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V242

  这股怨气越是波动,越是靠近,他跟凭儿的痛苦便会越大。
  凭儿扯开一个冷笑来,“走什么走,既然都这样了,要死便一起死吧!”
  与其这样苦不堪言的活着,倒不如放开手一搏!
  对于他们来说,死早就不可怕了,生不如死才是真的可怕!
  “我不走!”松尾也固执地道,声音颤抖的极其厉害,却异常的坚定。
  他握着木剑的手颤巍巍的,“我不怕你这鬼东西!你害死了方大哥,害死了七奶奶,害死了玲珑,现在还要来害阿雪姐姐,我要杀了你!”
  说罢,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qì
  ,竟是站直了起来,挥剑朝着那团影子砍去,脚步略有跌撞。
  北堂雪见状大骇,忙出声制止他:“快住手,你不是它的对手!”
  松尾手中的剑刚欲触到那红影之时,却见那红影忽然消散。
  只瞬间的功夫,便移到了他身后,重新聚集了起来。
  不做停顿,它便朝着松尾袭去!
  还未近得身前,松尾手中的木剑便被抛飞。
  “小心身后!”北堂雪边挣扎着朝它扑去,边惊慌地提醒着松尾。
  松尾蓦然回头,却见那光影已直逼他的面门!
  一股无形的力量击打在他胸前,他直直地退了几步,后背撞到窗柩边,倾身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松尾!”
  北堂雪惊呼了一声,眼见着那红影再次朝着松尾席卷而去。
  她挣扎着匍匐过去,身上的伤口再次撕裂,疼的她冷汗如雨。
  一股清晰的磬香开始在空气中缓缓流淌开来。
  那红影忽地一颤,停顿了片刻,再次朝着松尾袭去。
  北堂雪染血的手抓起一旁的桃木剑,鲜血随着手腕滴打到磨得光亮的剑刃上。
  北堂雪咬牙忍痛,左手撑着地,一步步地朝着那红影靠近。
  心中却又另外一个声音再阻止她——“别傻了,为了他们巫谷人不值得,他们是你的仇人,是仇人!他们害死了你!”
  “我就是你啊……”
  “我们应该一起杀了他们报仇!报仇!”
  北堂雪头痛欲裂,似乎能清晰的听到身体被撕成两半的声响。
  她紧紧地咬着下唇,克制着心中疯长的恨意,和渐渐涅灭的理智。
  “啊!”
  松尾痛不欲生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耳畔。
  北堂雪眼神恍然一震,被咬破的下唇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几乎是这一瞬间的时间,她忽然清醒了过来。
  她强定心神,将险些控zhì
  了她的怨气自脑中驱散。
  再没有任何的犹豫,举起手中的剑便朝着眼前的红影刺去。
  那人形的红影颜色越来越暗,越扩越大。
  似在被几道无形的力量拼命的撕扯着。
  北堂雪见此情形不由一愣,随即,像是忽然明白了过来。
  这怨气是她一百年前用血肉之躯所立下的咒,反之,能毁灭它的也只有她自己,亦或是她的血正是它的克星。
  它可以控zhì
  她的意识,她亦可以利用自己的意识使它消失!
  想到此处,她聚集了所有的心神,不敢有丝毫分散。
  再次举剑朝着红影挥砍而去。
  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叫声顿时响起。
  红影被已分成了两半!
  “不,不!”
  那声音怒吼着,全是不甘。
  北堂雪清晰的觉察到身体里的另个意识在缓缓抽离……
  刚入春的天气,竟是突然炸起了几道轰鸣的响雷!
