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问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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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年代卖地很简单,买卖双方拿着地契找里正,由买家给卖家开一道文书,里正盖章,这就完事儿了。里正家里,西潮村村长、买卖双方李牧和二喜,还有二喜的娘子王孙氏,李牧的娘子李杨氏(婉娘)。
  村长王大力安静的蹲在角落里,吧嗒两口烟袋锅,心情很复杂。其实二喜的祖上是有田产的,后来被挥霍没了,从二喜爷爷那一辈就以打渔为生,现在眼看到二喜这一代又有田产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只是,他还不忍心苦了李牧家。
  西潮村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子已经有上百年没人买卖土地了,土地就是农民的命V根子,怎么能拿去卖?这是对不起列祖列宗的恶劣行径!
  二喜心理也有些忐忑,说:“阿牧兄弟,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婉娘期期艾艾的拉着李牧的袖口:“夫君……”她现在的内心是崩溃的,她真想把夫君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长没长草!
  李牧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里正就正式在买卖文书上盖了章,交给两人。
  王孙氏抱着二喜喜极而泣,多少年的梦想就这么实现了。她多羡慕佃户家的娘子们,每天一起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听大家谈论谁家收成怎么怎么样她有多羡慕。因为婆家没有田产,她回娘家遭了多少白眼……
  婉娘也抽抽嗒嗒的,夫君真的傻了。她摸了摸怀里的银子,还好银子都在,以后一定要把家里的银子都藏起来,可不能让夫君再这么挥霍了。
  拿到文书的李牧也兴致勃勃,回头对婉娘咧了咧嘴,笑道:“婉娘,你那里还有多少银子?明天咱就找木匠给咱家的渔船好好装饰装饰!”
  婉娘抽抽嘴角,怀里的银子捂得更紧了:“咱家没有银子了,婉娘今天把银子都花光了。”
  李牧拍了拍脑袋,傻笑道:“没关系,今天夫君打了不少鱼,一会趁着天黑都推到镇里卖掉,应该能卖不少钱。”
  回到村里,李牧去二喜家牵了驴车就要去镇里卖鱼,二喜喊住他,说陪他一起去。
  有二喜的门路,一车鱼获都卖给了酒楼,虽然价钱低了些,好在省时省力。从酒楼的帐房结算了银子,有三两多,李牧又买了一些鱼具,这才和二喜往家走。临出城的时候,他又买了二斤牛肉和几坛子酒。
  路上,二喜说:“阿牧,我没想到你把自己种的两亩地给了我,马上就秋收了,我心理有点不痛快。以后你每天都要去镇里卖鱼,就用我家的驴子,别客气。”
  李牧当然不客气的点头答yīng。其实渔船是可以直接开到镇上码头的,只是要缴纳一些停泊费用,所以二喜一直都是自己用驴子运的鱼获。李牧可没有节省那几百文停泊费的想法。
  回到家,李牧把卖了鱼获的钱交给婉娘,除去买酒买肉买鱼具的钱还剩下二两多。婉娘接过银子,趁李牧不注意的时候都藏在了炕上的木箱子的后面。
  婉娘的想法很简单:多攒些钱,留到夫君彻底傻了以后买粮吃。
  晚餐是李牧亲自下厨炒的菜,有豆角炖肉,土豆片炒肉,孜然牛肉和清蒸三文鱼。婉娘开始不同意夫君去厨房,李牧实在没办法只能实话实话:“婉娘,你炒的菜真的很难吃。”
  炒菜上桌的时候饭也熟了,豆角炖肉还在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豆角要多炖一会儿,这样才入味儿。
  看着一桌丰盛的晚餐,婉娘心疼:夫君真是太不会过日子了。她暗暗下定决心:说什么都要把家里的银子藏好。
  打开饭盆,李牧皱了皱眉,指着饭盆问婉娘:“怎么白米饭里还有粗粮?”
  婉娘理直气壮,道:“这已经很奢侈了,只有员外家才能只吃细米!”
  李牧决定不和她争论,等以后日子越来越好了,她的小农意识会慢慢被改变的。
  两人正欢天喜地的吃着晚饭,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李牧以为是二喜或者村长的儿子田壮来了,赶紧起身去开门。
  “怎么是你们?”李牧皱了皱眉,外边站着杨占魁夫妇和杨占民夫妇。
  把人让进屋里,杨占魁冷着脸不说话,就好像谁欠了他一百两银子似的。张占民怀孕的婆娘说:“公爹让我们来问问,你怎么就私自把家里的地卖了。”
  感情是来问罪来了。
  李牧夹了一筷头子三文鱼,大口吃着米饭,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正想找你们呢,婉娘租给你们的土地秋收之后我就要收回来了,至于租金就不要你们的了。”
  婉娘低头吃饭,大嫂和二嫂紧盯着饭桌上的饭菜直咽口水。李牧就当没看到,也没打算让他们上桌。
  大哥杨占魁冷着脸还是不说话,大嫂苦口婆心的说道:“妹夫,你知dào
  你家里的地来的多不容易吗?那是李老爹辛苦一辈子攒下的,你怎么能说卖就给卖了呢?”
