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V218
可任由她怎么踹,北堂烨死活就权当没听见一样。
北堂雪恼怒不已,并着一腔委屈都涌了上来。
“你有种就躲一辈子吧!一辈子都不要出来,我们北堂家没你这样的子孙,我北堂雪也没你这般遇事只知躲避的兄长!”
她一席话骂完,转身便要走。
却就在这时,身后忽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北堂烨垂着头扶着雕着荷叶的门槛而立,神色萎靡非常,身上还是那一日的衣衫,只是将盔甲卸了去,浑身散发着浓郁的腥气。
北堂雪闻言倏地就转回了身来,几步走到北堂烨面前,二话不说便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小姐!”堆心惊呼了一声,急忙上前拉住了北堂雪。
北堂烨没有任何防备,加上北堂雪这一巴掌又是用了狠劲的,直扇得他踉跄地退了好几步,他有些怔忪的抬起头来,望着北堂雪,眼睛红的厉害。
北堂雪甩开堆心,行到他跟前,这才看见北堂烨右肩膀处竟还赫然插着一截断箭,箭头仍旧还在他的皮肉之中,因没及时处理的缘故,似乎已有了发炎感染的迹象。
她狠狠地剜了北堂烨一眼,才对堆心道:“赶紧去找大夫过来!”
堆心也是瞧见了他的伤势,连伞也顾不得撑,忙就奔出了南院。
北堂雪盯着他,恶狠狠地问道:“不吃不喝伤也不管,你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北堂烨颓然地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去,扯开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上许多倍的笑,道:“我活着倒还不如死了——我救不了爹,还害死了华颜,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他低下了头去,双手撑着额,黑漆的墨发散垂在了两肩,他闷声说道:“你别管我了……
……”
“我不管你要去管谁!”北堂雪眼睛一热,失声道:“现在爹身处险境,你就是咱们北堂家的主心骨,你倒了,北堂家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我……”北堂烨哽咽着摇了头,沮丧地道:“我以前总认为我什么都能做得好,可我现在才发xiàn
,我什么都不是!永远不可能成为爹和爷爷那样的英雄……我根本不配为北堂家的子孙!”
“谁说的!你十三岁便跟随爹平复汴州暴乱,十五岁就被先皇金口封为镇南将军,国公岛一战,你带领数万水师给予西宁大创,这些功绩都摆在这里,你凭什么说自己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自暴自弃!”
“可我害死了华颜……
如果不是我,她根本不会死!”北堂烨闻言忽然抬起头来,抬高了声音道,“我分明知dào
单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救不回爹,还不听劝阻,到头来连累了她,该死的是我才对!”
不得不说,这个情形委实有些扭曲。
一个连哭带吼的边数落对方边又不许他放qì
,一个则是死活认定自己活着没用,一无是处,且还认定的理直气壮。
北堂雪见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觉得头都要被气昏了,她是知dào
北堂烨有时爱钻牛角尖,但绝没想到他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照你这么说,华颜就不该救你!她既然救你就是认定你活着还有用处,如果知dào
你会如此,倒不如真的让你一死了之便罢!你要真是个男人,就去给她报仇,就把爹救回来!”
见北堂烨表情略有松动,她又道:“还有璐璐,我知dào
你心里一直都放不下,她呆在攸允这种人身边,你放心得下吗?误会是要人来解开的!还有这么多重yào
的事情等着你来做,你必须要站起来,听到了没有?”
北堂烨一时有些发怔。
他望向北堂雪,见她一脸的戚切和彷徨,好似将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呢?
北堂烨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有多荒唐!
遇事后的反应,他竟然连北堂雪这样一个女子都不如!
甚至还要北堂雪跟在他后面提醒他该怎么做,让她担惊受怕。
现在爹也不在了,所有的事情都一团糟,他竟还乱上添乱……
……
他怎么就说出了方才那些不负责任的话来?
他真真是妄为人兄——
“我知dào
你心里不好受,心中有愧,可你一直这样下去,我真的好担心,好害pà。”北堂雪吸了吸鼻子,泪水始终在眼眶里徘徊着不肯落下,声音也略带了沙哑,“振作起来好不好?”
北堂烨心中一时酸涨的厉害,伸出左臂抱紧了北堂雪,道:“好。哥答yīng
你——是哥糊涂,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北堂雪心下松一口气,眼泪终究也不必再忍着,唰唰地落了下来。
好一会儿,她才抬手抹了抹眼泪,唤道:“哥。”
“嗯?”