  北堂雪下意识抬眼,往窗外看去,只见那轮圆月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游走着。
  随着响雷的降临,天地间的颜色在逐渐的褪变。
  红色,在渐渐的消退……
  整个巫谷犹如地震一般,摇晃不止。
  从林走兽,惊慌逃窜。
  “嘭!”地一声巨响,一道闪电忽至,尚在挣扎的红影轰然暴裂开,顷刻间便化成了一颗颗细小的暗红颗粒,无声无息地散布在空气中。
  雷声消弭。
  风声忽止。
  苍穹清明如洗,星辰微闪,盈月静挂。
  百年久违……
  ……
  北堂雪染血的嘴角迸发出一个璀璨至极的笑。
  但身体却再也承shòu不住源源不断的剧痛,手中已被染成红色的木剑掉落在地,眼前一阵阵发黑,很快,便没了意识。
  花开,风起,云涌,雨停,月落,四季相循。
  绿湖畔,杨柳依依。
  孩童的嬉戏声充斥在耳中。
  灰衣少年肩背着鱼篓,衣袍一角被塞进了腰带里,露出了藏青色的里衣,裤管微微卷起着。
  金灿灿的阳光洒落在他英气俊朗的脸庞上,他嘴中叼着片细长的嫩柳叶,眯着眼睛离了绿湖而去。
  密绿的竹林中,两棵粗壮的竹干悬着一张做工略粗糙的吊床,此际正有节奏的晃悠着。
  吊床的边沿垂着一只脚,穿着软缎紫色绣鞋。
  里头躺着个女子,一手曲着放在脑后用来枕着脑袋,一手持着卷杂书看得入神。
  浓密卷翘的睫毛折射着黑亮的淡芒。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如同新生儿一般柔嫩白皙,似不经吹弹之力。
  “喂!”
  突然有女子的喝声响起,带着几分薄怒:“快过来帮忙,伤都好全了还装什么伤者啊!再偷懒今个儿这饭你也甭吃了!”
  或许是她后头这句话太具有威胁力,吊床内的女子即刻将书丢了去,敏捷地跳了下来,朝站在门槛儿处叉腰瞪眼的女子一笑,道:“看得入神。没注意到了午时——我这就来帮忙,洗菜还是添柴呀?”
  凭儿被她这狗腿的口气逗到,嘴角溢出笑。口气却仍旧一贯的不饶人,“先洗菜再添柴。都是你的!”
  北堂雪脸色一垮,“方凭儿你别欺人太甚!”
  ****
  次日一早,谷口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
  族长和两名长老也过来亲自为北堂雪送行。
  族里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也都依依不舍的看着马车前那蓝衣女子。
  “有空常回来瞧瞧,或者我去找你。”凭儿握着北堂雪的手说道。
  反正现在蛊咒已经解除,要去卫国除了路程远点儿之外其余也不算太麻烦。
  北堂雪抿嘴一笑,指了指她隆起的肚子。道:“等孩子会走了,我再过来。”
  凭儿一怔,遂开口问道:“为何非要等到会走了,你才能过来?”
  “因为我怕你会把孩子丢给我来抱……”北堂雪见凭儿成功的变了脸。哈哈一笑。
  凭儿身侧站着的儒雅男子,闻言眼中也含着笑。
  凭儿甩开她的手,白她一眼,“快上去吧,赶紧走!免得看着心烦!”
  北堂雪眼看着是该上路了。也不再同她耍嘴皮子,上前拥住了凭儿,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便放开了她。
  对着一侧的男子道:“裘大哥,好好照顾凭儿。她脾气臭你多让着些。”
  那男子笑着点头。
  凭儿忽然转过了身去。
  “要走便走,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再不走天黑之前到不了大漠境内,落脚处可不好找!”声音虽大,但却还是掩盖不了声音里的哽咽。
  北堂雪眼睛也有些发酸,但转念一想,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再也见不到,便就释怀了一些,朝着众人一点头,道了别,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她掀帘往后面瞧去,正见众人对她挥着手。
  凭儿的相公则是拍着凭儿的肩,见那阵势,应是哭了。
  看了一圈儿,还是没有看到松尾。
  昨日晚上北堂雪被请去族楼饯行,谷中大多数人都过去了,却没有松尾。
  这两年来,松尾无时无刻不陪在她的身边,她手不能拿的时候,松尾是她的手,她腿不能行之时,他便是她的拐杖。
  不觉间,已经拿他当做亲弟弟来看了。
  松尾也早早把对她的称呼由阿雪姐姐改成了姐姐。
  她伤势好全之后,便提了要回去的事情,一日日的下来松尾脸上的笑越来越少……
  北堂雪叹了口气,将视线收了回来。
  ……
  待到了晌午时分,车夫停下来喝水。
  北堂雪下了车,将凭儿备的干粮递与他,“张叔,给——”
  车夫道着谢。
  这车夫是巫谷里的一个老实人,平时也不爱说话,这回却主动要求来送北堂雪,是打算将人送到大漠,租赁的马车找好,他再折回去。
  北堂雪寻了块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上去,取出了水袋来。
  刚喝了一口,却听那车夫突然高声道:“那不是松尾吗!”
