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身外苦
刚刚话才说出口,傅雅便后悔了,她不是蠢笨之人,自然听得出她这话是何意,她面色微微一变,连忙屈膝深深拜下:“不可,娘娘,睿王虽然不是臣妾的亲哥哥,可他到底也姓傅,若是他遭了罪,会连累臣妾和臣妾父亲的,还请娘娘看在臣妾的面上,不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冷月凝神看着跪在地上的傅雅,思忖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既然雅妃你如此说,本宫就暂且不说,但你若无法助本宫铲除沈清忧,那么就别怪本宫不念旧情了。”
“娘娘放心,臣妾不会让娘娘失望的。”傅雅一脸的谦顺恭贺,让人看不出半点异样,似是又想到什么,她又说道:“娘娘,虽然看守那个贱婢的两个奴才都死了,可是知dào
我们计划的还有一人。那个听风,要不要也……”
冷月微微皱了眉,她怎么把听风忘了?她本是想让听风帮她一个忙,却被他拒绝了。她亦很清楚,听风此人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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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轩,以他的为人,应该会说到做到。
“听风他说过不会告sù
皇上,本宫也相信他。”终是一起长大的,若要她因为这件事杀了听风,她如何也下不去手。
“娘娘这样说,臣妾便也放心了。”傅雅早闻听风和冷月有着一起长大的情谊,看来果然不假。她看了看天色,见天边都泛起鱼肚白,又和冷月闲聊了几句才行礼告退。
冷月起身慢慢走至宫殿门口,看着微微泛白的天际。虽然这一次没能除掉沈清忧,但终归除了她的心腹,这等于截断了她一只‘手臂’。听着下人禀报她沈清忧哭得伤心欲绝,她心里便痛快之极!
“本宫所受的苦痛,会一点一点在你身上讨回来!”她自言自语,笑得阴狠:“本宫和你,究竟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人,很快就会见分晓。”
……
沈清忧身形飘渺的游荡在一个不知名的空间,四周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光亮。她不知dào
这里是哪里,四周的一切都显得那般绝望,那般狰狞,她想离开。可是这时,一抹分外熟悉的小巧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看上去虚渺的很,就如一抹青烟。
“玉茭?!”她欣喜若狂的朝那抹身影跑去,可是怎么跑也跑不到她身前,那抹身影反而轻飘飘的朝更为暗黑的地方飘去。
沈清忧心中一急,拼力的追了上去:“玉茭,你不要走,不要走……”她紧紧追着那抹身影跑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
忽然之间,那道微弱的光绪渐渐扩大,将四周照的亮白如昼。她被强烈的光线刺得不由闭上了眼,再次睁开,她的眼前出现了口吐鲜血的母后和她白发苍苍的父皇,而玉茭,亦是全身触目惊心的伤痕,口中还不断的溢出乌黑的血。
“父皇……母后……”她惊愕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景象,眼泪却不自觉的滑落。她一步一步向他们走去,可还没走至他们的身前,他们飘渺的身形却越来越淡,接近消失。
“不要走!父皇,母后,玉茭你们不要走!……”她猛地向他们扑过去,试图抓住点什么,却终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慢慢化作青烟……
玉茭的面容已经看不清,可在她消失之前,沈清忧却看见她张了张嘴。
她在说:“报仇!——”
……
沈清忧的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她紧紧皱着黛眉,口中不住的呢喃。一旁的纳兰轩身着龙纹常服,头上的九龙冠在烛火的映衬下泛出只属于皇权的色泽。
他坐在凤榻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面色漂浮不定,如鹰的眼眸深沉无比。他才刚刚回宫,便知玉茭身死的消息,当他急匆匆的赶到紫宸殿,却又听下人说,昨夜,是睿王抱着她,将她送回紫宸殿的。
来龙去脉他已清楚,可是让他想不到的是,在她绝望无助,伤心欲绝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竟然又是那个傅少卿……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沈清忧猛然惊醒,她眼神呆滞的看着帐顶,许久才缓缓侧头,当看见纳兰轩,她低声轻唤:“皇上……”
纳兰轩见她醒来,眼底涌起喜色,俊魅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除此之外,两人便又沉默下来,沈清忧看了他一会,似又想到什么,她扫过四周,殿中再也没有那抹小巧的身影,她多希望她只是做了一个梦,待梦醒,她便能见到活生生的玉茭。
眼中的泪再次悄然滑落,心中的悲苦令她的呼吸都显得急促了些,在这静静的殿中,竟也显得格外突兀。
纳兰轩看着眼角晶莹的泪花,微微皱眉,伸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忧儿,朕已经册封玉茭为郡主,封号玲玉,葬礼亦是按照郡主的规格去办。你,不要太伤心了。”
郡主?玉茭的死,难道册封她为郡主就作罢了吗?人已死,册封这些又有何用?沈清忧怔怔的看着他,嘶哑开口:“玉茭她是被人害死的,那些人对她用了刑,给她灌下了毒药……皇上,你难道不该揪出凶手,给玉茭一个交代吗?”