再说被攸允当作了弃子的明家,于昨日一早便被下令抄了家,上上下下几百口全部入了狱。
据说明尧之躲也没躲,藏也未藏,让人仔仔细细的梳洗了一番,跟明景山下了一盘棋,最后还喝了一杯茶,冷静非常的坐在厅里等人官差过来捉拿。
大致是觉得人证物证俱在,逃也没处逃,死活是躲不过去了,自认倒霉看走了时势之余,便想保留最后一丝气节。
可在外人看来就觉得太过没必要了,认为他此举未免是有装逼的嫌疑,心想毕竟你都造了反了,还谈什么气节不气节的。
权倾朝野的明尧之,在这一日,终于结束了他的政治生涯。
而那些本来是有二心,但没像明尧之这么堂而皇之的表露出来的广大臣子们,皆是将那念头给扼杀了去。
无一不在心里对当今皇帝惧敬加之。
一时间,朝堂之上,出奇的和谐。
而这种和谐仅仅只维持了半月之久。
这一日,早朝上,众位大臣就是否主动出兵讨伐允亲王一事产生了莫大的争议。
这个提议是由北堂烨所提出的。
半月来,他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便跟北堂雪琢磨着要营救北堂天漠的事情,认为此时攸允应刚回到凉州,先前遭受大创加上长途跋涉,应是最力量最薄弱的时候,若在此时出兵胜算应最大。
辅政大臣们有话要说了。
“微臣认为,北堂将军之言虽是有理。但弊端更大,此次一战我卫国同样受创不小,现下诸国都隐约有了动静,想必是想趁此时机进犯我朝。试问在此关头,怎可再分散兵力去讨伐攸允!”
“戚大人所言甚是,经此一战反贼之力虽有削弱,但常言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算前去讨伐,只怕也需耗时极久,此举必定会使我大卫景况雪上加霜啊!”这一位显然是觉得上一位渲染的力度不够强dà
,直接是将雪上加霜这等词汇也搬了上来。
“攸允经此一战,只怕需yào
一段不短的时间来修整养息,并无威胁——微臣认为在此期间。应该集中兵力对抗外敌才是上策!”
北堂烨脸色渐沉。
现在北堂天漠还在杀人不眨眼的攸允手里。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他们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什么诸国波动,什么攸允暂时不会威胁到朝廷,说到底还不是只顾想着自身安危!
若是没他们北堂家军几代誓死捍卫大卫江山。他们的安宁和富贵又从何而来……
……
来之前,北堂雪特意交待过他只需提出进言便可,不管他们怎么说他只需静观其变,是担心若是北堂烨反应太过激烈,只会让他们拿定了把柄,认为此事完全是北堂家私心作祟不顾大局而提出的。
届时,只怕想要征得同意就更难了。
北堂烨不提却有人要提的。
周满纶就是其中的代表,他惯来是属于路见不平必会拔刀相助的那一类热血路人,在他的世界里,忠义二字才是最顶要的。而非什么狗屁大道理。
“启禀皇上,臣认为北堂将军的提议十分合乎情理,此时不去打那攸允狗贼更待何时!再者说了,北堂丞相人在凉州凶险非常,需得速去营救!”周满伦神色俱慨地说道。
“……臣万分赞同周将军所言!”
先前开口反对的一伙人闻言即刻就驳道:“此等头等国事怎可意气用事!”
周满伦闻言彻底恼了,“你们成日除了之乎者也还知dào
什么!北堂丞相保国为民几十载,怎是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玩意儿能相提并论的,他今日落入敌手,于公于私都要去救!”
“你——”先前开口的那人俨然被气红了一张脸,但多年来的恪守言行,他总不好跟周满伦对骂,便转身朝着慕冬道:“皇上明鉴,周将军多次公然辱骂同僚,其恶劣行径令人发指,目无法纪!按律该——”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周满伦一嗓子给吼了过去,“放屁!老子什么时候骂你了,老子说的都是实情!”
