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八王乱 第五十一回 一心轻别离(上)

  不知道哭了多久。
  “你为什么要送我去达纳?!为什么?!”我哭得不断地抽噎,说话也断断续续,离我近在咫尺的眼睛中的眼神有很罕见地纯粹,没有别的情绪,只有安静的关
  他低声不说话,好半天才说:“青枝,你要知道,你的环境很复杂,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以后我会对你解释。”“没有以后!”我大声喊道。
  没有以后了。我所有的希望,所有暗夜里引得我独自微笑的幻想,全都幻灭了。
  没有他们,我还有什么愿望?
  我又开始痛哭,他重新将我抱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额头,像是抱一个婴儿一般抱着我,轻轻地摇晃,同时低声说:
  “我小时候,娘去世了,我也是这样哭。”他低声说,“周围的人都不在,都觉得我不是皇上的儿子,地位不保,不敢来接近我。唯有我的奶奶,就是当时的皇太后,将我接到她的宫中,用心保护我。我每天想起了娘,总是会哭,太后就抱着我,直到哄我睡着。那个时候,我打心眼里厌恶那个皇宫,可是我哪里知道,那是我过的最后一段好日子。”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感伤和抚慰的力量,让我舒服了不少,可是头脑似乎昏昏沉沉的,不想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弟弟。十六K”他低声说,“那个人你也见过。我和他过的日子,都很不好。我们互相联系,心里很开心,可是不久就被父王发现了,于是大发雷霆——他以为,母亲原本就是想将弟弟送给我们的亲生父亲抚养,而我们的亲生父亲,一定不是他。”
  “可是有了这么多的事情,奶奶却依然信任我们的娘亲。太后说,娘亲出身贫寒,很多时候,她心里面有许多许多的难处,她太需要依赖父亲,她不可能冒那么大的风险去跟丞相府家的师爷发生私情。”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些,不过我认为他的奶奶讲得很有道理。
  “我立刻要奶奶把这些话跟我父皇讲,太后却对我说,有些事情,是永远永远也没有办法弥补的。这种事情,就叫做天命。”
  原来他是要说这个。是要叫我认命吗?
  可是他又接着说:“我不想认命,我拚了命去让自己文武双全,那时候小孩子心思,总认为如果父皇看见我这样聪明这样努力,是不是就会多看我两眼,可是他终于送我去做人质。从此之后的很多年,我都没有见过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没有哭了。从他的胸膛中传来平稳的跳动,让人觉得异常安稳。他的右手依然那样轻轻地拍打着我,说:“我的弟弟,黄天锡,他也过得不好,听说父皇甚至派了人想要将他杀了,我却分身乏术,从来都没有照料过他。”
  大队人马还在行进,前方隐隐约约地传来金铁交击的声音,我们却充耳不闻。我很想听他继续说以前的事。
  “青枝,或者我应该叫你的名字,明喜,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我知道你跟我一样,我们从小到大的渴望就是能够活着,逃避开所有的敌人,和自己的亲人一起远远地走开。”
  “可是你做了辽东王。”我低声说。
  “对。”他把下巴从我的额头上挪开,看着我,正色说:“不要想着要逃开这一切,你能够想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战胜它,然后才能抛弃它。”
  我轻轻地擦掉自己的眼泪,低声说:“刚才那个兵士告诉了你什么?”“你母亲……”九王爷边说边不自觉地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你母亲已经被伯阳王关到了死牢中,明日阵前处斩。”
  “你可以救她吗?”我充满期待地问。
  他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很难。”
  我的整个身体如同泄气的皮球一般坐了下去。
  “给我一支人马。”我忽然对他说。
  他看着我,微微点头,说:“只有五百人,带了太多的人去反而添乱。另外,把我的的卢给你。那匹马是大宛的名马,如果遭遇不测,你说不定还可以全身而退。”
  我点头答应。
  当天晚上,辽东王的军队收复了梁叔毅的失地,将楚王的军队又逼退到了黑水河畔,经历了一场厮杀,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地驻扎了起来。
  寒冷的夜空,明月高悬,我穿着戎装,带着面罩,骑在“的卢”背上。身后是一队将士,并不算多。我情不自禁地问自己,你就是要用这些人去伯阳王的军营吗?我?一个从未领兵打仗的弱女子?一个被别人看作臭名昭著,水性杨花的女子?辽东王的将士会不会服从我都是个问题。“驾!”我轻声催促自己的马儿前行,特意让它跑得飞。那种寒冷如水的风紧紧地压迫过来,让我觉得体内某种紧张压抑的情绪也得到了释放。
  身后五百人整齐划一的马蹄声让我觉得增加了一些信心。
  我想,我能够体会当年九王爷独自一人出了边塞的心情。独自一人,一无所有,却还有整个世界等待着你去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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