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璘的无奈,纯的现实
大片灰白的芦苇随风摇晃。柔软的芦絮漫天飞舞,璘举着一把芦苇,奔跑在芦海之中。呀呀的唱歌,咯咯的笑着,她转头,看着她笑。她说:“纯,你在看什么,快跟上来呀!”接着她一瞬间长大,弯弯的眼睛依然看着她笑。然后她转头,走向不远处的男生,她拉着他的手说:“纯,你也要幸福哦!”
她大吼,要璘回来,她哭,去抓那幅画,将璘和男生的脸抓的面目全非。她说:“璘,你回来,男人都是骗子,回来!!!”璘笑,笑得满脸是血。她的笑淹没在火海中,大片大片的芦苇地着了火,空中的芦絮变成火星,烧得啪啪做响。璘狰狞的笑着,带着血,她说:“纯,我恨你……”
她惊恐的向后退,恐惧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疯狂的奔跑,她只想远离那片红色。她狠狠地摔在地上,地上出现大片大片的鲜血。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看到一幅凄美的画。
一个俊秀的少年背对着她,暗夜里,站在一盏昏黄的的灯光下频频看表。他带着厚厚的围巾,雪花将他塑成一个雪人。他冲掌心吐着白气,带着颤抖而忧伤的语气说:“纯,我在这里等你,一直都在……”
她想看清他的脸,可是男孩却一直背对着她。他坚定地望着路口,相信她会来。那一刻,她竟然想给这个忧伤的男孩一个拥bào
,可是这个念头瞬间化作泡影,她想起母亲的那些男人。
她破碎的母亲,抽着一根烟冷漠的看着她。然后她哭,她说:“宝宝,你要记住,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不要相信任何人!”
那个寂寞的女人,只不过希望一个男人能留下来让她依靠,然而他们穿上衣服之后,甩给她一些钱,冷漠的下楼。
她说她不要钱,她只要爱。却没有一个男人肯施舍给她。
她真的是漂亮的,哭起来楚楚动人,可是她永远只能做一个婊子,被人踩被人骂,活得像一条狗。
不要相信任何人,她从小就这样为人处事。甚至不相信藤木竑和安流云。可是许多年后,她对她母亲说:“你错了,可能,我比你幸运。”
她看到藤木竑慈爱的笑容,他向每一位宾客骄傲的说这是他女儿,她看到他的脸上和母亲的那些男人截然不同的表情,她相信,那是他的伪装,她只是他的工具。男人,最拿手的就是伪装与欺骗……
她的母亲在黑夜里低泣,酒精和寂寞让她变得发狂,她将她按在角落里抽打,她说都是她毁了她,她不该出生的。
她蹲在辉煌的走廊上哭泣,她只感觉到冷,像年幼的自己蜷缩在潮湿黑暗的楼梯口,忍受着寒冷与疼痛,不肯流泪,不肯妥协。
竑抱起她,将她放在温暖的鹅绒被里,他亲吻她的额头,他说:小公主,晚安。她是母亲的弃猫,竑的掌上明珠。
斑驳的树影,迷雾的森林,绿色的火车,苍凉的月光,黑暗的血红。这些画面不停的转换,浓烈的血腥味像晨雾般潮湿的迎面扑来。她想要逃,璘拉着她的手,不停的奔跑在黑暗之中,只有呼吸和心跳声,看不到尽头,也没有尽头。
那是她们身上,永远无法洗去的罪恶……
清晨,柔和的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像一直轻柔的手掌抚摸她的脸庞。她微微的睁开眼睛,意识渐渐清醒。她看到飘动的白色窗帘,老旧的木质衣橱,反光的木质地板,和空中飘来的淡淡的煎蛋味。
璘端着稀饭从厨房里出来,将东西放在地上。她说:“纯,起床啦~~今天要返校喽!”
她站起来,看着这惬意的一切,他想,她喜欢这里。同时,也不想离开。
她们面对面席地而坐,吹着清晨的微风,吃着清淡的早餐。
她说:“璘,你恨我吗?”
璘一愣,然后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她说:“你是我妹妹呀,我为什么要恨你?小纯,你又做恶梦了吧。”
她没说话,低头吃饭,她想,也许有天,璘会恨她,那些画面,是她们的过去,还是未来?