北堂烨在一旁觉得这情形完全脱离了他的预料。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跟他好像没什么关系了……
……
周满伦虽建功不少,但终究是草莽出身,行事说话从无顾及,性子太直,再任由他吵下去只怕不知dào
还能蹦出什么难题话来。
北堂烨只得往前迈去了一部,在周满伦身侧轻声劝道:“周将军好意北堂烨心领了,此事皇上应自有决断——”
周满伦闻言往高座上瞧了一眼,见慕冬正垂目翻开着什么,似乎根本没将他们的话听进去……
……
这可不是自有决断了么……
……
两拨人吵完了这么一场,慕冬也没个明确的表态。
只是在退朝之时点了北堂烨的名,让其去御书房候着。
——
北堂府。
今日周云霓来了北堂府。
似乎打从中秋节那日过后,她整个人有大有不同。
在六王府也格外的“安分”,再没听说她闹出什么事情。
且经常会显得焦虑不安。
吴妈将她的反常都看在眼里,试探着去问,周云霓却如何也不肯说。
这倒是前所未有的。
周云霓自小到大即使有事情不敢对爹娘说,那也是绝不会瞒着吴妈的,一来是吴妈的口风紧,二来吴妈极其宠她不管她闯了什么祸端,她会想着办法替她摆平。
虽说北堂府上下没几个喜欢周云霓的,但她的身份摆在那里,人家上门来做客总是不好将人赶出去的。
丫鬟引着她进了花厅,又给奉了茶。
却没一个人想着去通知北堂雪或是北堂烨。
毕竟,没人不知dào
周云霓跟他兄妹二人都是看不对眼的,现下北堂天漠不在府里,是也不知dào
周云霓来做什么,便就呆在一旁候着,等着周云霓开口。
周云霓吃完了一盏茶,总算是意识到了这点——她被晾着了。
“……
……怎不去找我表妹过来?”
那丫鬟小吃了一惊,是绝没想到周云霓是来找北堂雪的。
周云霓见状略有不悦,“还愣着干什么?”
“是,奴婢这便去请小姐过来。”
“等一等——”她刚一转身,却又听周云霓忽然制止道,好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丫鬟疑惑的回了头。
周云霓顿了顿说道:“不必去打搅她了,反正她应也不乐意见我。”
再者,她觉得北堂雪的心眼较多,若是直接去问她,只怕会惹她怀疑。
想到这里周云霓更是打定了主意此事不能叫北堂雪知晓,便对那小丫鬟摆了摆手道:“我问你件事儿——”
那丫鬟不明所以地走了过去,作垂首聆听状。
“近来府里是不是买了新的丫鬟?”
“这倒是没有听说。”丫鬟想了想,就摇了头。
怎么可能呢?
周云霓拧起了秀眉,想了想又道:“你再好好想一想,应该是个粗使的丫鬟,八月十五前进的府!个子不甚高……”
她还想再描述些关于那个丫鬟的容貌,却深觉根本记不清,那日她心中惊骇,加上天色太暗,故她并未能分神去细看那丫鬟的长相,只记得是穿了一身粗使的衣裳。
“……八月十五前麽……
……”那丫鬟闻言思衬了一小会儿,大许是觉得不大有可能,便犹犹豫豫地答道:“那时府里的确来了个人,后来被小姐收留了下来,但却不是买来的。”
再者说了,那个暮蝶她见过几次,都是在伙房里,好像干活还挺卖力的,天一黑做完了活儿就回院子休息了,应没可能被周云霓见过才对啊——
“哦?你且说来听一听!”周云霓觉得也不无可能,便示意她说下去。
周云霓这回算是找对人了。
这身穿嫩绿衣裙的小丫鬟正是整个北堂府里头最……八卦的丫鬟。
里至北堂府大小事,外到王城各个层面的新鲜事,她不仅爱听更是爱说。
秉着反正闲着也没事儿干的想法,她便将这暮蝶的来历从头到尾的跟周云霓说了一通。
其间不乏一些夸大的言辞和比喻手法,比如:“当时听说那门房瞧见她的时候,浑身都是伤,愣是一处儿好皮也没有,趴在那里动也不动,那门房都给吓昏过去了!”
周云霓一阵咋舌。
随即她便反应了过来事情的重点好像不在这里,险些都被这丫鬟给带的偏离了主题去。
绿衣丫鬟还想继xù
说下去,却被周云霓适时的打断道:“你是说她现在是在伙房当差吗?”
“嗯,是在伙房洗菜倒水——”
应该就是她没错了。
周云霓点了头,从腕上褪下了一只翡翠镯,递与了她。
那丫鬟小愣了片刻,有些迷茫的看向周云霓。
周云霓冲她一笑,倒还是她来到卫国以来第一次对下人露出这等好脸色来。
可她不笑还好,一笑更让那丫鬟打从背后发寒……
……
“你说的这个失忆的丫鬟,很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你去把人找来见一见我。”
那丫鬟闻言惊讶之余,不由也松了一口气,本来周云霓上来就赏她东西,她还以为是要让她去做什么难办的事情,合着就是将那暮蝶找来看一看,倒算不得什么。
周云霓将镯子塞到她手里,嘱咐道:“这件事情莫要让二小姐知dào
,你也清楚我姐妹二人素来亲近不起来,叫她知dào
你帮我办事……万一惹得她不高兴就不好了,你说呢?”
