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心惊胆颤
他们都已经换成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只可惜到底是王爷府上金尊玉贵的王妃、世子、郡主,露出来的皮肤看上去嫩得吹弹可破,衣服穿得再破,一看就不像是普通百姓。
我叹了一口气,低头去看了看自己,何尝不是这样。只希望路上没有人细看我们,否则非觉得疑心不可。
我们一行人站在道旁等着,看士兵押着俘虏,抬着伤兵,一行行一列列从我们面前走过。九王爷黄天羲的军队果然是不凡,单单是看他手下的士兵整齐严肃的样子就可窥知一二。可是那个汝阳王似乎也是个猛将……我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队伍,只觉得两支旗鼓相当的军队如此拼杀,多半会两败俱伤。
正在胡思乱想,忽听见不远处有个人在高声叫道:“什么破烂衣服,连腰带都没有?!”
我转过头去一看,正是那个浪荡儿何公子。他和他的姬妾,以及几个随从何阁老或者王爷们来的太监、侍女都跟着十六王爷走了过来,等待出发。旁人都安安静静,偏只有那何公子一边换衫,一边大呼小叫。
这时他也望见了我,大喇喇地招手说:“喂,娘子你过来,替我把衣带系好。”
婶娘诧异,低声问我:“这就是北朝皇帝给你赐婚的人?”
我对婶娘点了点头,却不理会那个何公子。何止是我,就连带他过来的十六王爷也懒得理会他,自顾自地与将领、护卫们商量路线,就当作没有这个人。
何公子自己闹了一会儿,见众人都不来理会他,自己很觉得无趣,忽然看见一个侍女长得不错,便贼忒嘻嘻地凑上去,小声说:“姑娘,咱们倒是一路上做伴儿,好的很……”
他背对着十六王爷,看不见他的脸色,我却站在他们两个的对面,月光下看见十六王爷脸沉了下来,依稀与凶神恶煞的九王爷有几分相似,不由得吃了一惊,然后又有些幸灾乐祸,心想且看这人今天要落个什么下场。
只见那何公子越来越放肆,索性伸手去牵那姑娘的手,那姑娘使劲儿推他,冲着十六王爷的背影颤声叫道:“王爷……”
我不由得冷笑,心想看来这姑娘还是十六王爷的侍女,这位何公子可是挑对了人。
这样想着,只见十六王爷的脸色在月光下越来越难看,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缓缓转过身去。他盯着何公子看了半天,忽然微微一笑,那表情又恢复了莫测高深的样子,温言道:“何公子,这侍女你若是看上了,小王自当奉送。只是现在军情紧急,皇上又已经为公子赐婚,小王窃以为公子还是收敛一些为好。您要收纳姬妾,过两三年之后收多少不成?”
那何公子听他言语间对自己很是尊敬,浑身舒展,笑道:“很好,王爷这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到时候,我来找你要这个丫头,你可不能不给。”
十六王爷并不答话,微笑着对那侍女说:“花瑶,去郡主那里,这一路上,你暂时服侍她们。”
那侍女听见这句话,如奉大赦,飞一般地逃到我身边来。我拉住她,低声说:“别怕。有我在,那混蛋不敢欺负你的。”
何公子被十六王爷劝住,倒也没觉得有伤自己的体面,转身又去和自己的姬妾调笑。十六王爷若无其事地继续去与那些将领继续说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冷眼旁观,心中不免对十六王爷有些戒备。这个人实在是太完美了,温文而雅,聪慧仁善。但是,我宁可面对着一个将自己的缺点全部暴露在我面前的人,也不愿意面对着这么一个无懈可击的人。这样的人,太不真实。他的表象越好,我就总觉得有更大的险恶伺服其后。
十六王爷转过身来,对我们说:“郡主,夫人,一路上凶险,不能坐马车,只能便宜行事了,郡主请与我同乘一骑,夫人、公子和小姐分别由这几位将军保护,……”他将人一一分配,最后点到何公子,诚心诚意地说:“至于何公子吗,听说公子一向武艺了得,那边正好还有三匹马,您和您的姬妾正好坐上,咱们这就走吧。”
说罢,他率先上马,伸出手来将我拉上去。我看见何公子和他的姬妾拖泥带水地爬上马去,不由得暗暗好笑,颇为幸灾乐祸。自从皇叔去后,我心情阴郁,隐隐所想,竟是巴不得有谁在我面前陪他去死才好。
一行人在月下出发,渐渐地与大军分开,渐行渐远,听这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模糊,最后几不可闻。我与十六王爷同乘一骑,一路上却几乎一句话也不说,我隐隐觉得自己其实怕十六王爷多一些。然后想起了在那边拼杀的九王爷,虽然他神情冷傲,凶狠暴躁,但是我竟然觉得盼望他在这里才好。
众人默默地赶路,一路上何公子的姬妾掉下马来过三次,他自己在马上也是脸色发白,我心中冷笑,再加上自己不想呆在十六王爷身边,便低声对他说:“王爷,不如把何公子换过来吧,我尽可以一个人骑马的。”
十六王爷笑了笑,在我耳畔低低地说:“明喜公主,难道你真的担心你的未来夫婿么?”
“明喜公主”这四个字落在我耳朵里,不下于一个炸雷。我大惊失色,差点掉下马去,他收紧手臂,搂我坐好,关切地说:“郡主累了么?小心些,恐怕还要再赶一程才能休息。”说毕,他又低头暗笑道:“公主,谢丞相他们还好么?”
他的鼻息在我耳边,吹得我有些痒,背上同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没有躲开他,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这时周围的护卫离我们稍远,听不见我们说话。他低声笑道:“小王早就想要纠查西赵的余孽,派人混进去,想不到那人还得到了谢丞相的宠幸,于是就听到了这么个消息。南齐倾国倾城的公主,竟然是个亲手杀掉自己兄长的人,哈哈,很是有趣啊。”说罢,他竟然轻轻地在我耳边吻了吻,我不敢开口,却下意识地死命推他,不料他牢牢地捉住我的两只手腕,低声说:“公主,我要你做一件事,要是你做成了,我就不把公主的身份说出去,怎么样?”说毕,他又在我耳边低低地笑了,那笑声阴险凶恶,在这样的夜晚,在我耳边幽幽地响起,实在让人心胆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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