  这时候,杨占魁冷哼一声,说:“我看你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李老爹!”
  李牧放下手里的筷子,挑了挑眉,冷笑道:“你们也说了,这是我爹留给我的,至于我是种是卖也是我的事儿。哥哥嫂嫂们是不是管过界了?”
  杨占魁被气的说不出来话,指着李牧的手直哆嗦。杨占民的脸色也不太好kàn
  ,道:“再怎么说李家和杨家也是亲家,现在李老爹没了,婉娘的爹娘还健在,哪能就这么看着你们小辈败祸祖产?”
  二嫂挺着大肚子也说道:“瞅瞅你们吃的这都是什么,天呐,这些个山珍海味我见都没见过,这得多少银钱?这个家马上就要被你们败祸没了!”
  就在这个时候,村长王大力拿着酒坛子走了进来,看了看屋子里的人,把酒坛子往桌子上一放,“怎么?吵架呢?”
  李牧苦笑,“大力叔,让您见笑了。”
  王大力不介yì
  的摇了摇头,看着杨家人,问:“说说吧,怎么回事?”
  杨占魁的婆娘把事情说了一遍,无非就是李牧败祸祖产,大逆不道……
  等他们说完,村长问李牧:“你是怎么想的?”
  李牧道:“地是我爹留给我的,我想种就种,想卖就卖,哪怕扔着长草也是我李家的地。谁能管得着我家是吃糠咽菜还是喝酒吃肉?”
  说着,他叹了口气,继xù
  说:“我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在我家最困难的时候谁上门送过东西我记得,谁上门要过债我也忘不了。”
  村长的脸色瞬间就不好kàn
  了,冷冷的看着杨家的几个人,皮笑肉不笑,道:“我记得我跟村里人都说过,阿牧重伤昏迷了,家里只剩婉娘这一个孩子顶着,不容易。婉娘这孩子面子薄,不到万不得已不跟乡亲们张口,但凡她张口了,实在办不到了来找我,我帮!现在怎的还会有人上门要债?杨家小子们,有人上门要债了你们做娘家哥的也不帮衬帮衬?就算你们有心无力,以后遇到这种事情可以来找我,还是那句话,我帮!”
  李牧安慰婉娘,杨家几个人臊的脸红,尤其是上门要债的杨占民更是无地自容。唯唯诺诺的就起身告辞,临走的时候正好碰上二喜夫妇领着孩子过来,打了个照面。二喜一看众人的脸色还有抽泣的婉娘就知dào
  发生了什么事儿,等杨家人都走了,二喜才拉着李牧坐下,道:“阿牧兄弟,如果你后悔了就跟哥说,咱们再去找里正把文书改回来。”
  村长笑着对二喜点点头,“不错,这才是我王家的好儿郎!”
  李牧安慰好婉娘,让她去把饭菜热一热,又招呼大家入座,笑着说:“喜子哥,大力叔,如果真有一天我家揭不开锅了,我不求你们给我一口饭吃,你们能给婉娘一口饭吃吗?”
  村长和二喜都是一怔,村长拍着自己的心说:“小子,叔在一年前就说过,只要叔还活着,就不能让你和婉娘饿死。”
  二喜也表态:“我家最困难的时候是李老爹帮衬的我们,这份恩情哥没忘。有了田产就饿不死人了,大不了辛苦点,农闲的时候我就去开荒,阿牧兄弟什么时候想把田产要回去就跟哥知会一声,哥没二话。”
  李牧大为感动,哈哈笑道:“喜子哥,你看我今天打渔的手段怎么样?还能吃不上饭?”
  二喜一窘,这一天压在他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村长不明所以,打听下才知dào
  李牧今天打了两吨多的鱼获,更是卖了三两多银钱。
  村长咂咂嘴,连说“了不起”。两亩庄稼在收成非常好的情况下,也就是四五两银钱。李牧今天一天的鱼获就赶上村里人大半年的收入了。
  这一顿饭又是吃到大半夜才结束。这还是田壮过来找他爹,给村长硬拉走的。走的时候这老货舌头都硬了,吵吵着还要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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