那丫鬟虽不认为北堂雪会此般小气,但这种事情也的确是能不叫北堂雪知dào
就最好不让她知dào
的,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点头应道:“奴婢明白。”
周云霓想了想又道:“让她待会儿去后花园碧游亭见我。”
绿衣丫头稍稍一滞,便点头去找人了。
碧游亭处在北堂府后花园最偏的一处,甚少会有人过去,只晨早的时候,会有下人去粗略的打扫一番。
绿衣丫头一踏出厅们,周云霓便朝着碧游亭去了。
而她在碧游亭坐了差不多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有半个人影过来。
她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人,但现下除了等也无其他法子,只能揪着衣角着急。
在这着急的间歇,她也细细想了很多。
那日那丫鬟塞给她的纸条,上面的确是她父亲周礼的笔迹没错,可是……在她心中,周礼虽是一介文人,但性格却是刚直不阿的,那种事情,他应该不屑于为之的。
难道,是有什么苦衷吗……
……
越想她便越无法安心下来。
焦急间,她余光瞥见有人影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周云霓忙抬头看去,一簇嫩绿色隐约闪现在几棵桂花树后头。
果然。不消多会儿便见那绿衣丫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位怯生生的丫鬟,身上穿着驼色的束脚衣裙,不知那绿衣的丫头对她说着什么。只见她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真的是她!
二人渐渐走近,绿衣丫鬟先是对周云霓福了一福,便极有眼色的道:“奴婢就先下去了。”
周云霓颔首,“去吧。”
待她行远,周云霓即刻就站起了身来,“上次你塞给我的信从何而来!”
暮蝶仍旧维持着一开始的姿势,恭恭敬敬地垂首站着,但语气却是带着一股冷意,“别急,你想知dào
什么。我自然都会告sù
你。”
“我父亲现在怎么样?”
“不得不说你这句话问的有些多余。他私自将你放走。惹了皇上不快,还险些被冠上了通敌的罪名,你认为。他能好到哪里去?”
周云霓眼中闪过一丝惧怕。
通敌?!
“那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暮蝶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周云霓,眼中微微带着笑意,道:“放心,皇上宅心仁厚,只是将他暂时收押了起来罢了。不过……待到秋后提审,若还找不出可以替周大人洗脱罪名的证据,只怕——”
她话未说完,只摇了摇头,像是十分遗憾。
周云霓脸色顿时被惨白所覆盖。
“所以……
你们才逼迫他写了那封信吗!”
暮蝶一皱眉,似乎不满yì
她的口气。纠正道:“不是逼迫,是为了救他。皇上念他功高,特意给了他这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你能办得到,到时再没人敢说他私自放你是为通敌,而是,潜伏在卫国为西宁打探消息,到时,不止是周大人,你们整个周家都是功臣之家。”
“不……”周云霓不住的摇头,“我不能这样做!”
“难道,你真的就想让周大人被扣上通敌卖国的恶名,被治下死罪,甚至死后还要被人指着牌位谩骂吗?”暮蝶冷冷地一笑,“周大人的生死,整个周家的荣辱,可都掌握在你手中了。”
周云霓惶然地往后退了两步,小腿撞上了石凳,跌坐在了上头,眼中闪现了泪光,口气却是十分的忿恨:“我舅舅现在是生是死都且不知,你们还想要我怎么办!”
其实,在她听说北堂天漠被挟持去了西宁之时,担心之余,心底还是有着那么一丝丝庆幸的——至少,至少她不必再陷入两难的境地……
……
可现在来看,他们既然是精心为她设下了这么一个圈套,想也知dào
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她,放过北堂家!
甚至用她父亲的名声和性命来逼她妥协!
暮蝶全然没将她的愤nù
看在眼里,淡淡地道:“北堂烨,不是回来了吗?”
周云霓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们竟然是要连北堂烨也不放过……
……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就明白了过来——西宁的用意并非是在北堂天漠,也不单单就是北堂烨,而是……北堂家军!
正所谓千兵易得一将难求,北堂家军如果没了北堂天漠和北堂烨——
“来之前,我奉陛下之命去看望过周大人一次,我甚至都不敢认了,周大人竟像是老了几十岁的模样,想来应是想周小姐想的紧了。”暮蝶似感慨地说道,末了笑叹了一口气。
周云霓眼睛酸涩的发痛,刹那间浑身都是冰凉的。
却在这时,忽然传来了谈话的声音。
“小姐,今日奴婢出去遇见了那个……松,松尾来着——”
“哦?该不是又是跟他爹闹脾气,偷跑出来的吧?”
“嗷呦!”