  北堂雪闻言忙朝着他指着的方向望去。
  是一个少年人骑着马疾驰而来,身上背了个包袱。
  北堂雪嘴角显现了笑意,朝着马上的人一挥手。
  不多时,人便来到了跟前。
  “怎么,不是不愿意来送我么?”北堂雪朝他一挑眉,笑道。
  松尾跳下马来,几步走到北堂雪面前,蹲下身来一本正经地说道,“姐,我跟你一起回去!”
  北堂雪一愣,随即问道:“族长可知dào?”
  纵然现在蛊毒已除,但巫谷族规却仍旧很严,由于蛊毒中人个个擅蛊驯兽,若入世为恶必当引起慌乱,所以族长定下了规矩,巫谷中人未经允许不许擅自出谷。
  “族长允了!”松尾忙道:“我求了他三天三夜!”
  见他神色认真生怕她不愿意带上他一般,北堂雪不由笑出了声来。
  “姐!”松尾见她笑,便皱了眉急道:“我说的可是真的!”
  “好了好了……”北堂雪拍了拍他的肩,“我又没说不让你一起——若你当真想清楚了,便跟我一起回北堂府吧。”
  “想清楚了!姐姐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松尾忙不迭地点着头,一脸的笑。
  ……
  申时时分,三人便抵达了土祁城。
  找好了落脚的客栈。北堂雪三人围坐在客栈堂中点菜。
  一晃眼近三年的时间过去了。
  再次来到外面的世界,再过不久便能看到北堂天漠北堂烨,还有慕冬。北堂雪难免有些兴奋。
  一路上,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大汗新颁的税令你们听说了没?”旁边一桌的几个男子在说着话儿。
  “刚听说刚听说!实在是太好了!这可是大汗登基后第三次减税了……以后咱们可有好日子过了!”
  “天佑我朝。赐了这么一位明君啊!”
  “…………”
  一桌人又是把这位大汗一阵海夸。
  从他们的言语中,北堂雪大致听出了几个要点来,一是这位大汗是新即位两年,二是他很年轻,三,则是这是大漠国自打创建以来,最体恤子民的一位大汗。
  又听那桌其中一人唏嘘道:“大汗未上位之前。也是吃尽了苦头的所以才如此懂得体恤咱们百姓的疾苦……”
  “没错儿。”另一人接话道:“大汗年幼丧父,据闻当初若非向老爷力护只怕命也保不得啊。”
  “越说越远了!喝酒喝酒……”
  “来来来。”
  北堂雪几近呆愣。
  年幼丧父,向老爷?
  怎么越听越像是西廷玉那家伙!
  “敢问你们大汗可是西姓?”
  众人闻言齐齐停下动作朝着她看去。
  眼神一个比一个惊异。
  “你这不是废话么!”
  其中一个汉子竖眉道:“我们大汗不姓西姓什么!你怎连这也不知dào!”
  就算不是本地人,这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我姐姐就是不知dào
  怎么了!”
  松尾闻言倏地站了起来。目含怒气。
  “你……”那汉子见他站起身,也欲站起来,却被同行的人扯了衣袖,摇头示意他不要生事。
  这行人显然不简单,这少年人年纪轻轻。但身上自带一种难言的气场,那女子衣衫寻常却也难掩倾城之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坐下。”
  北堂雪对着松尾道。
  松尾气哼了一声,却还是坐了下来。
  北堂雪目光仍有惊异。
  看这百姓安居乐业的模样,战事明显已经休止。西廷玉坐上了大汗的位置,她总觉得似乎跟慕冬有些关联……
  那一日西廷玉和向珍珠离了行宫回大漠之后,慕冬似乎就有了动作。
  好像跟西廷玉达成了什么共识……
  看来她在巫谷的这三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想想也是,三年的时间,实在有些久了,足以发生太多的变故。
  巫谷蛊咒解除之后,她便写了信让人送去卫国,但迟迟没有回音,那送信的人也没再回来,不知是路上出了什么状况。
  不知,一切可如她预料中的那般如意……
  ……
  从大漠到卫国,跋山涉水,从深春到炎夏,终于在一个雾雨霏霏的日子里,马车抵达了王城前。
  “停车。”
  车中女子轻声道。
  “姐姐,这还没到北堂府呢,刚到城门前。”松尾掀开帘子往外瞧了一眼,提醒道。
  “我知dào。”北堂雪唇边笑意微颤,道:“我想走着回去。”
  “可外头在下雨呢!”