她知dào
她是自私的,她不想璘被他人占为己有,她爱她,从很小的时候起。她看看自己,我们都是女人,而我……为什么要是个女人?
是女人,又如何呢?我们生下来就不被世俗所接受,而长大后我们的情感,又为何要去在乎世俗的看法?不管是男人和女人,还是女人和女人,爱,都是人类最伟大的智慧……
她看着窗外的阳光,碧绿的草地,清晨老人悠闲的遛狗,她微微的笑起来,这样就够了,是的,这样就够了……
她和璘,穿着白色的布群,手牵手穿梭于香樟覆盖的校园。璘开心得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新奇的飞向四周张望,欢呼着,跳跃着。她去拥bào
古老的大树,去拥bào
空旷的塑胶草场,她说:“纯,这里太棒了!这么美丽的学校,你在这里,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学!我们的未来会像今天的太阳一样灿烂的。”璘咯咯的笑着,她觉得,璘才该属于这里。她永远对未来,对生活充满希望,她把一切看得太过美好,却不知dào
平静的湖面下,是波涛汹涌的暗流。
如果她此时是藤木纯,那么,璘就可以跟她一起在这个学校学习,生活,无忧无虑,不用为钱的事情发愁哭泣。可是她不是,她什么也不是,所以无能为力……
她和璘,排在长长的人群中,等待着前面交费领取收据和班级号。
她感觉到周围火辣辣的目光。她转头,几个男生不好意思地将视线转向别处。然后再转回来,发xiàn
她还在看着自己。她冰冷的眼神,让男生的暧昧笑容家在脸上。两个女生故yì
挤她们,将她们挤到队尾,她想发作,璘拉着她的手,笑着摇摇头,她说:“没关系的,一会就到咱们了!”
收费的一排老师中,有一个谢顶的四十多岁男人,他低着头问:“叫什么?”
“蓝溪纯。”
男人抬起头,看到她那一刻竞争大眼睛,他打了个寒颤,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汹汹的流淌。他将收据给她。笑着说:“以后我是你的班主任。”
她一言不发的走掉,璘埋怨她不懂礼貌,至少应该说一句以后请老师多多指教之类的话,这样以后老师会比较照顾。
后面排队的男生问:“老师,您教哪个班?”
“一班,怎么了?”
“没什么。”男孩看了看收据,失望的走开。
于是仅仅一上午的时间,整个新生乃至高三年级,都兴奋的流传着,高一(1)班,有两个绝世美女。
她想,男人都是肤浅的,只会被表面的东西迷惑,像一只狗,被浮华的东西牵着走。
宿舍里,其他人还没来,璘将她安置好,有把事项交待一番,她送她出校门。
璘站在公车上,笑着向她挥手,她大喊:“有时间就回家!!”
她笑,向璘挥手道别。
公车开走的那一刻,璘坐在公车上,留恋的看了一眼那座有名的学校,垂下头,那一刻,她突然很想哭。
她站在校门口,看着公车走远,心里的空虚和悲伤开始无限延伸。站在这里的机会,是璘悄无声息的让给她的。璘比她更喜欢这里,如果可以,她希望坐在公车上的是自己,那个极力掩饰自己悲伤的人不是璘,可是她太渺小,像所有人一样,如同一只渺小的工蚁,生死无关他人,无力向命运反抗。
她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那一刻,生活变得很空洞,很悲伤。
她走进一家小型超市,她想她应该给自己买一些食物,营养与否不重yào
,只要能填饱肚子。里面有很多采购的学生,她走进去,引来了别人的目光与侧目。
她买了很多最便宜的方便面、咸菜,这些,够她吃很久了。
排队结账的收银台前,她抱着一堆廉价的方便面站在队尾。她想她应该去兼一个职,虽然璘给她的生活费早已绰绰有余,但是她决定省下大部分,她不想璘太辛苦。
站在她前面的,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孩。他回头冲她笑,他说:“你好。”
她没说话。
“你怎么只吃这些?没营养的!”男孩友善的说。
她还是不说话,抱着一堆方便面,冷漠的回敬别人的目光。
男孩付账后,将那一包东西给她,他说:“还是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吧,交个朋友好吗?我叫……”
他还没说完,她冷冷的说:“谢谢你,我不需yào
……”她走出超市,留下身后失望懊恼的男孩。
她相信男人殷勤的背后,都是有某种目的的,就好比那男孩眼中放出的好感,也许他并不坏,只是她讨厌男人。
她出现在宿舍门口,一言不发的走进去,没有招呼,没有问好。
七个女生中,竟有刚才挤她们的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充满敌意的问她:“你是这个宿舍的吗?”
