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V7

  “苗疆不比中原,很多事古怪着呢,小心为妙。”凌邺无奈的看着女子,自己是关心她,怎么搞的好像自己瞧不起她一样。
  “是么?”聂清然还打算嘲讽他几句,却发xiàn
  他的眼光突然变得锐利无比,借着炉灶中的火光,她看见他的表情变得凝重,嘲讽的话也变成:“怎么了?发生何事?”
  “你听,是什么声音?”凌邺把本就很低的嗓音压的更低。
  聂清然见他脸色严峻,也敛了斗嘴的心思,竖起耳朵仔细听。一阵阵铜铃声隐隐约约传来,听不真切,似乎隔了很远,像有人在低低哭泣。在黑漆漆的夜里,这阴森无比的铜铃声让人浑身发凉。聂清然并非胆小之人,但听着这声音,却也觉得瘆得慌。
  “这是什么声音。“聂清然不由自主的抓紧凌邺的袖口,小心翼翼的问。
  “我也不知dào。”凌邺嘴角翘起,这丫头胆子也不是很大嘛,“要不出去看看?”
  “啊!”聂清然微楞片刻,复又说,“好吧。”
  两人轻功都不错,轻而易举就翻出客栈,轻飘飘的落在街上。白日里熙熙攘攘的大街,现在一片黑暗,看不见丝毫光线,那阴森森的铃声还在断断续续的响着。聂清然从头至尾都紧紧攥着凌邺的袖口,她不怕真刀真枪的敌人,也不怕暗处谋划的阴谋,可对于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跟所有的女人一样害pà。
  凌邺倒是很满yì
  她的反应,他知dào
  就算不怕,但这种气氛她肯定是不舒服的,除非她不是个女人。虽然除了斗嘴斗气,两人没啥话题,可是至少这种时刻她把他当依靠了,而不是咬紧牙关自己扛,这不是一个好的现象么?
  两人怕在大街上容易打草惊蛇,便翻身上房顶,朝铃声传来的地方行去,两人身法极快,就算此时有人看见了,只怕也会以为那是鸟儿飞过,决不会想到是两个大活人。
  他们在走,那个铃声似乎也在走,不一会儿就已近在咫尺,铃声正从街角处传来,应该是要转弯了。凌邺伸手一带,让自己和聂清然都躲在屋顶一侧,便于查看究竟是何事。
  起先是一个穿着粗布褂子的干瘦老头,带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草帽,掩了面容。右手拄着根辨不出木质的拐杖,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老头左手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铜铃,走三步,晃一下,那诡异的铃声正是从这个铃铛发出来的。
  聂清然本来以为不过是个走夜路的老头,苗疆不比中原,奇人异事很多,有怪癖的也不在少数,实在是没什么好kàn
  的。
  谁想她这个念头还未想完,街角又拐来了一行人,皆是身着白色大褂,头戴草帽,看不清面容,但看行动却十分僵硬,走路的姿势和常人不同,像是跟着老头的步伐在走,确切的说是跟着铃声在走。铃声一响就走三步,铃声不响就站着不动,行迹十分诡异。
  饶是凌邺无所畏惧,也被所看到的情景吓一跳。再转头看看聂清然,她的小脸已经惨白。这行人太诡异了,大晚上的赶路,还是如此奇怪的方式,几人之间没有交谈,只是在默默的赶路,似乎像没有知觉似的,而且全都白色大褂,草帽掩面。
  这情景,不让人发瘆都很难。
  两人对视一眼,表示明白了这是什么。苗疆的少数民族一直以蚩尤的后裔自居,祖传下来的也是当时蚩尤的一些诡秘法术,眼前这种正是苗疆秘传的一种法术——赶尸。那些在后面跟着走的并非是活人,而是死尸。
  苗疆的人信奉落叶归根,死后不论如何都要安葬在家乡,可是穷苦人家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请人买棺椁,然后送到家乡,所以赶尸这一行业就盛行起来。赶尸人利用特殊的符咒术法,让尸体能够自己行走,这样就能带着死去的人回到家乡安葬。
  聂清然一直以为这所谓的赶尸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怎么会真有法术能让尸体走路呢?可今日一看,不由得她不信了,那走在后面的几个,手脚僵硬笔直,毫无生气的东西不是尸体又是什么?走得近了,甚至还能看见裸露在外的手脚上的尸斑,她顿觉背脊发凉。
  不是她胆子太小,只是她一向认定人死如灯灭,怎么还可能动弹,可今天所见完全推翻了她的认知。加上这么阴森的气氛,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她一时接受不了,只有死死攥住凌邺的袖子,来缓解心中的恐惧。
  她不是万能的,更不是无所畏惧,她也有害pà
  的东西,也如一般的女子一样希望有人能保护她。可现实压得她不得不隐藏起所有的害pà