  “无妨。”
  说话间,北堂雪已起身下了马车。
  松尾无奈,只得跟着下去。
  好在雨下的不算大。
  眼前的一切如昨日。
  仰头望着高大宏伟的城楼,北堂雪忽就红了眼眶。
  细细的雨水打在脸上,微凉。
  出城入城的人多都行步匆匆,人来人往,只她自己始终伫立在原地。
  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油然而生。
  松尾走过来,将她衣后的风帽给她戴上,“雨虽不大但还莫要淋着的好,咱们进城吧?”
  北堂雪点点头。
  此时,忽听城内传来了响动,浑厚而整齐的步伐声远远响起在雨幕中。
  “御林军……”
  不知谁低声惊讶地道了一句。
  “哦对了!今日是八月初七……”
  “对对对。”
  “快快,都快到两旁去,别挡了御道!”守城门的守卫们开始对着人群道。
  众人闻言皆自觉地分成左右两拨,让开了路来。
  北堂雪已经不能用激动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不过八月初七怎么了?
  八月初七慕冬便要出城吗?
  不对不对,现在重点根本不在这里,重点是……她马上要看到他了!
  怎么办?她还没有做好准bèi
  ……
  要用什么来做开场白?
  他见到她还活得好好的,会是怎样的表情?
  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入了视线。
  金黄色的龙撵,纱帘轻垂,撵中情形若隐若现,看不仔细。
  北堂雪觉得心脏似要跳了出来。
  原本准bèi
  好的话现在一句也想不起来了,不知dào
  该做什么,不知dào
  该说什么。
  只剩下满心的喜悦和不知所措。
  视线紧随着那龙撵移动。
  龙撵之后紧随着的两架步撵,一红一紫,珠帘掩之。
  珠帘被一只素手拨开,往外瞧了一眼便放下。
  北堂雪心中一个咯噔。
  那是——向珍珠?
  略显奇异的肤色,和成熟了许多的面孔……
  她,怎会在这里?
  想到一种可能,北堂雪脑中顿时炸开。
  周围没人敢出声,越发的寂静,除了御林军踩踏的脚步声之外,她心跳的声音如雷般震耳。
  忽然,一声稚嫩的童音传了出来。
  口齿不怎么清晰,加上声音不大,便没听清说的什么。
  但已经足够北堂雪震撼了。
  那声音,是从向珍珠乘坐的步撵中传出来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施礼。
  北堂雪脚下一个趔趄,脑中顿时空白了起来。
  松尾一把扶住她,却惊觉她浑身冰凉。
  一队人马渐渐行远。
  龙撵之中,慕冬心口倏然一阵无律跳动。
  好像。忽略了什么很重yào
  的东西…………
  难以言喻的空洞感从心口开始蔓延,很快遍布了四肢百骸。
  他蓦然挥开了纱帘。
  随行的太监忙地示意人停下。
  “陛下有何吩咐?”那宦官垂着头恭敬地询问道。
  慕冬未言,望着城外烟雨中的青山。眼中忽然浮现了几许怅然失措的神色。
  “无事,走吧。”
  宦官一愣。随即应下,“是。”
  ……
  紫色撵中,欧阳明珠轻声道:“皇上怎么了?”
  向珍珠似在失神,未有听见她的话。
  这两年来,她渐渐明白了,有的人即使不在了,却好像从未离开过……
  每年的八月初七。北堂雪离去的日子,她的心没有一刻能安静的下来。
  她现在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趁机窃取了别人幸福的贼……
  她现在,真的是后悔了。
  每日每夜都活在良心的谴责中。
  这些日子下来,她看清楚了这个铁血帝王的无悔心。却越发看不清自己的心。
  对于慕冬,她是真的爱吗?