“嗯。”她将东西放进自己的柜子里。
“能给我看下你的收据吗?”女生口气强硬的说。
“呵,还没选舍长呢吧!”她冷冷的回答。女生的脸一下变得铁青。
“好了好了,人都到齐了,大家自我介shào
吧!”另一个女生出来打圆场。
每个人都作了番自我介shào
,轮到她时,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叫蓝溪纯。”
她想,她还是做不到像璘教给她的那样,对大家说一些可爱的话,和别人打成一片。自己的世界,还是安静一些好。如果真的需yào
朋友,需yào
知己的话,一个足矣。
七个女生一起出去买东西,没有人问她要不要去。她爬到上铺,想要睡觉,宿舍里即将变得安静,这让她觉得舒服。
门关上的那一刻,她听到一个女孩子毫不避讳的说:“切,真是的,看她真不顺眼,她在傲什么?”
她笑,她想,接下来的三年生活,可能不会好过。
她躺在床上,安静的睡去。
公车行驶在拥挤的公路上,璘在一个本子上仔细的计算一个月中各项必须支出的费用,她叹了口气,憋着张小嘴差点哭出来。
她必须找一个工资高一点的工作,来保证她与纯的学费。但这似乎很难,她没有文凭没有技术,高工资的工作是不会用她的。
她在接近商业中心的路口下车,看到坐落在路边高大雄伟的藤木集团。
藤木这个词,她总觉得有着很遥远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也许,是因为那个每天叫皮萨饼的男孩,他的名字,和这个集团有关吧。
她想,也许可以继xù
做外卖和送报纸的工作,但那样,冬天会比夏天更加辛苦。
她烦恼的抓着头发,决定了,只要工资不少于600块,她都可以做。这样,兼两份工的话,除去房租和水电费,应该可以负担她们的生活了。
这时,一个男人从黑色的轿车上下来。竟然是他……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他说。
“不用了。”
“想吃什么?”
“我说不用了!”
“海鲜怎么样?博海龙宫得不错,去那里吧!”不等她拒绝,她被他推上了车。
“大叔,很好玩是吗?”她愠怒的问,她觉得面对这个男人时,会变成纯。
“不过是吃个饭而已,你瘦了很多。”
“这不关你的事。”
他不再说话,汽车里一下变得很安静。
“我只是想知dào
你叫什么。”
“我说过了。”
“呵,小丫头,你还做不了狐狸精呢。”
她不说话,只是歪着头看窗外的景色。她有些惧怕那天的事情会重演,象噩梦般,她透过后视镜小心的观察着男人的脸色,这个气质不凡的男人,不是一般的人物,但为什么要屈驾来讨好她?难道只是因为那场对他来说很平常的一夜情?
“大叔,送我回家可以吗?”
“你住哪?民生巷被拆了。”
“你怎么知dào?”
他只是笑笑不说话。车停在博海龙宫的门口,有门童利索的走过来为她开车门,她没有小费可以给他。
她知dào
,这样奢侈的地方是她来不了的,她说:“先生,如果花几千块吃一顿毫无意义的海鲜的话,还不如将钱捐给孤儿院里的那些孩子们,我想,这比一顿饭要有意义的多!也为您自己积点德。”
男人的笑意越来越浓,他说好:“你想吃什么?省下的钱,我捐给孤儿院。”
而另男人想不到的是,他们最后竟然去了路边摊吃两块钱一碗的砂锅米线。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东西,还是坐在鱼龙混杂的路边摊,他上万块的西装和皮鞋与这里的一切显得那么不协调,但是那米线的味道,却不逊色于那些昂贵的海鲜。
她说:“先生,我对你并没有好感,和你吃饭,只是为了孤儿院的孩子。”
男人笑笑说:“放心,我会遵守诺言。”
她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男人心里默默地想。
他们去精品店里挑了许多玩偶和公仔,装了满满一车,她走进青山孤儿院,分给那些孩子,人手一个,孩子们欢呼着,视她为女神。
她想,如果小的时候,纯有一个娃娃,也许,她就不会那么寂寞了。
“想不到,你还会来这里做义工。”男人抽着烟,看着远处玩得不亦乐乎的孩子们说。
“是我妹妹嘱咐我的。”
“上次那个在巷口等你的女孩吗?”
