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长念收回视线,正经地望着他,一字一顿道:“我有没有告诉你你现在很变态。”
渡迁任胸前的伤口继续流着血,认真地回答她:“说过了,不仅说过,你还说了很多次。”
捏捏被气得头疼的额角,长念还没来得及发作,头顶上的天兵天将已在重新整队。焚天岛的魔物们像是早就受到号令般纷纷拿起兵器同上方神将们摆好同样阵势。
长念冷眼看着他,“所以我说我有时候是真的想杀了你。”
“所以说你没出息,像我每次都会很认真地杀你。”渡迁弹了弹衣袍,施施然从地上站起,顺手还给自己止了血。严峻而自持的脸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而这笑容,是她很多年都没有再触及的。
“我一直都没有问你,现在这样,你开心吗?”
开心?渡迁轻扯嘴角:“不开心,这个世界还没毁掉我怎会开心?”
头顶上方是排列严整的天兵天将,身侧是蓄势待发的魔物。长念舒了一口气,旋即摆摆手:“你不用这么看得起我,我这么多年的年龄也不是白长的,可不会傻到以为可以杀出重围什么的,要杀要刮随你便。”
紫金瞳孔猛地一缩,渡迁显然不相信她会这么配合。长念无奈地耸耸肩,随即将手中凰翎扔给他:“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渡迁没杀了她一定是因为她还有更大的用处,因自她缴械投降后便被困在一方小院里。
长念一直觉着作为不知道何时才能被灭掉的神仙,为神处事必然要遵循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才能防止天打雷劈这档子意外。三百年前渡迁将她伤的半死不活,三百年后她还了一刀。但渡迁的伤势远没有她当年伤的那么重,毕竟当年她差点没爬起来,而渡迁不仅能爬起来还耍阴招将自己关了起来。这样看来,很明显渡迁比较卑鄙无耻,但他卑鄙无耻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吃了亏还不能摆出副被欺骗的姿态寻仇,这可真惆怅。怨不得二哥说这是个谁皮厚谁生存的年代,在这普遍没有节操的时代,她这个还有点节操的神仙真是太不幸了。
紫藤花动,离人归来。可惜这个离人不是她的人。
“上神好胆量,身陷囹圄还能这般悠游自在。”
长念继续着趴在窗台上的姿势,听得熟悉声音只是松了松扯着的藤萝花瓣:“我只是想试试焚天的花跟蓬莱的花扯起来有什么分别?”
贺童嘴角一抽:“你怎么不去扯西宫的花试试感觉?”
“不行啊。”长念回头一笑:“自己种的下不了狠手。”
贺童被她笑得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赶紧猛地干咳一声唤回深思:“我来看看你需要什么?”
“你把渡迁砍了送过来我就什么都不需要了。”长念拿起一旁的帕子蹭掉手上浸染的花汁,颇是认真地回答他。
贺童苦笑:“你该知道若他认真起来,你根本……”
长念打断他:“我饿了。”
明明被困在这里,唯一在乎的师兄生死未卜,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就算活下去,前路等待的或许是兄长反目,或许是刀剑相向,等着她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她却还能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她饿了,贺童只觉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兀自慨叹,多像,怨不得主上他一定要将她带入这深渊。
长念诧异贺童竟真的能给她找来吃的,亏得她还一再告诫贺童,她是个正经神仙,不会干诸如茹毛饮血的诡异事。也不能怪她先入为主的观念,焚天岛上魔居多,她见过的正经魔只有景夜他们,且在她的印象里魔一般都不喜进食,就算进食也是些生血生肉之流。
看着面前的精致小菜,长念咬了咬筷子,身边坐着的似乎不是贺童,而是一到饭点就拎着她去吃饭的景夜。也不知道她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他是什么心思。
注意到她突变脸色的贺童皱了皱眉头:“菜不合你的意思?”
“没有。”长念戳戳碗里的米粒,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那就好。”贺童温言回应,眼角余光似看到白色衣角一闪而过,他垂了垂眼睑,若有所思一笑。
“我见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或许主上可以撤去门外的兵力用于他处?”
入夜,贺童见书房依旧亮着灯光,斟酌良久还是走进去说出自己建议。
书架前的渡迁认真地修剪着净瓶中的兰草,嫩绿的叶子柔柔地垂下来,衬着修长苍白的手显得越发生机勃勃,毫不犹豫地剪去多出来的枝叶,渡迁像是没听到他的建议般说道:“下次采兰草的时候记着找单株的,双株不好。”
贺童虽不解单株跟双株有什么差别,却也明晓他话外的意思。
“是,属下记着了,若没什么事,属下先行告退。”
渡迁向兰草洒了些水,意味深长地看着欲落未落的水珠,终是伸手将它轻轻推了上去。这个世界需要毁灭的事情很多,但唯独凤凰山的一切,需得他亲手毁去,其余,不得僭越。
经验和教训告诉长念,不要妄图从渡迁嘴里套出什么话,或者说不要试图跟他讨论什么正经事。有时候她觉得渡迁跟景夜非常相像,都是属于那种从不正面看待问题,好不容易触及到问题核心又能轻易带到另一个话题的性格。这样性格的好处在于思维跳跃天马行空,但坏处就在于跟他们谈论多了总会有种不是弄死他就是弄死自己的感觉。可实力差距的存在搞得长念每次想弄死自己。
故而,待在焚天岛的时日,长念甚是明智地待在小院里绝不主动招惹麻烦,可麻烦之所以称之为麻烦完完全全在于你想避开它时它总是会殷切而又热烈地凑上来。
比如现下坐在小院里不阴不阳地看着她扯花瓣的渡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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