻时不也是这想法么?”徐亦游狡黠一笑,大眼眨巴个不停个。
  “你这丫头太过狡猾,专想着为星月宫捞好处,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该打该打!”秦放作势要打。
  徐亦游忙躲在聂清然身后,只露出个脑袋:“我是实话实说,世伯若要打我就太小气了。”说着还不忘扮个鬼脸。经过昨晚和今早的长谈,这一老一小已十分熟稔,举止间就如亲伯侄一般,没有丝毫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