“嗯。”
“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璘沉默了一会,然后冷漠的说:“这个,你不需yào
知dào。”
傍晚分手的时候,男人给她一叠钱,他说:“谢谢你陪我吃饭,当作谢礼吧。”
她猜不透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挥金如土,也不过如此吧。
他塞给她,直视着她的眼睛,他说:“如果你和我**的话,你会得到更多。”
她的手明显的颤抖了一下,男人有些胜利地笑起来,然后他钻进车,消失在人流之中。
璘拿着钱回到家,她坐在地上,地板很凉,她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的生活是多么的寂寞与恐惧。窗外的太阳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黑暗渐渐开始吞噬她的空间。微弱的光线,照着一颗颗反光的眼泪,十年来,她第一次一个人。那个被她当做另一个自己的女孩,已经不在她的身边了。地板上散落着男人的钱,两千块,只不过陪他吃过一顿饭而已,挣钱,可以如此简单。
寂寞,原来可以这样折磨人……
她望着那些钱出神,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镜子里,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比肮脏了……
既然已经脏了,还在乎什么呢?她像被人下了咒语,这样昏昏沉沉的想着。
十点,她下楼,拿着一张纸条,打了一个电话。
十一点,男人出现在门口,笔直的身材,黑色的西装。
他将她一把抱起,如恶狼般撕扯她的衣服。雨点般的吻落在她光滑的脖子上。
她问:“多少钱?”
男人一愣,眼底闪过一丝微微的失望与复杂,那一刻,他竟不忍心再下手,但他终究只说了一句:“你……随便拿……”
漆黑的夜里,乌云密布,看不到一丝的月光。狭窄的小屋里,发出钢丝床咯吱咯吱的声响和急促的喘息声,黑暗掩盖了所有,包括眼泪,也再也看不到光亮……
第二天,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全班同学,轮流做着五花八门的自我介shào。
她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独立的坐在窗边,出神的望着窗外的香樟。这是她刚刚要求的,自己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她说,她只是想要安静。
全班都在为某个人的自我介shào
而发笑。她无力的趴在桌子上,感觉胸口一阵阵沉闷,呼吸不上来。
这时,同样是坐在最后一排,与她相隔一个过道的男生站起来,女生们开始安静下来,转过头贪婪的看着他,她知dào
这个男生是令全班女生为之疯狂的美男子,她们想尽办法与他说话,他微笑着回应她们,脸上一直保持温暖亲切的笑容。
他说:“我叫藤木惑已,以后大家都在一个集体里,希望大家互相关照,请多指教。”
所有人惊呼,藤木惑已,藤木集团的少东家!!天啊,这个一直笑而不语的男生,竟然是藤木集团总裁的儿子。所有的男生和女生,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他的名字,更让女生一阵兴奋与尖叫。
藤……藤木惑已……
她的心跳迅速加快,一个冷战,从脚趾一直冷到发稍。她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前渐渐模糊。她努力想看清他的脸,他竟然是藤木惑已,她竟然跟藤木家的人在同一间房子里,他就是那个年少,叫她纯姐姐的男孩……
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在做梦,怎么会这么巧,这绝对不可能!她趴在桌子上,头上大颗大颗的冷汗滴下来,藤木惑已……他竟然是藤木惑已……
突然,她想起自己脖子上的秘密,她紧紧地握住那条项链,绝对不能让他看到,然而此时,她却感觉自己的力qì
快速的流失,天旋地转,她听到惑已的声音:“同学,你怎么了,还好吗?”
她大口的呼吸着,然而一瞬间,她的身体像失去平衡般重重的摔在地上。她努力睁开模糊的双眼,模糊的看到他向自己跑来,许多画面旋转,她终于沉沉的闭上眼睛。她感觉有人抱起她来努力的跑,她告sù
自己,这一切都是梦,醒来后,她还是蓝溪纯,学校还是学校,根本没有藤木惑已,根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