  ,即使再怕也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本来以为这次也能如以前那样咬牙挺过去,可是不知为何,在这个夜里,恐惧就如毒草般在她心底疯长起来。
  凌邺见她神情,知dào
  她怕得厉害,便抽出手,搂住她的肩,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他一边搂着聂清然,一边还死死盯着那个老头,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老头并非一个赶尸人这么简单。其实他也不信赶尸一说,觉得太过荒谬,这世道哪有那么多怪力乱神的事。
  多年以来累积的习惯,让聂清然很迅速的调整过来自己的情绪,她感激的朝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没事了,他见状也点点头,松开手,朝着老头一行走去的方向呶呶嘴。陡然离开他的怀抱,她突然觉得有点冷,但如今不是考lǜ
  这些的时候,她知他心意,低声道:“追去看看,我也想弄个明白。”
  两人毫不迟疑,施展轻功,安安静静的跟在老头身后,既不太近也不太远,刚好能看见他们,却又不至于被发xiàn。
  那老头仍旧摇着铃,慢慢悠悠的走着,似乎并不知dào
  有两个人在跟着他。聂清然瞧他身形,虽然摇摇欲坠,却总是倒不了,且每一步都十分稳健,绝对不是普通人,更像是个练家子。
  行至镇外,没了房屋的掩护,两人要跟踪起来还真是有些麻烦,好在沿途树木不少,二人借着树木的遮挡,勉强没有跟丢老头。
  老头七拐八拐的来到一片空地,停下了脚步。聂清然定睛一看,荒草蔓延,鬼火点点,数不清的小土丘接二连三的凑在一起。被野狗打翻的饭菜瓜果等散落了一地,有些腐烂了,有些还是新鲜的。那暴露在外的枯骨,还有突兀竖立的木牌,凌乱的金箔纸钱都表明了这里是乱葬岗。
  两人还在惊诧这老头把尸体赶到乱葬岗来是何意,那边老头突然阴恻恻的开了口:“跟了老朽这么久,贵客还不现身么?”他的声音低哑阴沉,听着怪不舒服。
  两人皆是一愣,难道这老头发xiàn
  自己了?
  可是还未等两人自己现身,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已经走至老头跟前,她长发披散,赤着足,晶莹的双足在月光下泛着白皙可人的光泽。女孩长相甜美可人,一身蓝色短裙,耳朵、脖子、手腕、脚腕上都带着雕工精致的银饰,腰间也缀着银饰,很典型的苗人打扮。
  “老怪物,我出来了。”苗女脆生生的开口道,她的声音很清脆,如三月里的黄莺般动听。
  “小丫头,怎得,还要跟老朽为难么?”老头冷冷道。
  两人一对比,差别立现。小姑娘如同初生的太阳,朝气蓬勃,虽然是在夜间的乱葬岗,也丝毫不减她身上的勃勃生机。老头则像黑暗里苟延残喘的人,永远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见不得光。
  “老怪物,你作恶多端,师傅当年放你一马,谁料你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的弄一些伤天害理的勾当,我自然容你不得。”小姑娘年纪虽轻,口气却凌厉无比。
  “嘿嘿,什么叫伤天害理的勾当?人生在世,本就强者生存,那些个废物自己不中用,老朽不过做做善事,让他们早登极乐,如何伤天害理了?”老头桀桀怪笑,“再说,你我也是同道中人只是行事方法不同,怎得你就代表天理了?”
  “你胡说!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命,好与不好都容不得别人插手。你横加干预,自行裁决别人性命,怎算得上是做善事?再潦倒的人也有活在世上的权利,你有什么资格剥夺?”小姑娘杏眼圆瞪,怒道,“我与你虽是同道,但师傅自小教育我要珍视生命,若能加以援手,一定要帮忙,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没有人可以干涉!”
  “所以你师傅才只能龟缩在苗疆这小小地界,做不出大事。”老头轻蔑道,“老朽便是要让中原武林那群脓包看看我苗疆蛊术的厉害。”
  蛊术。一听这次,凌、聂二人皆是一惊,难道这两人是苗疆的蛊术师?不待两人细想,那边又说起来了。
  “师傅说中原武林,卧虎藏龙之辈不在少数,便有不惧蛊术的也不奇怪,若贸然挑衅,必败无疑。且蛊术本就是医术的一支,是用来治病救人,若用来杀人或者争名夺利,就违背了蛊术祖师爷的意愿,会遭天谴。”小姑娘据理力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