“忧儿,玉茭她只是一个奴婢。”纳兰轩眼底掠过一丝恼色,可看着她憔悴苍白的面容,终是放缓了声气:“给玉茭用刑和灌毒的那两个奴才,已经写下认罪书,服毒自尽了。”
闻言,沈清忧冷冷抽回手,盯着他轻轻的冷笑出声。在他们眼中,玉茭就只是一个奴才,一个命如草芥的奴才。可奴才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一道轻飘飘的圣旨就可以将玉茭的枉死一笔带过了吗?
她的笑清冷而妖娆,深邃的紫眸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服毒自尽?真是那两个奴才做的吗?若不是他们身后的主子授意,何人敢在这皇宫之中动用私刑?”
“在皇上眼中,玉茭不过就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奴婢,可在臣妾心中,她是我的妹妹,是我的亲人!”沈清忧心中泛起滔天的恨意,因为这些恨,她的眼眸也泛起骇人的血色。
“朕已经追封她为郡主,你还要朕怎么做?”纳兰轩倏的起身,眼中已然有了怒意。
沈清忧不由紧紧攥住身上的丝被,他能怎么做?玉茭死了,却忽然冒出两个奴才将这些罪名都顶了下来,还服了毒,所有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冷月和傅雅做得滴水不漏,他纳兰轩又能怎么做呢?
即便有了证据,她冷月是皇后,她傅雅是宫妃,处死一个奴婢,她们可以找出千万种理由,而纳兰轩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奴婢就惩处她们。
可怜她的玉茭,就这样白白没了性命……想的多了,沈清忧的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她狠狠的掐住自己的手,长长的指甲陷进她细嫩的肉里,她也浑然不觉痛,眼中赤红一片,却终是没有落下泪来。
“臣妾替玉茭多谢皇上隆恩。”许久许久,她才强压住心中的恨意,冷冷开口:“臣妾累了,皇上请回吧。”说罢,她微微侧身,闭上了眼。
殿里的烛火被微风吹得轻轻摇曳,也将纳兰轩的面色摇曳的令人看不清。只听他低叹一声:“忧儿,你这是在跟朕置气吗?”
这一问犹如石落深渊,再也得不到半点回应。许久,久的沈清忧都以为他已经离开,却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照顾好你家娘娘。”
安小六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寝殿又恢复了静谧。
……
一连数日,纳兰轩再没有踏进过紫宸殿。而沈清忧也因伤心过度,无法从悲戚的情绪里走出来而病倒。虽然葛白实日日都来紫宸殿为她诊脉,可她这病是心病,即便葛白实的医术在如何了得,他也束手无策。
沈清忧依旧一日一日的消瘦下来,她经常把自己关在寝殿内,抱着自己缩在床角,不发一语,木然的像个做工精致的布偶。
安小六因怕她触景伤情,把玉茭生前用过的东西都悄悄收了起来,也天天在她的耳边劝说,可只要一提到‘玉茭’二字,她便会黯伤落泪。久了,安小六也不敢再劝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月,夏天悄然而至。而南疆国的太子在离开乾云之前,曾多次向纳兰轩提出要见沈清忧一面,可都被纳兰轩婉言拒绝,直至离开,司空南都没有再见到沈清忧。
一日,安小六怕她闷坏了,劝说了一早上,沈清忧才木然被他扶出了寝殿,坐在了寝宫前的紫藤花树下。
这棵紫藤花还是当初她让玉茭特意种上的……想着想着,她又不禁流泪。
“娘娘,您这样天天哭,会哭坏眼睛的,若是落了见风流泪的毛病,那可就不好了。”安小六见她这样,轻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