  还是说,只是一场在年少中匆匆埋下的情愫,越得不到的便越想得到……
  欧阳明珠见她脸色有异,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膝边的女童扯了扯她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道:“母妃,我们又要去龙华寺看水玉雕的那个美人姐姐吗?”
  欧阳明珠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小声点儿……若被你父王听到,你就看不到了,知dào
  吗?”欧阳明珠诱哄着,尽量将语气放的平缓。
  女童睁着乌亮的眼睛。点着头。
  欧阳明珠见没人注意这边,适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倾尽各路奇人异士,在龙华寺后山建了一方天池,池中养了一尊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水玉人雕。
  日日有高僧作法。
  每当祭日皇上便会亲临,以龙血喂养……
  这种上古秘术,多违背世间常理,天地循环,故向来为人们所忌讳。
  别人只当每年八月初七皇帝亲临龙华寺是为子民祈福——
  想到那尊雕塑,欧阳明珠打了个冷战,不敢再多想下去。
  ……
  雨水渐渐增大,行人都匆匆地离去。
  北堂雪面色惨白无任何血色,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设想了几万种与慕冬再见的情形,好坏皆想过,却偏偏没有料到这一种。
  忽然觉得失去了方向,她现在,该怎么安置自己……
  ……
  松尾随意在城中找了个客栈。
  北堂雪从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松尾问不出什么来,干脆便不问了。
  “你先把衣服换下,将头发擦干——”松尾将她送到房中,塞给她一条毛巾,无奈地道:“我下去给你叫饭菜上来,快擦一擦,别等染了风寒!”
  半个时辰过去,松尾适才端着饭菜回了房来。
  却见北堂雪还维持着他离去时的模样和姿势,连木然空洞的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
  发丝和衣角的雨水滴打在脚下。
  “姐!”松尾不由提高了声音,皱眉道:“你究竟怎么了!开始不还好好的吗?你倒是开口说句话啊!”
  真是急死人了!
  北堂雪似被他这声吼给吼回了神。
  怔怔地抬起头来。
  神色是说不出的彷徨和失措。
  ……
  这客栈一住便是三天。
  直到第三天,北堂雪才愿意开口说话,也开始将松尾的话听了进去。
  “说是北堂丞相身重奇毒,只有广阳骆家里养得那味药可以医治,好像是叫什么仙人草之类的……所以当年北堂丞相便直接被人送去了广阳,至今还未回过王城。”
  “北堂将军也每年都会过去一趟,今年便于半月前刚启程去广阳——”
  松尾将打听来的话一字不变地告sù
  了北堂雪。
  北堂雪心中有诧异,有庆幸。
  诧异的是她当初竟还不知dào
  北堂天漠身重奇毒一事,庆幸的则是寻到了解药。
  “姐姐。我们现在是回北堂府等着,还是也去广阳啊?”
  北堂雪脸色有些踌躇。
  松尾见状,忙道:“不然咱们也去广阳好了。北堂伯父如果见到姐姐,说不准一高兴病就全好了!”
  北堂雪闻言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来。
  松尾这话虽然夸张。但也有那么一点道理,北堂天漠这几年来,为她的事情定然是日夜难眠吧……
  “反正到时北堂伯父的病好了,我们也可以再回来啊!”
  松尾毕竟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这几日琢磨下来,再通过外面听来的消息,想到北堂雪便是见到皇帝之后才如此。便猜到了原因。
  这才一心劝着让北堂雪暂时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北堂雪静默了半晌,终也点了头。
  她现在的心还是很乱,说放下,她自认做不到。至少现在还做不到……
  接受现状?
  她自认还是做不到,至少现在真的做不到。
  别人也就罢了,可那人是向珍珠,偏偏是向珍珠……
  老天可真是爱开玩笑……这一场玩笑,便将她全盘打乱。
  所以。不如暂时先离开。
  好好的想一想。
  心中有了决定之后,再回来。
  亦或者,再不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