周云霓闻声一惊——北堂雪怎会来这里!
她飞快地将四周环顾了一番,这亭子三面靠着水塘子,根本无处可躲!
让她见到她跟这暮蝶呆在一起,定会起疑心……
……
暮蝶也是一皱眉,显然是没料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过来。
她看了眼塘边的几株花树,脚下微微一动,正待施展轻功掠去,却听一道响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小姐。小姐——少爷回来了,让小姐即刻过去!”
“咿?”北堂雪疑惑了一瞬,竟是比她预料的还要早回来。
就是不知结果是好是坏了。
她揉了揉小小花的脑袋,道:“改日再带你过来玩儿……走。咱们先回去。”
小小花不情愿地点了头,是还惦记着去那塘子头捉鱼,但也是知晓轻重缓急的,便跟着北堂雪掉了头回去。
走到岔路口,北堂雪便让两个丫鬟带着小小花回了栖芳院,她一人径直去了北堂烨那里。
北堂烨已将朝服褪下,换了一身铅色对襟窄袖长衫,坐在正厅之中。
丫鬟过来奉了茶,便就被他打发了出去。
北堂雪过来的时候他正靠在椅背上,瞌上了一双眼睛养着神。
听到脚步声。也未有睁眼。
北堂雪坐到他身旁。也不急着开口问。端起了一杯香茗来细细的啄着。
好一会儿,北堂烨才开口道:“你猜怎么着?”
“要么是同意了,要么是不同意。还能怎么着。”
“你这话说得倒是一点也不像是废话么。”北堂烨取笑了她一句,也不再绕弯子,“皇上同意了。”
北堂雪脸色一喜,“真的?”
北堂烨点头。
见他如此态度,显是不甚高兴,北堂雪便意识到了不对,暂时压下心头的喜悦,想了想道:“该不是对你提什么要求了吧?”
“对我,没什么要求。”北堂烨闷闷地答了这一句,就睁开了眼睛。将身子转向北堂雪这边,皱着眉头问道:“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是不是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北堂雪被他这突然转移的话题和更突然的问话给绕的有些迷茫,“你指的是什么事情?”
“你的事情。”
北堂烨顿了顿又一脸怪异地道:“你和……皇上的事情。”
其实那晚城门之战,他去救北堂天漠之后,慕冬带着北堂雪赶来的时候他便就觉得不对了,只是那时他一心沉浸在华颜的事情中无法分神去在意,或者,更早之前他便该意识到,只是他天生的在这方面就不够敏感。
北堂雪一口茶没吃下去,呛的咳嗽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气来。
北堂烨的脸色更加的怪了。
“你们,该不是真的……”
北堂雪斩钉截铁地道:“绝对没有!”
这话说的,好似就是他们有什么……奸。情一样?
北堂雪红了一张俏脸。
北堂烨将信将疑,“真的没有?”
“本来就没有!”北堂雪喝了口茶掩饰,试探着问道:“他,他究竟跟你说什么了?”
北堂烨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有此一问。
不过是去了趟宫里——
“没说什么,就是闲谈了一个时辰而已。”
没什么……还闲谈?
而且,还一个时辰那么久!
慕冬真的会……闲谈吗?
北堂雪觉得这简直不科学——“那你们,都闲谈了些什么?”
“既然你们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也就……不说了,说了只怕你会多想。”北堂烨摇了摇头,不打算将他二人‘闲谈’的内容透露给她。
试问一句,她现在还有办法不去多想吗?
北堂雪觉得北堂烨变得狡诈了,学坏了。
这摆明了是要她亲口‘招认’跟慕冬之间的确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不然,要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消息,一个字,难。
她强自忍下好奇的心理,在心里默念着,不蒸馒头她也得争口气,绝对不能让北堂烨的奸计得逞。
“不说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听……
……”北堂雪咳了咳,转开了话题:“对了,几天前我新研究出来了一种面点,晚上做给你尝一尝如何?”
北堂烨见她如此反应,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从宫里回来这一趟,心里就有些发闷。
北堂雪是他看着长大的,兄妹二人的感情自然没的说,他保护欲强,是还没能完全将北堂雪当成个大人来看。
而他今日跟慕冬谈了这一席话之后,才恍然发觉昔日那个被他保护在掌心里头的妹妹,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心事了。
这种感觉,是当初她跟宿根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的。
另一方面,若真的是他想的那样,日后北堂雪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能否接受得了——
这些都是问题。
而北堂雪不仅没有打算跟他和盘托出,且还遮遮掩掩的,这种不甚良好的‘认罪态度’更让他觉得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身为一个兄长的挫败感。
“坐好。”